叶臻没想到聚餐也会遇到林思竹。她站在火红的灯笼下, 娉婷玉立, 笑容可掬。
其实昨晚,叶臻并没有太注意林思竹的样子,毕竟她当时病恹恹的,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就算下床走动,身形也像薄薄的纸,风一吹就会飘走似的。
而现在, 她就婀娜地站在叶臻面前,眉眼修长, 面色红润,身材纤瘦有致, 瞬间抓住不少男人的眼球。
郑小吏眼睛看得有些直, 悄声问叶臻:“你朋友?”
叶臻起身, 让服务员加一张凳子,说:“林小姐, 一起吃?”
林思竹走过来,对林北钦点点头,“哥,你也在。”
林北钦说:“坐下吧。”
林思竹挨着叶臻入座, 目光掠过李逸止, 略微点头说:“李先生也在。”
李逸止转身吩咐服务员,说:“给她单独上一些清淡的食物, 不要辛辣, 不要有怪味的。”
“谢谢, ”林思竹抿唇,“可以给我一杯酒。”
林北钦略微蹙眉,沉默不语。
服务员很快照李逸止吩咐的,给林思竹上了菜,林思竹见盘子里有三个糯米包子,有些为难,说:“我吃不下这么多……”
话音未落,林北钦就说:“我只吃叶臻做的糯米包子。”
叶臻瞬间觉得有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把糯米包子夹到自己碗里,说:“我帮你吃。”
两个糯米包子和一堆菜下了肚,她简直要撑死。
不知为何,桌上的氛围有些怪异。或许因为林思竹的加入,几个大大咧咧惯了的人,都敛声屏气起来。林思竹吃东西非常有涵养,细嚼慢咽,没有一点声响。
穆婂时不时给她倒水,她都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毕竟是火锅,辛辣的食物难免。她不小心吃到一点辣椒,突然被呛到,连忙捂着嘴起身,说:“对不起……”
她离桌,朝洗手间走。李逸止立即起身,就要追上去。
林北钦抬眼,盯着他,说:“你要跟上去?”
李逸止微微一愣,又坐下,看向叶臻。
叶臻早就起身跟过去,拿了一杯水,进入洗手间。
林思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绯红,双肩颤抖,她拼命地接水让嘴里灌,无乱的摇头,对叶臻说:“我没事。”
叶臻给她递水,“漱漱口。”
林思竹缓过来后,靠着墙歇了一会儿,歉然地笑了笑,“叶小姐,又给你添麻烦了。”
叶臻轻笑,“没有,你还好吗?”
林思竹连喝了几口水,说:“我好久没吃火锅了,不太习惯。”
两人重新回到位置,郑小吏等人已经酒足饭饱,穆婂和方圆约着逛街,率先离开了,郑小吏拉着路征去开黑,很快,桌上只剩林北钦、叶臻、林思竹和李逸止四个人。
林北钦起身去结账,回来后,李逸止起身,说:“我先走了,”又问叶臻和林思竹,“顺路吗?我开车来的。”
林思竹摇头,说:“不顺路。”
林北钦说:“我送她们回去。”
……
城市的灯火亮起,林北钦驾驶着车滑入夜色里。
林思竹坐在后座上,说:“不回林家,我去自己的公寓。”
林北钦蹙眉,“你什么时候搬出来了?”
林思竹说:“半年了。”
她报了个地址,二十分钟后到达。这处小区的环境还算不错,林北钦将车开到林思竹楼下。
林思竹却没有立即下车,她欲言又止,看向叶臻,“叶小姐,麻烦能请你送我上去吗?”
叶臻一愣,点点头说:“可以。”
她下了车,随林思竹一同进入楼道,按了电梯,刚要进入,就见林北钦跟了上来。
电梯上升,很快停下来,林思竹拉着叶臻的手走出去,说:“既然来了,进我家坐坐。”
“改天吧,”叶臻说。
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再坐一会儿,回到家也不知几点了。
林思竹脸色微微一沉,看了眼林北钦,林北钦眯了眯眼,说:“进去坐一会儿。”
林思竹似微微松了口气,拉着叶臻出电梯。
她拿钥匙开门,推门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飘落到地上。灯光昏暗,但洞察力敏锐的林北钦和叶臻,同时发现了。
幽暗里,有一张纸,飘飘然落下,灯亮起一瞬间,叶臻看清纸上的字——“我的女儿,爸爸来看你了。”
叶臻正要俯身捡起来,林思竹却抢先一步,将纸叠好,说:“是我爸来过了,给我留了纸条。”
她收好纸条,说:“哥,叶小姐,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她忙碌着进了厨房,叶臻和林北钦进入客厅,坐在沙发上。
片刻后,林北钦起身,回到玄关,他身量高,目光几乎与门楣齐平。门楣边缘,贴着一个小小的报警器。门框角落里,安装着针孔监控器。
走回客厅,他环顾一圈,脸色渐渐沉下去。
客厅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着针孔监控器,每一扇窗上,也都安装了报警器。
叶臻也注意到房间内无处不在的监控,顿时如坐针毡,很不自在。
而林思竹却比她轻松许多,她端了茶点出来,招呼着叶臻,“别客气,吃点心。”
林北钦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在客厅里安装了二十几个监控。”
林思竹脸上的笑容凝滞,轻声说:“是。”
“为什么?”林北钦问。
林思竹捧着茶杯,说:“一个人住,有点害怕。”
她又急忙解释:“我看过新闻,有好多单身的女孩儿,遇到入室抢劫,入室强奸什么的,我这样做,心底比较踏实。”
“如果真的害怕,还是回家住。”林北钦脸色沉肃,“你的状况,真的适合工作独居吗?”
林思竹脸色一冷,有些不悦地说:“什么意思?我什么状况?”
林北钦同样氤氲着薄怒,淡淡地盯了她一瞬,说:“你自己要注意分寸。”
林思竹冷笑,“我好得很,现在是,以前也是!”
两人之间无形的对峙,让叶臻插不上话,但林思竹的住处的确有些反常。
就算独居没有安全感,也不至于在一间房内安装这么多摄像头。
林北钦再次开口,语气明显平缓了许多,“那张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纸条,真的是你爸留的?”
“当然,”林思竹端直地坐着,“除了他,我还会是谁的女儿?”
林北钦目光研判,“是吗?如果叔叔真的来过了,就算你没在家,打个电话说一下就好,何必特意留什么纸条?”他漆黑的目光凌厉,冷声说:“他来看你,难道不会事先问清楚你是否在家,难道还特意带上纸笔?”
林思竹豁然起身,捏紧拳头,半晌没说话,双唇紧抿着。
须臾后,她一字一顿地问:“那你认为,纸条会是谁留下的?”
林北钦微微摇头,“我本来以为,这只是恶作剧。或许是邻居的小孩觉得好玩,塞到你门缝里的。可是现在……”
叶臻还记得纸条上的字迹,笔迹生硬、字体歪斜,排列也有些凌乱,并不像经常书写的人写的字。
林思竹说:“就是恶作剧,不过是一张纸条而已。”
“没有遇到过可疑的人吗?”林北钦问。
林思竹摇头,“没有,不然我早报警了。”
这里是十六楼,平常人不太可能翻窗进来。小区的治安还行,难道真的是恶作剧?
叶臻和林北钦没有久留,吃完茶点后就离开了。
林北钦开车着在小区内兜了一圈,才缓缓驶出去。
叶臻说:“或许只是恶作剧,这小区的治安还不错的。”她下意识咬着手指,“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林小姐要在家里装那么多报警器和摄像头。”
林北钦面色如水,片刻后才轻声说:“她的心思,比普通人敏感很多。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是有过。”
“嗯?”叶臻惊疑,“她以前也这样?”
林北钦微微蹙眉,“听说两年前,她因为一些事情而性情大变。之后有一段时间,她就是这样,敏锐小心,疑神疑鬼。我们都以为,她已经有改善了,没想到……”
虽然不太好打听她人的私事,但叶臻依旧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卷进了一桩命案里,”林北钦说,“但那时我已经离职,没有参与、了解案情。林家的人,也一直对这事讳莫如深,从来不提。”
既然属于林家的私事,叶臻没有再追问。
车停下叶臻小区楼下,灯影婆娑里,小楼里灯火阑珊。
一树紫红的花开得正盛,为夜色增添几分旖旎。
光透过树影落下,笼罩着树下的两人。风起,花树招摇,光影缱绻。
叶臻不由得放缓脚步,目光落在他颀长清俊的身影上。
她下了车,轻声说:“教授,再见。”
她刚转身,林北钦却下了车,快速绕过来,说:“我送你上去。”
……
叶臻所住的楼层不高,乘电梯也不过片刻就到了。
林北钦这是第一次到她的家。这处小区,这处小楼,这处公寓,与这座城市里万千的居民房大同小异。
一层两户人,大门紧挨着。叶臻拿钥匙开门,林北钦就观察邻居家的门,门上贴着春联和“福”字,门外放着地毯,地毯上印着“家和”的字样。
进门前,他说:“和邻居关系好吗?”
叶臻一愣,说:“还好,我平时忙,下班的时候,都晚了,很少见到他们。”
“如果你要长期住这里,要和邻居搞好关系。”他说。
叶臻心头一暖,说:“好。”
进入房间,叶臻还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唯一让她尴尬的,就是放在沙发上的衣服,都是洗过的,没来得及收拾,就放在了沙发上。
她把衣服抱走,说:“教授,坐……”
林北钦没坐,而是在参观房间。这里与他见过的大多数女孩儿的房间类似,不过飘窗上放着许多书,大多是刑侦类的,夹着几本言情和名家散文,很正常。
从书页的痕迹看,她常看的是刑侦专业,其次是言情,最后是散文名著。
门窗上没有安装报警器,没有摄像头,电闸箱在玄关。
片刻后,他说:“我让方圆给你安装一个摄像头。”
“还是不要吧,”叶臻心底很拒绝。
林北钦默了一瞬,说:“也对,毕竟已经有‘徒儿在此’软件了。”
他抬手看表,又确认没多大问题后,就离开了。
落地窗外,万家灯火明灭绰约,光影流转。不知何时下了雨。
叶臻走到窗前,还能看见他停下楼下的车。
不久后,他走向车子,上了驾驶座。
叶臻以为他就要离开了,却不想,手机铃声响起来,竟是他打来的。
她接听:“教授……”
林北钦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还有事?”
隔着濛濛细雨,越过昏黄的光线,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敏锐地注视,而他的声音,就这样近。
她说:“没事了。”
“嗯,我走了,”他挂断电话,驾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