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门!”,纪纤云抱着线团,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脑子慢的半拍补回来,又惊觉实在太伤人面子,勉强的扯起一丝笑,举起线团讪讪往回圆,“你看,线绳的颜色太艳,女气的很,穿这样的鞋太损冥王殿下的英雄气概,呵呵,对不对?”
拒绝!
还是,很干脆,不假思索的拒绝!
亓凌霄握着茶杯的手一僵,整个人犹如被当头棒喝。
木雕泥塑般,定在那里。
不该如此!
若是小丫头真的愿意留下来,绝对不会如此。
难道,又是,他会错了意?
亦如上次那般?口口声声不要休书,只是她的小算计罢了。
眉头微蹙,嘴角紧绷,星眸中波诡云谲。一股股不祥的愁云漫卷,包裹着先前悸动火热的心,渐冷。
下坠,一寸寸,沉入冰冷的谷底。
刹那,压抑的气氛弥漫。
因着驳了人家颜面,纪纤云端着小心,目光锁定在冥王身上,遂,对于他的微弱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在她看来,是惹恼了这尊大神。
郁郁、义愤、不可置信……那表情,显然是对她的拒绝又气又意外。
位高权重对俗物唾手可得的人,开了尊口还折了面子,想来,合该就是这副模样。
一双拖鞋而已,为了偷那一两个时辰的懒,把人弄成这样,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弹指间,一抹悔意盈满心头,她便嬉皮笑脸的扯了扯人家衣袖,“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王爷的肚子怎么也能撑两条船嘛,跟我计较,有失分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事,赶在这货发威之前化解掉。
才是王道。
目光投向那只拉着他袖子的小手,随即,眼波流转,直直望向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亓凌霄酝酿了一瞬,才有些没气力的开口,“真的,不行吗?”
慢悠悠的低沉音调,平静如水,却又千回百转。
字字都像是飘在心尖上,小心翼翼又希冀无限。
似乎明知是火堆,飞蛾一般又要扑上去。
运筹帷幄,他一贯要的是周密,万不一失。
现下,他却想着万一。
奢望、幻想…。。为了万一,追逐冒险,曾经最嗤之以鼻的所为,现下他懂了,救命稻草就一根,怎么能不抓?
纪纤云有点蒙,堂堂冥王,一双鞋子而已,至于失魂落魄?
精气神都抽走一般,还是那个人,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兴师问罪,只那么轻轻吐出几个字,却,让她觉得做下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莫名的,眼前的人很可怜,求而不得执念无边的那种可怜。
怎么回事?
突的,她脑力灵光一闪,这货肯定是装的!
论恶趣味,谁也比不了这货。
想及此,她笑呵呵起身,一巴掌拍过去,“别装了行不行?木木要是可怜巴巴跟我撒个娇还行,长的人高马大的,这招不适合你!”
可怜巴巴?
他有吗?
亓凌霄也顾不得这许多,手下意识抓着衣摆,依旧目光灼灼的死盯着,一字一顿,“真的,不做给我?”
执着的近乎偏执。
“行了行了,做给你就是了。”,纪纤云故作老成的摇头扶额,“唉,再不答应,我怕你会哭给我看。你说你,学谁不好,学木木。败给你了,谁让我这人心软呢。”
亓凌霄星眸中陡然续满光彩,蹭的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抓上纪纤云肩头,激动到嘴唇翕动着确认,“你、你再说一遍。”
肩膀被抓的有点痛,俏脸历时成了苦瓜,纪纤云被冥王突然的情绪外漏惊到了,“喂,我错了……错了……开个玩笑……你、你没学木、木木……”
“不是这句。”
不是为了她脑抽到得意忘形的挤兑,那,纪纤云小脸更皱巴了,“…。。啊,我说给你做一双。”
话一出口,她更蒙了,一双鞋而已,至于激动成这样?
线绳钩的拖鞋,在古代惊世骇俗的稀罕物不假,可,就是得去了也就在屋里穿穿图了新鲜而已,哪至于?
特别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王爷,还是一脑袋权术不喜欢享受型的,在意到换了个人一样,也是奇了。
不是他听差了!
亓凌霄提到嗓子眼的心堪堪放了回去,平复着全身翻滚的血液,有种重获新生之感。
任由小丫头挣脱开他的钳制,星眸微眯的伸手,怨气满满的在小脑袋瓜上拍了拍,“戏耍也不分分什么事情,你啊。”
幸好,坚持追问了两句,要不他真会郁结于心。
死丫头,贪玩心再重,也不该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实在是欠收拾的紧。
纪纤云吃痛的摸着脑袋,不满的炸毛瞪过去,“就一双鞋而已,豆子大点事,你瞧瞧你,真是小心眼!唉,皇子就是了不起,万一有人敢驳面子,就跟罪该万死一样。我又不是你家丫鬟,你跟我要鞋子是有求于我好不好?有求于人,还敢摆出高高在上的脸,你说说,还有我这个好人活的道吗?”
怨气冲天的低喝萦绕耳畔,亓凌霄突的弯了唇角,连拖带拽的把人按在椅子里,倒了杯茶面对面送上去,“消消气,是我罪该万死。”
有求于人?可不是嘛。
他的确是有求于人,还求的就是人。
小丫头难为难为他,推三阻四,想想,也是难免。
唉,旁的事他得心应手,男女之间,真的是玄妙到让他招架不来。
看来,往后,跟小丫头说话,真不能太较真。
变脸变得比翻书都快,冥王这厮伏低做小竟然都做的出,纪纤云惊诧的同时,负气的别过脸,傲娇哼了哼,“得个甜枣就把挨一棒子忘了,我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那,你要什么?”,敬茶赔罪还不行,他真的才思枯竭。
嗯?
纪纤云眼珠一转,顷刻,压着欣喜脸若冰霜道,“帮我卖一样东西,嗯,我做好了再给你看。先说好啊,你是帮我卖,银子可不能揣在你口袋里去。”
做事情要回报,一点不吃亏,的确是小丫头一贯作风。
突的,他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方才难为他,就是为让他做事铺路呢吧?
唉,直说就是了,这点小心思,真是多余的可以。
“我像会贪你银子的?小人之心。”,彻底放松下来,亓凌霄心情甚好,不禁打趣起来。
“我是女子,跟君子不沾边。”
剥了核桃仁给小丫头送到手心里,亓凌霄挑眉,戏谑的审视,“我猜猜是什么东西,你上次买了好多硫黄块一直没用,要卖的东西肯定跟它有关。你不会真要炼丹吧?炼出来一定要交给我,要多少银子我给你,免得吃死了人被找上门。”
炼出的丹药能延年益寿,京城权贵甚多信奉追逐,他是一点不信的。
延年益寿的他没见过,吃丹药吃死的倒是见过一些。
府里的银子给小丫头,对他来说就是左手到右手,丹药束之高阁,最终,就是哄小丫头个财迷开开心。
倒是划算的很。
纪纤云奉送过去一个大白眼,“炼个鬼的丹,要是能把你炼成丹,我倒是愿意试试。”
炼他?
亓凌霄不怒反笑,“你到底要做什么?”
“保密。”,好奇吗?纪纤云贱兮兮的探脸过去卖关子,之后,嚼着核桃仁如梦初醒状,“对了,我想了想,还是不能给你做鞋。我不会做鞋底得找嬷嬷帮忙,一听是给你做鞋,他们不就都知道了?就算从外边偷偷弄一双鞋底来,做好了你一穿,他们还是都知道了。别忘了,在他们眼中,咱们俩可不是一个做鞋一个乐意穿的关系。”
愿意与否是态度问题,能不能做是现实问题。
亓凌霄分的很清,云淡风轻的剥了核桃仁递过去,“做好了放着,能拿出来的时候再拿出来便是。”
也是啊,等她解毒之后远走,一双鞋子而已,谁会在乎?
“还是你聪明,这么决定了。对了,你想要个什么颜色的?反正要做,当然得让你满意喽。”
亓凌霄眉宇间藏不住的笑,伸手指指窗户,“师父洗澡快的很,你再不出去做饭,他的咆哮就该到了。”
“哎呦,忘了忘了!多谢你救我耳朵一命啊……”
昏暗下来的光线里,着急忙慌的拍着脑门跑走的娇小身影,惹得齐凌霄摇头轻笑。
星眸中都是宠溺的满足。
有这么个人陪伴,活到一百岁都不够长,老天,真是对他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