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鬼欲成佛入名山(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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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小就失去了父亲,母亲大人独自一人很辛苦地带着我生活。为了维持两人的生活,她起早贪黑地忙个不停,在日本,一名带着孩子、文化低下的独身女性是很难得到稳定工作的。所以母亲经常带着我不断四处打零工,终于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因为过度劳累而过世了。”

小野鹤老板一脸的平静,在说起自己家庭的时候,仿佛是一位有些置身事外的路人,鲁西华看在眼里觉得日本人可能天生多多少少都有些偏执。

“为了生活,我开始接触黑道,渐渐和街上的帮派不良份子扯上了关系。偷盗、抢劫、打斗渐渐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终于在十四岁的时候,我砍伤了一名敌对的帮派人员,自己也身中数刀。为了养伤和躲避仇家的追杀,我慌忙逃离了北方,来到了最为繁华,人口众多的东京。”

“身上的钱渐渐花光了,我受了刀伤又不能干重活,还未成年,身上只剩下几百日币,而那天,最后一家路边餐馆依旧婉言拒绝了我的求职。老板说道,‘对不起,我们不敢聘用帮派人员。’”

“傍晚时分,一条小巷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我几乎感到了绝望,两天没有吃饭的肚子早就空了,呆呆地坐在路边台阶上,把头垂到膝盖上哭泣。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晚上去翻超市后面垃圾箱的准备,寻找那些因为过期而被丢弃的食物,与那些流浪者抢夺食物的决心。”

“这个时候,骑着自行车赶路的北岛先生出现了,他伸手从怀里递给我一个有些干硬的烤饭团。我抬头望着正值壮年的北岛先生,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来,心中还有些迷惑。”

“他一个劲地将那个烤饭团递给我,不停地说着,‘饿了吧?快些吃吧~’。因为实在太饿,我回过神来接过馒头连声道谢,说完话就将烤饭团往嘴里塞去。”

“因为吃得太急,咬了一口就被哽住,北岛先生递过来一只水壶,同时拍着我的后背,出言安慰道‘慢慢吃,不着急。’接着就询问我的情况,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北岛先生是一名国中教师。”

“他的态度很和善,我将我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略过身上的伤势,只说自己和家人闹别扭,一气之下跑了出来,来到东京,身上的钱花光了,想要打工没有人肯收留。”

“‘不管怎么样,家人总要担心你的。’北岛先生说着这么一句,就让我在原地等他,不要离开,接着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手里拿着那个烤饭团,虽然饥饿,舍不得吃,似乎里面装满了勇气和希望,还有未来。”

“也不知道天黑了多久,北岛先生的身影终于在路灯下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好像一阵风似的冲到我的面前。我连忙起身,他满头大汗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手绢,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大把钞票和硬币。”

说到这里,小野鹤老板的眼角渐渐湿润起来。

“他拿出这些钱的时候我看到,那是一堆由五元十元五十元、五百元、一千元面额的纸钞和硬币。他将带着温热的钱币塞到我的手里,脸有愧色地说道,‘一共是两万一千多元,现在只能借到这么多了。天黑了,大家都回家了,只能借到这么多了。回家吧,不管怎么样,先回家吧,家里人都等你回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北岛先生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嘴里嘟哝了一句,立刻蹬起自行车飞快地走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句话,‘还有七八公里,要快点了。’”

“我手里握着他的温度,看着他佝偻着腰背快速蹬自行车远去的样子,终于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个被我咬了一口的烤饭团在很多天之后开始发黄发绿发黑,我一直舍不得吃也舍不得扔,最后用几个密封袋将它一层层封起来放在我包里随身带着。终于,在几个月之后的短途迁移中,它和我的衣服一起弄丢了,我慌张地翻找行李,心里空空的。”

“于是你离开了帮派,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鲁西华发问道。

小野鹤老板笑着说,“哪有的事情?只不过从此以后我更加勇敢了,在帮派斗争之中再也没有输过,几年之后,终于成为了组织中掌管重要区域的头目。”

“后来经过一些事情,我选择退出了组织。北岛先生的样子时不时还会出现在我脑海里,于是我就来到了东京,打听到了北岛先生的住处,就在附近利用之前赚来的钱买下了这个店铺开了一家居酒屋,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那是多久的事情?”

“三十七年前的事啦~哦?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年纪,真是不好意思。”

“那会日本国中老师的收入不高吧?”

“是的,一个月只有三万多元左右的样子,他连我的名字都没问,就相信了我的话,愿意给陌生的我两万一千八百八十五元。”

“所以你现在就报恩?”

“居酒屋开在北岛先生家附近,只是想就近看看先生的境况。他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因为被判定为责任方,所以很多赔偿都无法生效,家中的存款都赔付给了对方的伤者,甚至动用了自己的养老金,而自己还要担负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和身体上的残缺。”

“北岛先生既然是教师,应该有退休金吧?”

“日本以前因为制度不全,企业交得不多,现在北岛先生拿到手也不过才每月十五万多的样子。”

“也算不错了,不是很困难。”

“不,客人不知道日本的情况。北岛先生家中有固定房屋,每年要交市值1.4%的固定资产税,东京这个地段的房子就没有下七千万的,这一年就是近百万元的固定资产税。而且北岛先生为家人的葬礼和墓地花光了存款,现在还在为自己的葬礼和墓地存钱,这两样加起来,又是至少三四百万的价格。在日本,有些人没有钱为家人办葬礼,只能将家人的遗体藏在家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原来如此,为什么北岛先生不卖了房子去偏远的地方居住呢?”

“日本地产经济遭受重创,像北岛先生家那种年代久远却又狭小的房屋,东京实在太多,根本就没人购买,因为购买人需要推倒重建,这里需要多出不少费用,实在是不划算啊,还不如直接购入地皮建新房,这样价格上反而便宜不少。”

“所以,老板才会帮助他?”

“北岛先生并不知道我就是那名当年他在路边遇到、付出心意帮助过的孩子,所以我才特意找了几名老顾客通过不经意间传言给北岛先生,野鹤岩居酒屋有实惠的五百元定食,吸引他过来购买,算是一种回报吧。”

无论是哪国,一遇上变故,受苦受难的都是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无语,居酒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忽然野鹤亭木门外的门帘被一只手掀开,一个声音传了进来,“饿啊,我好饿啊,这里有好吃的~”

有客人上门了?!小野鹤老板惊喜地抬头看去,有客人上门终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谁会嫌弃钱多呢?

一个大胖子挺着一个大肚子走了进来,嘴里说着吃的,眼睛却直直地盯向坐在居酒屋深处的鲁西华,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为美味的食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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