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阵子,陈洛儿这才仰着头,长舒一口气,笑了一下,笑自己现在的样子真傻。幸好这空间里是隐秘之地,没有人看到自己傻乎乎的样子,否则,不知道会怎么样的难为情呢。
哭过了,心里堆积的那些不吐不快的情绪全部被泪水冲走了,整个人的心里敞亮起来,不再敝得难受。不过同时,一种怀疑又涌上心头,刚才花子骞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说不定就是一时兴起而已,当不得真的。
若当了真,人家又是假意,自己岂不是有些犯痴吗?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自己呢。
不过,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和花子骞说话的神态语气,根本又不像是信口胡说的话。
各种想法在脑子里翻腾,陈洛儿最后下命令,让自己不能再想这个问题了。她只问自己一个问题:
你爱那花子骞吗?
她闻出身上微微的酒气,又想到今天哭过累过担心过欣喜过,折腾得不行了,迫切地需要洗个澡儿,将那些疲惫和灰尘洗去,然后美美地睡个觉,养精蓄锐,明天好光鲜亮丽地开始新的生活。
不管怎么说,玉蝉儿找到了,这是最大的喜讯,就凭着这,她都应该好好地让自己放松放松,至于花子骞是真情还是假意,除了等待,还是等待了。
陈洛儿找来了换洗的衣裳,脱光了身子,下到了清凉的潭水里,蹲下,将整个儿的身子浸到水下,然后起来,倚靠在水边,眼前却毫无征兆地出现了花子骞的样子来。
是啊,你爱花子骞吗?
这个问题又盘旋在了她的脑子里。
于是,不可遏制的,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一点点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电影一般,一桢桢,一幅幅,画面生动,记忆深刻。
在乡下的时候,他走到她面前,向她打听大关镇怎么走,那时的他,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他送给她扇子的时候。不由分说。话里有话;他无意中闯入宝砚斋的时候,与她在屋子里佯装缠绵,热情似火,差点儿假戏真做。想想都让人耳朵发烫;松泉山上,她意外落水,他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救起了她,抱着她去换衣的时候,是那样的让人心动。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无怨无悔,他与她喝酒,说话,吃茶。相望,所有的细节,她都是快乐的,心跳的,目眩神迷的。这些,算不算爱上他了呢?
虽然她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没有爱,控制什么?
若控制了,必定是爱上了。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就是怕那眼睛里的火苗烧着了她,不能罢休;她与他尽力保持距离,是怕距离太近了后,他的魅力让她难以割舍,陷入深深的依恋之中。
而所有的害怕,就是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害怕到头来是一场空。
所以她后退,拒绝,装傻,充愣。
陈洛儿想到这里,有些发懵。
难道我,陈洛儿,真的爱上了这个叫花子骞的如花男子?
她一想到这里,脸就莫名地红了起来,发烫。
她再将将自己全身都浸到水里,让自己清醒些,然后站在水里,做了一个实验。
以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你若不知道是不是爱上了某个人,便闭上眼睛想着,想象若有一天你永远地失去了他,若你的小腹处会痛的话,那便是爱上了;若不痛,便不是真正的爱上。
陈洛儿定了定神,端立水中,想象着,有一天,花子骞再也不来看她了,他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俩人一起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而她的院子里,再也没有了花子骞的身影和笑语了,再也没有了……只有她一个人在花架下,刻着那砚台,间或抬起头来,看看正在凋落的花儿,黯然神伤。
这场景仿佛就在她的面前一样了。
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小腹处隐隐疼痛了起来,接着越痛越厉害,后来简直不能呼吸了一样!
她赶紧睁开眼睛来,看到了现在的场景,自己一个人在潭水里,泡着澡,刚才的那一切,只是自己的想象而已。
她觉得累坏了,刚才的想象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一样,她颓然趴到水边的草地上,然后绝望地想着:
完了,陈洛儿,你爱上了一个人了,那个人的名字叫花子骞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不爱的吗?不是说好了你与他差得天远地远吗?既然这样,你干嘛要爱上一个根本不可能娶你的人?傻子,真是傻子!”
陈洛儿有些恼怒地击打着水面,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与自己对峙了一阵,她觉得累了。安慰自己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事情,到底还是年龄小,还没有到十七岁呢,眼下,当务之急是松泉山,是父母,是自己稳定的生活。
若自己强大了,花子骞的到来便是锦上添花。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便不要妄想去掌控,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吧!
折腾了好久,陈洛儿的心终于算是平静下来了。
她洗好澡,穿好衣裳,然后开始睡觉。至于那些正在给元公子和伍公子刻的砚台,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今天真的是太累了。
一觉到天明,梦里光怪陆离,醒来后却一个都记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陈洛儿睡到了自然醒,起了床,便开始到院子里走走,看看景致儿,闻闻花香儿,然后又到前院去见过郑鹏程和弟弟陈宝儿。
铺面早开了,郑鹏程正在店子里指导宝儿的功课。
陈宝儿现在倒练出了一身本领,任你旁边的人怎么选购,怎么说话,怎么讨价还价,他都可以沉浸在自己的学业里,或写字或读书,认真得很。
陈洛儿远远地看见了弟弟专注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得安慰。
进了店子,和宝儿打过招呼,然后一旁静静地看着,等到店子里面暂时没顾客了,她才问郑鹏程道:
“郑先生昨夜睡得可好?昨儿喝得有些多了,没有什么事吧。”
郑鹏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昨儿让洛儿姑娘见笑了,居然喝了那么多的酒,一点儿不懂节制,弄得自己都醉了。”
陈洛儿笑说道:
“那有何妨?人生得意须尽欢,昨儿是你的好日子,跟了三爷他们行走,你的机会便多了,以你的人品处理风格,一定会受到他们的喜欢的,若哪一天有个什么空缺位置了,你也就了却了行走仕途的愿望,你的父母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倒没想这些事情,至于仕途什么的,只是随意便好,不强求的,现在在这宝砚斋挺好的。”郑鹏程低了头,但掩饰不住内心里的喜悦。
陈洛儿摇摇头,说道:
“郑先生不能这么想,你家里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郑先生不要灰心,既要顾及前途,光耀祖上,也还要想着娶了媳妇为你们郑家开枝散叶的。郑先生还十分年轻,以后的路也还长,要从长计议慢慢来。这宝砚斋再好,也只是一个小店,到底是装不下郑先生这样的人才的,若真的装下了,那真是洛儿的罪过了。郑先生有才,理应受到重用才是。”
“哎,洛儿姑娘,你说的这些十分在理,谢谢洛儿关心,其他的也不多说了,反正鹏程这辈子若还有一点儿成绩的话,一定不会忘记了洛儿姑娘的恩情的。”
“休再提恩情了,你将宝儿教得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呢!瞧他现在,多专注啊……”陈洛儿满面柔情地看着陈宝儿的侧影。
郑鹏程也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是店子里又有客人进来,陈洛儿招呼了一圈,便回了后院去了。她的事情可还多着呢。应下的给元公子和伍公子的砚台还没有刻好,她要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呢。
因是白天,天气又晴好,空气清新,她决定就在院子里刻砚台。
她将工具全部拿了出来,摆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让香草给她泡些茶来喝。
香草端了茶杯过来,放到桌子上,对她说道:
“洛儿姐昨天晚上没有将手划破吧。今儿一早我来收拾茶室的时候,看见里面架子旁有一个茶杯碎在地上了。瞧你,怎么不小心啊……”嗔怪中有浓浓的关心在里面。
“哦,没事的,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陈洛儿喃喃地答道,脑子里不由地又浮现出了昨天晚上的情景。花子骞将她从后面抱住……那种颤栗的感觉,似乎在身上挥之不去……
她的脸红了起来。
“姐姐怎么脸红了?”香草看得分明,不由问道。
陈洛儿赶紧端想茶杯来喝了一口茶:
“小妮子问什么呢,忙了一早上了,喝了热开水,自然脸要红的……”
放下杯子,对香草说:
“我到前面的房间里选些石料来,元公子和伍公子的砚台还没有着落呢。人家早定下了,现在有时间给别人刻了。”
陈洛儿借机赶紧起了身,往那前院而去。
从屋子里选了两块合适的石料,刚走出门来,就听到说外面有人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