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不明就里,“你不懂,蒋家适婚的男子中,只有三房的老六,和大房的老七,这个老七你也是见过的,还在咱们家里住过些时日。吃喝嫖赌样样在行,不是个好东西。”
吴雁玲耳后莫名的有些发热,故作坦然道:“母亲,也许人家成亲后,就改了呢?”
“改什么改,狗改不了吃屎。”
华阳讥讽道:“好好的一个蒋家,偏偏出了这么一个逆子,天天跟寿王混在一起,一个上妓院,一个下赌坊,再大的家业,都禁不住他败。”
吴雁玲手中的帕子缠成一团,心里像油煎似的翻滚。那个在月下弹琴的男子,竟然如此不堪,她该怎么办?
晨起的一场风波,闹得人尽皆知。
顾府众人怕受牵连,做了郡主的出气筒,人人窝在自个院里不肯走动。
偏有一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气也顺了,病也好了,立马从床上坑上爬起来,命人洗漱打扮。此人正是和华阳不对付的大奶奶周氏。
周氏先去了魏氏房里请安。
魏氏正好喝着药,周氏抢过丫鬟手里的漱口茶盅,一脸的痛心疾首。
“太太,不是做媳妇的嚼舌根。这世上,男为天,女为地,男为尊,女为卑。二弟好歹也是个做官的,这清天白日的挨了女人的打,传到外头,脸面往哪里搁。”
这话正说到魏氏的心尖儿上,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刚用过药的嘴里,越发的苦了。周氏有眼色的递上茶盅,道:“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弟妹虽说出身高门,到底已经是顾家的媳妇了,这做媳妇就得有个做媳妇的样儿。老爷,太太心量宽,不与她计较,可她也不能仗着自个的身份
,把这一府的人都不放在眼里。”
魏氏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阵的冒酸水。
她很清楚老大媳妇说这话,不过是想趁机滴眼药水罢了,可耐不住人家这眼药水,滴得她心头熨贴啊。
这几年她这个婆婆当的,实在是太憋曲了。
周氏把婆婆脸上的神情,统统的看在眼里,心里直叫爽快。
“太太啊,虽说大爷,二爷的官位靠老庆王府罩着,可女人帮衬男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男人在外头得脸了,女人才有脸面。”
这话说得对,男人的脸面就是女人的脸面,魏氏颇以为然。
“依我说啊,弟妹的心就不在这府里,若不然,凭老庆王府在瑞王跟前的脸面,又怎会帮二弟弄了这么个不入流的小官。”
这话又像一把刀子,狠狠捅到了魏氏的心上。儿子入了太仆寺,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无时无刻不在为儿子叫着曲。凭儿子的本事,至少也是个四品啊,偏偏……
“太太啊,不过是她的女儿被人说了几句,她就恨不得把这顾府的天都掀了,日后她女儿要有个什么好歹,她还不拿把刀明晃晃的杀过来……”
“她敢!”
魏氏到底没忍住,重重的拍了下炕几,眼中冒出火来。
周氏一看太太动怒,就差没捂着嘴偷笑了。
华阳啊华阳,我是斗不过你,不过你也休想占得上风。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要不把你斗趴下了,我跟你姓。
顾府因为外头流言的事情,闹的鸡飞狗跳,谁又知英国公府也是人仰马翻。
殷立峰一脚把管事踹在地上,怒道:“放屁,本世子再不着调,也不会看中顾府的人。查,给我查,是哪个下三滥的东西污蔑我。”
小忠挥挥手,让管事离开,上前道:“世子爷,大事不好,这事传开了,老爷,夫人那头不好交待,得赶紧想个办法圆过去。”
殷立峰气得脸色铁青,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以为那个顾青芸和钱子奇是一条道上的人,想着去看看,谁知大失所望。仅仅如此也就罢了,也不知哪个嘴快的,竟然添油加醋的把事情传了出去。要查出来是谁,非让他好看不成。
“八小姐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在外头喊。
殷立峰头皮一麻,一脸俊脸冷了下来。
帘笼一掀,一以红色鹿皮小靴先迈了进来。
来人着桃红色对襟褙子,蛾眉紧蹙,香肌若雪,款款而来。
“立峰,你前儿往顾家去了?”
殷立峰神色不变,心里却沉了沉道:“八姐好快的耳报。”
“外头都传开了。”
殷黛眉往椅子上一坐,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你去顾家做什么?”
殷立峰有些不自在,掩饰道:“玩玩?”
殷黛眉也不急,接过小忠端来的茶盅,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一双妙眼闪着流光,在胞弟身上打转。
殷立峰被她看得无所遁行,交了白旗道:“我去看看顾青莞。”
“顾青莞?”
殷黛眉放下茶盏,笑容一点点淡去。如果她没有记错,顾青莞就是她在镇国公府遇到的那个,她的表姐是钱子奇。
殷立峰见胞姐的眼神不对,忙陪笑道:“我也只是好奇她长什么样?八姐,你别动怒。”
殷黛眉幽幽的看他一眼,红唇轻启,声音轻柔的如同一片羽毛。
“立峰,她死了,你却还活着。”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殷立峰陡然变了几变脸色,这话八姐在六年前就说过,如出一辄,连语调都没有变过。
没错,那个如精灵般的女子已经死了,连根白骨都没有留下。顾府的那个,却是给她提鞋都不配。
殷立峰回过神,椅子上的人已悄然不见。
“八姐人呢?”
“八小姐说是去老爷书房瞧瞧。”小忠忙道。
“她可有说什么?”
“她说让世子爷放心,这事多半是顾府的手笔,把事情推那那府头上,英国公就能扯得一干二净。”
“啊?”
殷立峰全身微微一僵,陡然跌坐在椅子上。
鸡飞狗跳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青莞惦记着户部册子的事,心中猜测今日陈平会不会过来,倘若要来,必是后半夜的事情。
于是她交待春泥在红花、丁香房里燃上安神香,省得麻烦。哪知,这话刚刚交待下去,陈平已翻墙入了院中。
青莞见他这个时辰来,直觉不妙,又见他神色不对,忙道:“出了什么事?”
“小姐,万花楼的有个叫媚娘的姑娘,下面大出血,人快不行了,刚刚送到府里,钱福和曹大夫施了针,偏偏……”
陈平红着脸说不下去。
“偏偏什么?”青莞最恨人说一半,留一半,眼睛顿时沉了下来。
陈平立刻道:“偏偏那姑娘的下面受了伤,他们不好医治,所以才请小姐过府一趟。”
“迂腐!”青莞恨声道。
想她在望川河中的那一眼,看到后世的大夫中,还有男子为产妇接生的。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一个出色的大夫,眼中只有病人,不分男女。
陈平见小姐动怒,不敢说话,往地上一蹲弯下了腰。
青莞走进房里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她眉头一拧,来不及看屋里其它人,迅速走到了床边,伸手扣住了女子的脉搏。
片刻后,她站起来,看了眼屋里的人,伸手一指道:“梓曦,陈大娘,你们两个留下,余下人都给我出去。银针,点灯,让人备热水。”
这是一间如苏州金府一模一样的诊室,青莞入京前,就让钱福预备下了,今儿是头一回用。
半息后,房中亮如白昼。
青莞掀起被子,眼眸一暗,女子的下身已泡在血水里。
“你们两个把她的裙子脱掉,一件不剩,我要看一下伤口。”
陈平的母亲陈大娘,是经年的妇人了,也知道女人的那点子事,手脚及为麻利。
偏曹梓曦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从前又是千金大小姐,哪里敢扒姑娘的衣裙,手瑟瑟发抖。
青莞见她实在不中用,厉声喝道:“让开,我来!”
衣裙褪下,把腿支起来,屋里众女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子的下身,伤痕累累不说,竟然……竟然……还插着一根短短的铁棍,看得人头皮发麻,脚底生冰。
“作孽啊,这是哪个畜生做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这得多疼啊!”饶是陈大娘见多识广,也被这副惨状惊住了。
曹梓曦只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泛出来,嘴一捂,人已冲了出去。
青莞却不为所动,慢慢支起女子的脚,细心的察看伤口,目光中未有一分动容。
在金府义诊时,见过各式各样的病人不计其数,比这更惨的也不是没有。青莞没有时间掬同情泪,只想着如何把人救活。
“小姐,这……还有救吗?”陈大娘声音颤抖。
青莞不语,只细细观察着伤口。
许久,她眼睛射出亮光,“大娘,她有救,你来帮我。”
万花楼里,灯火通明,却少了以往的莺歌燕舞,四周站满了五城兵马司兵卫。
而庭院中间,两人贵气逼人的男子,相对而立,脸上带着怒意。
五城兵马总指使仇道新一看是这等情形,心中暗道不好。一个是重权在握的贤王,一个是皇帝的头心肉寿王,两个祖宗为了个女人对上了,这事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