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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沁琬入住怡祥宫正殿,正式成为继燕贵妃、徐淑妃、夏清妃及简淑仪后又一名主位娘娘。换了新住处,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带着淳芊在正殿里四处打量,见殿内布置得极其华贵,但又不失雅致。

“娘娘可还满意?若是有需要添置或更换之物尽管吩咐,奴才马上让人去办!”内务府管事太监陈公公涎着笑脸讨好地道。

“本宫觉得甚好,处处可见巧思,辛苦公公了!”苏沁琬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公公一听,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大了,躬着身子笑道,“实在不敢当娘娘此话,能为娘娘效劳是奴才天大的福份,旁人盼都盼不来。”

论理,这些事本不用他这位管事太监亲自出马,但能在后宫第一人跟前讨个脸熟,这可是求之不得的美差事,哪个不争着抢着来办?况且,皇上还亲自下了旨意,要内务府务必将怡祥宫布置得妥妥当当的,可见这位昭仪娘娘在皇上心中份量不轻。

苏沁琬抿嘴一笑,她身后的芷婵却微微蹙起了眉头,低声问了句,“敢问公公,这宫里一应物品可都是按规矩来办的?”

陈公公一愣,回过头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心中赞赏,倒是个稳妥细心的体贴丫头。

“姑娘放心,这宫中物件无论大小,均按定数来办,绝无逾制之物!”他不敢大意,更不敢托大,一脸正色地回答道。

苏沁琬含笑坐到一旁的红木雕花长椅上,芷婵问的亦正是她想要知道的。如今她风头太盛,明里暗里都有眼睛盯着,她可不希望因这些细微之事又被人纠缠上。或许她们现今不敢不知死活地来触她霉头,但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有些错,在得势时不叫错,一旦失势了便有可能会是致命的大错。

“娘娘,孙家夫人与小姐现已进了宫门,现如今正往怡祥宫方向来!”秋棠满脸欢喜地进来禀道。

苏沁琬脸上的笑意有小片刻的凝结,只很快便神色如常地道,“时辰可是刚刚好,可知是哪位公公引路?”

“是李公公!”

皇上有旨,准苏沁琬娘家舅母孙夫人及女儿孙若莲进宫朝贺。于旁人来说,这确是求之不得的天大恩典,毕竟,深宫女子得见娘家亲人的机会少之又少。

皇上一片好意,苏沁琬自然心领,人前亦是一副欢喜期待的模样,内心却是平静无波,半分欣喜都无。

孙夫人江氏母女二人向来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个中原因或许是她在孙家的那几年,舅舅孙进荣在吃穿用度上待她与女儿孙若莲一般无二,甚至还要精细几分,这让向来自持嫡女身份高高在上的孙若莲又怎受得了。还有江氏,在她眼中,孙府的一切均是她的嫡亲儿女的,这突然冒出来的夫家外甥女,无依无靠不说,居然还享受与她宝贝女儿一般待遇,她又怎会有好脸色。

这母女俩摆明不欢迎她的态度,让刚经历双亲过世的苏沁琬心中难受至极,舅舅一家可是她唯一的血缘亲人了啊!亏得奶嬷嬷卢氏时不时劝慰开解她,这才让她慢慢地放开了心。

既然别人摆明了不喜欢她,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强求对方的喜欢!

“娘娘,孙夫人与孙小姐求见!”半菱的禀报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苏沁琬扬着笑容吩咐,“快快有请!”

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不过片刻,孙夫人江氏及女儿孙若莲便在半菱的引领下进了殿门。苏沁琬端坐上首,高高在上地打量着两人,见她们均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一时哑然失笑。

到底是天家威严令人畏惧,往日总是颐指气使的孙家母女竟也有如此一面,倒让她有几分意外。只稍一想,她又觉得在情理当中,江氏在外头再是专横,可夫君不过八品小吏,她自己也就一个八品孺人,接触达官贵人的机会几乎没有,更不必说得见天家人了。

“臣妇/臣女参见昭仪娘娘,娘娘万福!”两人进来后便愣愣地望着上首似是有些熟悉,又似是极为陌生的女子,还是半菱轻声提醒,这才连忙行礼问安。

看着曾经动则责骂自己的人如今对自己伏低作小,苏沁琬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快意来,只很快她便平复了下来,一面走过来作了个欲扶起两人的姿势,一面亲切柔和地道,“自家骨肉,不必多礼!”

“娘娘,礼不可废!”一向反应慢半拍的淳芊难得十分迅速地反应过来,学着往日柳霜教导她的模样正色提醒道。

苏沁琬差点笑出声来,只觉得这傻丫头实在是可爱得很。而本理所当然地等着苏沁琬扶她们起身的江氏母女,脸上更是浮现出一片尴尬之色。

依足规矩行了全礼后,母女二人方在苏沁琬的‘赐座’声中诚惶诚恐地落了座。

“许久未见,舅舅舅母、诸位表姐妹们可都还好?”对两人的窘态,苏沁琬也只是故作不知,笑盈盈地问候道。

“好好好,都好,劳娘娘挂心了!”江氏嚅嚅地回道。

“往些年在府中,多得舅母与莲表姐照顾,本宫方能有如今这般福气,得以陪侍圣驾。皇恩浩荡,今日骨肉得以相见,舅母与莲表姐无需拘束,只与当初一般无二便可。”

江氏眼皮一跳,下意识便望了望身旁的女儿,见她失神地盯着苏沁琬,不禁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只又怕苏沁琬察觉,也不及多想,讷讷地便道,“娘娘如今身份贵重,又岂能与以往相比……”说到此处,她猛地回过神来,及时将未尽之语咽了回去,颇有些畏惧地飞快瞄了苏沁琬一眼。

苏沁琬突然觉得甚是无趣,与在宫里所经历的几番险象相比,江氏母女当年那些刻意刁难实在算不得什么。况且,如今的她已经处于俯视这二人的高度,又何苦再执着曾经所受的那些委屈,再怎么说,孙家确是收留了身为孤女的自己,也算让她有了处安身之所。

想到此,她的神情便不由自主缓和了几分,语气也多了些许随和。

江氏自然察觉她的变化,精神顿时一震。还是儿子说得对,这臭丫头如今在后宫虽风头无限,但到底不同其他嫔妃有娘家人扶持,孙家便是她唯一的依靠,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主动放弃自已家的。

心中有了底气,她再说起话来便随意了许多,偶尔间还夹杂着几分当年待苏沁琬的态度,让始终静立一旁的芷婵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孙若莲怔怔地望着上首一身华服的女子,心中有不甘,亦有不忿,可她更清楚自己的将来不再是系在父母身上,而是系在眼前这位让她嫉妒难抑的‘表妹’身上。

纵是她平日在府中再如何自持身份,可也不得不承认,对上未来的靖王妃,她的身份根本不够看。所以,要进靖王府的门,关键还得靠如今宠冠后宫的‘表妹’苏沁琬。

“方才一路走来,见园子里春意盎然……”她蓦地出声,说到此处刻意停顿了片刻,眼神直往苏沁琬身上瞅。

苏沁琬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等着自己主动开口邀请她到园子里游赏一番呢!这位表姐便是到了今日这地步,依然不愿放低姿态。

可是,如今主动权在她手中,她又为何要上赶着给她做脸!苏沁琬暗暗撇撇嘴,顺手端过手边的茶碗呷了一口,也不放回桌上,仍是端在手中,低着头认认真真的盯着碗内,仿佛那茶碗里头藏着什么极吸引的东西一般。

孙若莲见她不上道,心中微恼,但却不敢发作,有几分难堪地别过脸去。还是江氏见不得女儿下不了台,连忙道,“如今天气正好,园子里又另有景致,不知臣妇可有那等福气,能到园子里观赏一通?”

苏沁琬抬眸望了她一眼,见她竟是向自己打了个眼色,顿时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感。“舅母言重了!”好奇心起,她也想看看这对母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沁琬位尊,自是走在前头,孙家母女二人紧随她身后,而芷婵淳芊两人则不远不近的跟着,几人徐步于怡祥宫小花园里。

早春的气息萦绕园中,绿意生机,衬得远处几枝盛放的桃花愈发的红粉喜人。

苏沁琬倒真的是一副全身心观赏满园春.色的模样,倒是孙家母女二人有些心不在焉。途经园中的赏芳亭,孙若莲忙不迭地建议道,“走了这么段路也觉得有些乏了,不如咱们到亭子里坐片刻?”

苏沁琬睨了她一眼,更加肯定这二人此回进宫必有所图谋。

“既然如此,那便暂且歇息片刻吧!”

三人进了亭中分尊卑各自坐下,芷婵本欲上前侍候,却见主子微不可察地向她打了个手势,脚步一下便止住了,顺带着拉住了淳芊,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淳芊不明就里,但也不多问,老老实实地停在了原处。

赏芳亭内的三人又是一番闲话,眼看着离出宫的时辰越来越近了,孙若莲轻轻扯了扯江氏的袖口,江氏心神领会,佯咳了一声吩咐女儿,“娘瞧外头的桃花开得甚是喜人,莲儿去瞧瞧,看是什么品种。”

孙若莲应了一声,也不待苏沁琬说话,起身福了福便离开了。

苏沁琬也不阻止,江氏这借口扯得实在是太粗糙了些,她若是看不出她这是纯心将孙若莲支开的话,那也实在是过于蠢笨了!

“……难为娘娘了!”片刻之后,江氏轻叹一声,怜惜地道。

苏沁琬挑眉,她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江氏这是想向她表示慈爱之心。

果然,江氏只顿了顿又道,“娘娘如今表面看来圣眷在身,宠冠后宫,可却是比宫里其他娘娘少了一样东西,那便是依靠!”

苏沁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听她又道,“苏家姑爷身居高位,在江闽一带素有威望,若他仍在,娘娘便也……只可惜……”

苏沁琬脸上漾着的浅浅笑意一下便敛了起来,神色渐渐凝了几缕冷意,到了这一刻,她约莫能猜出对方来意了。

江氏却无知无觉,正欲继续往下说,却听苏沁琬淡淡地道,“舅母的话本宫明白了,如舅母所说,本宫如今在宫中确是势单力薄,这一点,本宫无可否认。天色不早,舅母不如将你今日来意详细说来听听。”

江氏料不到她竟然如此直白,一时觉得有些尴尬,只是也清楚确实时辰不多,是以也只能讪讪然地表明来意,“据闻下个月二十六日靖王府将会迎来新的女主人,杨家小姐素有贤良美名,日后与侧妃娘娘……莲儿如今已满十六,也是该议亲事的时候了……”

苏沁琬心中冷笑,原来如此!

靖王妃人选虽定下来了,可靖王却仍有两个侧妃名额,京中盯着这侧妃位置的倒也不少。对孙家有将女儿送到靖王府这样的打算,苏沁琬有些意外,但也是意料当中。

“……若是成了事,于娘娘亦是多了一分助力,太妃娘娘、靖王爷,还有日后莲儿及孙府,都会成为娘娘的依靠。而且,无论是你舅舅、培策、培超,甚至还有培林,由此至终都是娘娘亲人!”江氏一口气便将要说的话全道了出来。

“舅母的话本宫收到了,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便不久留了。”苏沁琬拂了拂衣裳,神色不改地应付了一句,随即又扬声唤,“芷婵!”

不远处候着的芷婵连忙快步上前,“娘娘!”

“好生送夫人与小姐出去。”

芷婵领命,朝着江氏福了福,“夫人,请随奴婢来!”

江氏还想再说几句,可苏沁琬却已转过了身去,她只得无奈地行了礼,招呼女儿一起跟在芷婵身后出了怡祥宫。

赏芳亭内,苏沁琬神色愈发的冰冷。

培林?孙培林?

***

孙府中,孙进荣皱着眉听江氏向他细禀今日在怡祥宫中之事,“她可有准话?”

江氏摇了摇,“她只说了一句‘收到了’,也不知是何意,妾身分不出她这是同意了,还是没有同意?”

“你可向她说了孙府上下,无论是我、培策、培超,甚至是培林,由此至终都是她的亲人!”孙进荣又问,说到‘培林’二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说了说了,都说了!”江氏颇有些不耐。她不明白夫君为何让她务必要加上这句莫名奇妙的话,还扯上了去世了的三儿子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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