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诊过后,根据按压肚子各处皇后给出的反应,纪纤云心里已经有个大致的判断。
一来是在心里抵触,二来懒得耽误功夫,对病情发作到后来的各种反应,她没有跟皇后这个病人周旋,径直把太医招了过去。
言简意赅的问询过后,一股名为纠结的情绪,顿时弥漫心头。
彻底光明和继续黑暗?只在她一念之间,该如何抉择?
急性阑尾炎,算不上大手术,比起开膛破肚取出冥王那个大号寄生胎,难度真的小很多。
按照上次手术流程来,她来主刀,顾兄提供药和充当手术助手,成功的把握应该相当大。
手术成功,皇后就会活下来,接下来就是不可预估的麻烦,刀光剑影的日子会继续,一个弄不好就可能粉身碎骨。
特别是一个摆脱一切麻烦的机会就在眼前,就凭一念之差就可以唾手可得,那份吸引力真的不可能不动心。
人性都是自私的,她是不是该……
反正就是一句话的事,一句治不好,谁能耐她何?
屋里一干人等都在等着诊断结果,九五之尊的皇帝,在生死面前都难掩紧张期待。
脑中人神交战在飞快思考,所有人的目光夹击下,她的脸上就有了些不自然。
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大夫,为了一己私利,明知病人的病可以治疗却要红口白牙的说治不了,实在有违医德。
医生骨子里对病人的那种救死扶伤,一下子抛弃个干净,让她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是拒绝的,天然的拒绝。
转瞬,她又绷起脸,凝重的表情把自私心虚统统覆盖住。
为了舒心的大好前景,破例一次又何妨?皇后这个妖婆死不足惜,至于皇帝,恶事做尽的主,就当替天行道了。
只是,皇帝这个恶贯满盈的,确是冥王的亲爹……
众人眼里,她的表现就是答案,显然不容乐观。
各人心里都有小算盘,观之,表情就丰富起来。
逍遥散人大眼珠里荡漾着压不住的笑意,声音满是急切的追问,“丫头,怎么样?是不是没救了?”
皇帝是二徒弟的爹不假,可,跟他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何况,年轻时候为了争夺皇位干下那些肮脏事,统统让他嗤之以鼻,道义上来说,皇帝死一百次都是活该。
报应的实在晚了。
被按压的疼痛又折磨的出了几层冷汗,被点了穴道的独孤菲有种力竭的虚脱感,脸被盖住,耳朵还是灵光的,一听逍遥散人的问话,心就是一沉。
死?她现在真的不想!
活下去,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
“……嘶……小贱人……你就是能救 ……我……也不会、救……我死了……你就得意……得意了……你可以、可以……当皇后……装模作样……啊……嘶……”
贱丫头能治好她的病?她是不信的。
不过,只有这一线生机了,不能放弃。
残存的一点理智让她使出浑身力气咒骂起来。
万一贱丫头有这个本事呢?毕竟,老九把人带来的,毫无希望,也就不用上前看诊。
看样子,贱丫头身上噬心散的毒已经解掉了,难道是贱丫头真的医术高明?
有本事救,和冥王耍心眼,走个过场而已根本没心思救呢?凭贱丫头和她以前的纠葛,实在太过可能。
她要埋下一根刺,多疑的老九定然会顺着她的话去怀疑。
呵呵,只要贱丫头有本事救,老九或是说服或是逼迫,为了亲爹,定然全力以赴。
那样的话,她就有希望了。
姜还是老的辣,纪纤云不得不自叹不如,被皇后的咒骂戳了心,手指不禁颤了颤。
换了旁人也就罢了,冥王的生父,骨肉至亲,她为了一己私利……
总之,有些心难安宁。
心急如焚不假,亓凌霄依旧冷静,自然听出皇后的阴谋,他上前两步立于小丫头跟前。
手搭在肩头,低垂的眉眼分外柔和诚恳,低沉的声音如古琴,“放心,我不会受人蛊惑怀疑你。生死有命,大夫不是神仙,治不了再正常不过。”
“……”,纪纤云抬头,入目的是一张淡定信服的脸,随之,她又低下了头,酝酿了一瞬,最终紧抿的红唇轻启,“死马当活马医,我可以试一试,不过,她还是很可能死掉。”
心潮澎湃,心思翻涌,所有的私心在那温暖的信任里功亏一篑。
她信,就算她摇头说出无能无力,冥王也不会怀疑她,更不会怪罪于她。
可,她会良心不安的。
就算她的一个摇头换来的是从此风平浪静鸟语花香,前路都是坦途,都是美好,心底里,总有那么一点愧疚。
一辈子很漫长,对待一辈子相伴的人,她不想为了一己之利去欺骗。
“纤云……”
亓凌霄明了,小丫头做这个决定放弃了什么,因为感动,那句感谢就显得苍白。
索性,就咽了回去,只用有力的大手攥了攥那条纤细的胳膊,温暖的力量传递着他的万语千言。
皇后蒙在黄布下的脸浮起狰狞的笑,她的挑拨起作用了,呵呵。
皇帝紧绷的脸显出一抹放松,峰回路转,也许,他还能活下去。
躺在那里的亓凌昊,呼吸都急促起来,狂喜的又爬不起来,贼溜溜又把敢多说什么,看上去很是别扭。
“傻!真傻!”,逍遥散人是个没顾忌的,即便皇帝在场,二徒弟也在,还是窜过去,一个指头点到小徒弟额头上,挤眉瞪眼,满满的怨念。
救了皇后那个坏女人,就是把祸根又种下,坏女人不但不会感激,还会变本加厉。
毕竟,人死过一次又缓过来,心境会变,生怕再重蹈覆辙。
能做的,只会是加紧步伐,把要做的快刀斩乱麻。
决定已经做了,纪纤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更不是个无私奉献的,至少,嘴上的功劳还是会标榜一下。
被老头数落,心里温暖的同时,笑盈盈扬起脸,没羞没臊怼过去,“爱屋及乌嘛,您老了,不懂!”
“……”,逍遥散人一愣,随即嘴巴差点撇到耳朵去,“厚脸皮!你瞧瞧你,脸也不红……”
没等老头取笑完,纪纤云已经板起脸化身专业医生,驾轻就熟的指挥起来,“顾兄,那个昏睡一天一夜的药带来了吧?你还得负责熬药把刀子、剪子、纱布煮了。还有这间屋子……”
“等等!”,亓凌霄突然扬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