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莞眨了眨眼睛,师爷这话言之有理。
石民威又道:“瑞王身后,有两个有力的帮手。镇国公府和皇后为一,老齐王府为二,老齐王的身后才是顾府。”
“师爷的意思是?”
“这些年,镇国公府仗着中宫皇后和瑞王的势,花天酒地,仗势欺人,无所不为,只看一个秦玉昆就知内里已烂到家了。”
青莞微微变色,当下明白石民威话中指的,是哪一件事。
三月前,就在皇上病危那一日,秦玉昆在城外闲游,路遇一马车陷在泥潭中不能前行。
他见车中有是一对碧玉打扮的娇艳女子,便起了色心,命家奴将那对姐妹花团团转住,强行掳至别院。
陈姓姐妹二人拼死不从,那秦玉昆便撬开两人玉齿,将添了春药的茶水灌入姐妹二人口中。
若这姐妹俩是平头百姓,花点银子,堵了家人的嘴,死了也就死了。偏他们的父亲是个富商,家里统共就这么一双女儿,如何肯依,一纸诉状告到了顺天府,求官老爷为民作主。
那秦玉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拿了一万两银子,买通了顺天府伊,寻了个由头,把富商一家投进了大牢,顺便还抢了人家的家产。
陈老爷人财皆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口气没上来,死在了狱中。陈夫人见男人死了,也吞金而亡。
陈家族中拿了秦玉昆的封口银子,敢怒不敢言,敛了四人尸身,谨小慎微的过日子。
此事闹得沸沸洋洋,百姓对秦玉昆恨得咬牙切齿。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敢在背后骂几句,出出心头之恨。石民威继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镇国公府抢男霸女的事儿,只要捋一捋,少说也有十来件。秦玉昆在京郊有处别院,里头养着的女人,不下百人。这府里若要动,只从这人下手。更别说镇国公世子也
是一路的货色。”
青莞想着那两个如花一般的姐妹,冷笑连连,“自作孽,不可活,总有大祸临头的那一天。”
“所以,镇国公府的事儿好办,难办的是,老齐王府和顾府。”
石民威声音低沉,长眉紧拧。“我在京中混迹这些年,老齐王府的名声,倒还是好的。老齐王此人,不比老肃王,百姓中颇有贤名。除了上回赵庭海贪污银两一事,并无让人病诟的地方。所以连春闺这样重要的事儿,皇帝都放心的交给
他。”
“贤名,从来都是给世人瞧的。”青莞轻声道。
“小姐说的对。”
石民威目露赞赏。小姐到底聪明绝顶,知道凡事不能光看表面。
“老齐王府这些年,唯一做得让人费解的事儿,就是把华阳郡主嫁进顾府,跌瞎了一众人的眼睛。”钱福在一旁突然出声。
青莞和石民威点点头,后者又道,“至于顾府,顾家两位爷在为官上贪些外,也无杀人放火,罪大恶极的事。像妯娌不合,纳妾玩女人等小事,既不伤筋,也不动骨,坏不了根甚。”
青莞面露凝色。
石民威这话,说得半分不错,水至清则无鱼,为官者,有几个不贪,这也是她迟迟不下手的原因,既然不能连根拔起,动顾家又有何用。
“师爷说得句句在理。”石民威抚须又道:“我知道小姐早晚要动这两府,每日夜里在心头盘旋的,也是这件事。小姐,我是个读书人,行事迂腐,若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这两府铲除,这与当年污蔑钱、盛两家谋反之事,又有何异。
”
此言一出,青莞大吃一惊,眼中闪过寒光。
“因此,咱们要动,就得动得名正言顺。”
青莞冷笑,“师爷有读书人的骨气,要名正言顺,那顾府逼死我母亲一事,可否罪大恶及?”
石民威轻叹,“所以,民威以为,动顾府,还得从二奶奶的死着手。”
“这话是何意思?”青莞又是一惊。
“意思是,顾家唯一能让人病诟的,便是二奶奶的死。”
青莞觉得她的心,好像被冰水浸了一浸,又被滚水浇了一浇,冰火几重天。
万花楼里,雕栏画栋。
大堂处置了面八扇梨花木镂雕屏风,数位女子粉面含春,衣裳轻薄穿梭其中,连屏风上的牡丹都添了明艳。
二楼天字包间的门被推开。
“回王爷,回七爷,信已送到。”阿离话语简单,面无表情。
赵璟琰眉俏微动,举杯向瑞王道:“来来来,老八敬二哥。”
瑞王把酒饮尽,笑道:“什么信?”
赵璟琰朝蒋弘文抬了抬下巴,道:“还不是他给她未婚妻的信,不好意思自己送,总是借我的手。”
蒋弘文无力的叹了口气,朝瑞王道:“让王爷见笑了。”
瑞王哈哈大笑,给了蒋弘文一个了然的表情,道:“老八,弘文都定亲了,你是不是也该娶个正妃回来,好让父皇安心。”
赵璟琰醉眼微迷,“二哥,我……哎……”
欲言又止,让人遐想无穷。瑞王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身子操心。
“弘文媳妇医术了得,难道就没有找她好好瞧瞧?”
赵璟琰一愣,抬头向蒋弘文看去,恰好后者也正向他看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激灵。
蒋弘文虚笑道:“王爷说笑了,她哪里会看这个病啊。”
“谁说我有病?”赵璟琰把酒杯重重一搁,俊脸因为愤怒而变了形。
“没病,没病。”
瑞王忙安抚,眉微微一挑,道:“老八,母后倒是替你看中了一个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哪家的,漂亮不漂亮,温顺不温顺?”
瑞王笑道:“既漂亮,又温顺,门第还好,配你老八绰绰有余。”
赵璟琰揣着明白装糊涂,“噢,快说来听听。”
瑞王凑近了,道:“镇国公府的么小姐,秦千菊。”
“是她?”赵璟琰露出了然的神色。
“如何,你要是看得中,我让母后牵线,咱们兄弟亲上加亲。”瑞王循循善诱。
赵璟琰愁眉不语。
“怎么,你看不上。”
久不出声的蒋弘文突然道:“王爷,并非亭林看不上,他是怕有人在背后说闲话。王爷也知道,亭林他从来都是个闲散之人。”
言外之意,不想和你们夺嫡的王爷,勾搭上。
瑞王眸色一亮,索性趁机把话点明,“老八,弘文,二哥今儿喝了酒,说几句酒话。”
“二哥你说。”
瑞王挥了挥手,近侍将屋中的美人儿赶走门。
“父皇年岁已大,身子大不如从前,说句大不敬的话,江山总要传下去。”瑞王侧脸,看向赵璟琰。
“传给谁?”
“不是你,就是我,不是我,就是他,左不过咱们兄弟几个。”
“传给我,二哥可真会说笑。这赵家的江山传到我手中,不出三年,就能翻了天地去,我还想多活两年呢,罢了罢了。”赵璟琰连连摆手。
瑞王笑意更盛。这个老八,原以为是个扶不起的,想不到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自古以来,皇位继承者,多半居长居嫡……”
“居长居嫡,那不是二哥你吗?”赵璟琰突然打断。
瑞王端起酒杯,亲自给赵璟琰斟满,叹道:“我虽居长居嫡,奈何父皇不喜,除了你之外,父皇最喜欢的人,便是老三。上回他私自命人领兵进京,父皇也是轻拿轻放,还把苏子语弄到了身边。”
烛光映着赵璟琰的脸,有些红。他用眼角的余光和蒋弘文对视,眼中都有深意闪出。
“老八,你我兄弟一场,二哥对你如何,你心中有数。你放心,只要你支持二哥,二哥必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瑞王适时抛出诱饵,“所以,这亲上加亲的事,老八你好好寻思寻思。”
深夜,躁热散去。
喧嚣的万花楼,渐渐安静下来。
赵璟琰倚在栏杆上,神色懒懒。
蒋弘文上前道:“瑞王已经把话挑明,你打不打算应下来。”
“你说呢?”赵璟琰不答反问。
“我觉得如果要瞒天过海,自然是要应下。但就怕皇上有什么想法。”
赵璟琰会心一笑,“这等伤脑筋的事情,还是让父皇去定夺。”
“秦千菊长得如花似娇一般,竟然要嫁给你这个不中用的人,秦皇后也舍得。”
言语中带着嘲讽,说的却是事实。为了瑞王能登大位,牺牲一个侄女算得了什么。
赵璟琰面色微沉,“明日一早,我打算去父皇跟前,讨碗粥喝。”蒋弘文用手撑着下巴,“亭林,如果皇上应下了这门亲事呢,顾六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