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回国二(1/1)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范德平拒绝了妻子和一对儿女要求他陪着去颐和园游玩的要求,说冬天游园简直是找罪受,说自己还有事,要去总参向司徒总长汇报工作。

因丈夫调总参工作从上海迁至北京的老婆不满,“总参不休息吗?糊弄谁来?”她其实是更想多陪陪丈夫,特别是得知他很快就要返回俄国。

“笑话!总参谋部岂有休息之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说着拿起了保密电话,要通了总参作战部值班室,对方对核对了他的身份后回答说司徒总长在机关。

范德平的房子在总参机关大院,是一幢独立的二层小楼,安装了内线保密电话。

用不着用车,范德平步行十分钟便来到了司徒均的办公室。

正在跟一个不认识的上校交代工作的司徒均起身跟范德平握手,“请稍坐五分钟。”

范德平坐在沙发上等待,内务已经送来了滚烫的茶水。他一面品着茶,一面听司徒均在跟上校谈编制问题。他一面打量司徒均的办公室的陈设,一面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自己的顶头上司,司徒均没有戴军帽,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即使在办公室,风纪扣依然扣着,肩章上的三颗五角金星熠熠生辉。而他宽大而简朴的办公室没有任何的改变,除了沙发对面那幅于右任书写的“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的条幅外,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摆设。

范德平是司徒均的老部下。根据地反围剿时司徒均投奔过来,马上得到了龙谦的重用,摇身一变成为了宁时俊的副手,当时范德平还是宁时俊参谋科的参谋。但彼此去绝无私交。部队进了济南不久,范德平便被抽调去了东北,再见面已经在北京了,司徒均已经稳稳坐在了总参谋长的宝座上。

他总觉得司徒均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也跟蒙山军元老们不是一路人,但司徒均无疑深得龙谦的信任,特别是司徒均娶了京师著名的才女吕碧城后。如今吕碧城是总统办公厅的副主任,据说总统府所有的文告都出自其手。

很快,那位上校站起身,将资料装进公文包,向司徒均和范德平分别敬了军礼,离开了总参谋长办公室。司徒均没有和他说话,而是拿起电话对什么人说了一句,“范副总长来了,你过来吧。”然后再次跟他握手,坐在了他对面。

“昨天我有个急务处理。本来是要去总统府的。”司徒均说,“我叫了蒋副总长,一起听听前线的情况。”

蒋方震中将过来后,司徒均已经摊开了一张大比例地图,这次不要范德平讲述罗马尼亚战役的进程了,而是由司徒均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比如12军穿插不到位以及布加勒斯特战役后期的情况。着重了解了叶延冰集团军在武器损耗、战地医疗方面的情况,对于德军未在罗马尼亚使用毒气,司徒均似乎有些失望,部队配备了自行研制的防毒面具,却未受到实战的检验。

“化学战是一把双刃剑,特别是对于拥有化学武器的国家。或许他们担心我们报复。”范德平说。他也是离开上海回到军队才知道兵工总署在广州的一家研究所搞出了实战用的化学毒剂,比德国人使用的氯气可厉害多了。而且,有关新型毒剂试制成功的消息并未保密,当时他就意识到这是故意的,故意让曾多次使用化学武器的德国人有所顾忌。

“我倒认为是罗马尼亚的气候地形限制了化学武器的使用,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司徒均说,“总统说过不首先使用的话,你们不可忘记。”

“当然。叶司令在开战前专门讲过此事。化学分队受到了严密的保护。”

“看来重炮师并未发挥作用。”蒋方震说,“这种巧仗可一而不可再。下一仗就是硬碰硬了。”

“所以部队的编制存在问题。必须做调整了,应当建立专门应付山地作战的师级部队,13军的经验应当得到重视。这件事你要抓紧。”司徒均转而对范德平说,“现在叶司令已经向乌克兰回师,如果在波兰或者乌克兰作战,重炮师的作用就显现了。关键是运输问题,那边的道路真的很糟糕?”

“是的,大军调动没有铁路线的支撑是很困难的。叶司令希望调更多的汽车和司机过去。”

“已经安排了。”司徒均揉了揉太阳穴。

“铁道兵两个师已经进入俄国,重点是保障西伯利亚铁路线的运力。车皮紧张的很,我们已经抽调了四百节车皮,关键使我们也很紧张,好在两个机车车辆厂已在建设中。”蒋方震说。

话题回到了战局,三个人针对掌握的敌我态势做了推演,司徒均认为德军必然在东线动手,方向或者是东南欧,或者是波兰。蒋方震同意司徒均的判断,征求范德平意见时,范德平也说不好,关键是掌握的敌情太粗略了,甚至点不清德奥两军东线师的番号。

“总统基本的想法是让远征军保持现在的规模,不再增加了,最多增加一些辅助部队。”司徒均说,“国内开始准备用于轮换的部队,第1军,第11军以及第4军已经在补充和训练了。罗马尼亚一战打消了担心,我倒是觉得我们还是缺少与德军正面硬撼的经验。现在是两难,一方面总统不希望远征军承担决定性的作用,另一方面又必须打,仅有一个罗马尼亚是不够的。”

“将部队撤出罗马尼亚也许是失策。”范德平点着地图说,“这是一个意外的战果。以其为基地,我们集中两个集团军足以摧毁保加利亚了,如果再往前拱一拱,获得一个可靠的港口后,可以依赖英法的海上补给。那样的话国内的压力就轻了。”

“何尝不是呢?但总统顾虑那一带情况过于复杂。而且,总统另有考虑……”司徒均抬起头,“军情局的资料你看了没有?”

“没有。没来得及。”

“资料准备好了,但你只能在总参读,不能带回家。你准备几号走?”

“王司令希望我15号前返回前线。最晚6号离京。”

“你有什么安排?私人的?”

“如果允许,我想回趟山东。老婆说家父病了一场。”

“应该的。你下午就可以动身了。我让人安排一下,乘飞机去吧。不过,你最好马上读一读军情局的文件。需要一个小时。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可以带家人去。回来后一些事情还要商议,总统那里你还需要去一趟。”

“明白了。”

下午四点半,范德平没有带副官,一家人搭乘一架总参的通讯专机飞往济南。妻子曾秀英和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乘坐飞机,曾秀英吐得一塌糊涂,但两个孩子什么事没有。

中央军区司令部已经接到了总参的通知,中央军区司令官瞿鸿翔中将亲自到机场迎接。当晚,韩子英宴请了范德平,提了一个要求,请范副总长抽出半天时间为中央军区师以上将领做一场报告,“大伙儿对远征军的辉煌战绩钦慕万分,都想亲耳聆听范副总长的讲评。另外,也想听一听欧战的情况,这样有助于改进部队的训练。”

在山东战役立下大功的瞿鸿翔终于升任了大区司令,他和范德平在西沽之战就结识了,曾经同在司徒均的参谋处共事,但私交不深。

“瞿司令,我这次回来纯属私事。这样不太好吧?”

“令尊的病情已经基本痊愈了,我去青州探视过老人家,精神旺健的很。明早你就回家,两天时间够了吧?后天晚上,你一定给我们讲一讲罗马尼亚战役的情况。这次总参调16军而不用6军,6军很有意见呢。您是副总参谋长,你说话比我管用的多。”

“何至于此?6军是国防军中流砥柱。总不能将国防军的看家部队都调到欧洲吧?”

“范副总长客气了。9军在罗马尼亚的战绩证明了他们比6军更为优秀。无论从哪一面讲,日本鬼子也比不上德国人。就这样定了。”说罢,瞿鸿翔举杯对曾秀英说,“我敬夫人一杯。范副总长出国征战肩负重任,老家的事情就由我们负责了,请夫人放心,我专门叮嘱了青州驻军,让他们关照家里。您安心在北京照顾孩子吧。”

“谢谢瞿司令了。父亲大人不愿离开老家,按说我应当替夫君在床前尽孝的,但又走不开。老家来信数次提及瞿司令的关照,总算有个机会当面致谢……”

“正该如此。”范德平也站起身,“谢谢了。”

曾秀英出身名门,据说是曾子的后裔。他们这支早已迁居青州经商了,是青州有名的望族。而祖籍青州的范家却是地道的农民,双方门不当户不对。第五镇时期范德平协助封国柱在青州练兵,一次偶然的机会看上了待字闺中的曾秀英,经封国柱做媒成就了一段姻缘。曾家当初曾有犹豫,却没想到蒙山军推翻满清建立一个崭新国家。当初因龙谦起兵反清而痛骂其为乱臣贼子的曾父曾拒绝了范德平的登门,现在早已不提旧事,范德平成了曾家最大的靠山,因为女婿主政上海,曾家的生意做到了上海,曾父也成为了青州市议员,是地方上跺脚乱颤的主。

第二天,范德平一家在瞿鸿翔的安排下回到了青州。范德平先回自己家里住了一天,老父亲确如瞿鸿翔所说精神旺健,范德平也就放了心。范家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对于国家大事既不懂也不关心,儿子是总统的亲信将领,地方上颇为照顾范家。范父反复叮嘱儿子,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尽忠不能尽孝,你不要惦记家里,好好效忠司令,办好你的差就是最大的尽孝了。

第三天去岳父家话题就多了。身为远征军总参谋长的女婿省亲回家,令曾家“如临大敌”,有关的亲戚都来了,热闹比过年还甚。曾秀英兴奋异常,深感脸上有光。但范德平却不胜其烦。

岳父在宴席后拉了他到书房密谈了一个下午,认为范德平离开上海市长宝座去总参任职不是一个好选择,又讲到了曾家的生意。曾家是开染坊起家的,现在经营着好几个纺织厂,曾父希望范德平关照家族的生意,希望得到联勤总部在军队被服方面的大订单,还希望在天津开一个厂子,听说军队的订单大的惊人,啰啰嗦嗦提了好些个要求。

范德平说,“据我所知,被服方面的订单确实很大,英法俄都给我国下了单子,你们要做是可以的,但要按规矩来,更要保证质量。军队采购有严格的规矩。这几年因为采购环节的种种弊端处理了不少人,这次在长春见到了宋部长,他还说起了为远征军采购的军毯和大衣方面的质量问题,搞不好会有人掉脑袋。你们千万不能打着我的旗号,总统对手下以权谋私深恶痛绝,万一被联勤总部和监察部抓了典型就麻烦了,千万千万要当心。”

“德平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书生气了。千里为官只为财,你们提着脑袋打天下为了什么?不错,你的薪水很高,养家是足够了。但能给子孙留多少?你这个中将的牌牌能传给儿子?不行吧?军队的生意好做,这谁都知道。管后勤的那个不是肥得流油?你也不用给宋部长说,只要给他手下的打个招呼,一切就妥当了。宋部长跟你都是总统的老部下,他即使知道,又能如何?难不成还便宜了别人?秀英大哥正愁着找不到门路呢,你在俄国打仗联系不上你,急得要命。听说天津方面有一笔大生意,是军用毛毯,足足有几十万件。家里正筹措资金在天津建厂,购地买机器都好说,只要接了单子,我们就能从商业银行贷出款子来。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岳父大人,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不好张嘴。要我看,家里的生意已经很好了,上海公司一年的收益不下十万吧?够花了。总统心大的很,他不仅要建立一个国家,还要打造一个超越历史的时代。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陈先生一家没有一人经商,怕得就是别人说闲话。我看,这笔生意还是算了吧。”

“德平!这就是书生气了。陈超不过是一介寒儒,便是他想做生意,从哪里做来?家里的生意都给你留着股份,去岂会亏了你跟秀英?再说了,什么打造一个超越历史的时代都是大话。能比比贞观之治就名垂青史啦。说句大不敬的话,总统的一些做法我是不赞成的,比如那个农工党,搞什么嘛,一帮泥腿子也懂治理国家?如今地方议会成了一个烂泥塘,什么人也能进议会,我是准备辞去议员专门经商了,跟那帮人在一起议事没得辱了祖宗。你放心,曾家做生意会规规矩矩,该纳的税一分不会少。你一定要给秀英大哥指一条路子,这事你不能推辞。”

无奈之下,范德平给了岳父一个名字,“杨凤山曾经是我手下,他如今在联勤总部,已经是准将军衔了,管着被服这一摊子。你让大哥找他吧,说我的名字就行,不用写信了,反而见外。不过,如果竞标失败就算了,机会有的是,钱是挣不完的。”

曾父一定要范德平写封推荐信,但范德平坚决不写。详细问了杨凤山的联系方式,总算饶过了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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