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的挪开几步,与那秋海棠保持了三尺的距离。
秋海棠似乎没有察觉到程阳这个举动,她依旧沉浸在回忆当中:“你娘亲很活泼开朗,善良大方,她也很美,是师傅早年最心爱的弟子,也是准备继承邪月阁的人。可她后来遇到了你爹,从此就沉陷了。”
“或许是从此就幸福了呢?”程阳淡淡的说道,“他们两个一定是情投意合,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爱。”
“呵呵,你倒是有几分你父亲的闯劲。”秋海棠道,“无论如何,他们两个都是可爱的人,也是我的朋友。”
“听说你知道我娘的下落。”程阳道。
“我不知道,我师傅知道。”秋海棠道。
“那她人呢?”程阳问。
“死了。”秋海棠道,“否则今日邪月阁的阁主就不会是我。”
“怎么死的?”程阳皱眉。
“被你祖父杀死的。”秋海棠叹了口气,“于公于私,我都必须与众神宗战一场,因为我师傅就是我的母亲。”
瞬间,程阳明白了许多事,他道:“我同意与你联手,你打算怎么办?”
“众神岛你知道么?”秋海棠转头看着程阳问道。
程阳点头:“知道,只是不知究竟在哪,听说就连许多众神宗弟子都不知本岛在哪里。”
“不错,因为它藏匿在大海深处,海洋风暴中心。”秋海棠道,“众神宗有很多出众之处,世人都以为是他们的武学和财富令他们声名远播,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众神宗真正的财富是船舰。”
“哦?”程阳也是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所以感到很意外。
“环境造就了他们。”秋海棠道,“换做任何一个门派生存在风暴中心,只要能够存活下来,时间久了都会对船舰有所造诣的,这个不必要吃惊。我要说的是,我们要想出奇制胜,必须得赶在风暴月份来临的时候出击,这就要求我们必须有船,更要有能驾驭船只穿越风暴的舵手。”
“这个很难。”程阳坦然道,“彼苍大陆陆地广袤,海洋上少有人烟,就算是有船,绝大部分也都是在内陆河航行,想找能够出海远洋的,至少我做不到。”
“我能。”秋海棠道,“我有朋友是做海盗的,他欠我一个人情,所以这一点就不需要担心了,现在我需要的是你的保证。”
“保证什么?”程阳一愣。
“对方毕竟是你的血亲,你要保证不会倒戈,随时都要记住你父母的下场。”秋海棠道,“程南天必须死,否则这一场悲剧就永无结束的那一天。”
程阳心头一震,他倒是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敌人居然也是至亲。秋海棠的话令他陷入了沉思,当他真的面对程南天的时候,这杀手下的了么?
“我相信你能做到。”秋海棠道,她轻轻抚着程阳的肩膀,就像是一个慈祥的母亲在爱抚自己的儿子,“你是洛樱的儿子,必须要为她报仇。”
程阳沉默半晌,忽然看着她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你说。”
“你有船也有人,为何却要来找我联手呢?”程阳问。
秋海棠笑了笑,走出两三步,看着路旁的石头道:“的确,我若振臂一呼,能找到不少帮手。可是你知道么?如你这样的帮手却是一个都没有,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如今在武道中的地位吧?说起六方门,大家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程阳。”
“呵呵。”程阳不知所谓的笑了笑,不知是该自豪还是该尴尬。
“闲话不说了,我只是来告诉你,今年的六月到七月间,我们就会动身了,你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海上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需要。”秋海棠道,“今日我来的事,你谁都不要告诉。”
“嗯。”程阳点头,忽然感到眼前香风一吹,抬头看时,秋海棠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晨雾当中了。
“哇塞,好美的女人!”等秋海棠离开了,小黄才发出一声惊叹,从头到尾,它亮晶晶的眼睛就一直盯着秋海棠不放,“比她的女儿好太多了。”
“你没听说过蛇蝎美人这个词么?”程阳淡淡说道,“要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更何况你是一只毛猴儿,再美的女人对你也无用。”
“吱吱吱吱!”听到这泄气的话,小黄气不打一出来,吱吱狂叫了一通,把自己的猴毛都扯下来不少。
程阳可不管它,他大步往前走去,心中把秋海棠说的话反复咀嚼了数遍。
风暴中心,大洋深处,怒海狂涛拍打着海岛岩石,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浪头打碎,化成朵朵白色的浪花,落到海滩上,转瞬就变成了一堆泡沫。
海岛背面的隐蔽处,有一个相对静谧的港湾,港湾内停泊了数艘巨大的战舰。
岸边,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正在两名老者的陪同下巡视战舰。
“这些船舰都要保养好,邪月阁的人说不定六七月份就要到了。”中年男子道。
“是,宗主。”其左侧身后,那花白胡须的老者立刻应道。
“玄师说过,对手若要来犯,第一必定是要毁掉我们的船舰,我们若让他们扑空,就是第一场胜利。”中年男子道,“说起来,玄师当真是神机妙算,他所预料的事,还从没有一件落空过呢。”
“宗主,我们派出去的几波人都没了消息,就连曾盛三兄妹也……”中年人身后的另一个老者道。
“唉,早在我预料当中。”中年人叹了口气,“当年一念之差,没有将他杀死在娘腹,留下这个祸患,悔之晚矣。”
六方门盘踞在开阳山中央位置,占地阔约千亩,上下数层院落,每一层脚下几乎都是另外一个院落的屋顶。这种依山而建,依势而修的建筑格局,是古大山等人精心研究,又根据原有建筑的脉络扩建出来的,前后用了不过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时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所以现在程阳站在山门前却是不敢认了,还是值守的弟子看到他之后,才赶忙通报并下山迎接的。
作为门主,程阳如今已经有了门主本该就具有的威严。他成了所有弟子心中的楷模,也成了大家奋斗的目标,他给所有人带来朝阳一般的感觉,那就是希望。
回到家中,迎接他的自然是接风洗尘,嘘寒问暖,各种求见。程阳虽然对此都不热衷,但好歹把面子功夫做足。一轮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间。
六方门的晚间是修炼的最佳时机,开阳山灵气充沛,最适宜隐居修炼。更是有了六方门这样一个大的平台,所有的弟子都是专注而认真的,程阳作为门主,自然也不例外。
晚餐时饮了几杯酒,程阳感到头脑昏昏沉沉,浑身血液似乎也要沸腾了。这种感觉自从他服下灵晶之后就一直伴随其左右,尤其是在运功、战斗或者奔跑之后,浑身发烫的症状就特别明显。
联想起那只巨大的蚊子以及被蚊血染透的灵晶,程阳不得不怀疑他之所以会这样,跟那只蚊子都不可分割的关系。
彼苍山河图中,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远山近水,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仿若大地回春,早已没了冰封严寒的模样,这也是程阳近来心境变化所致。
碧油油一望无垠的草地上,有一株状如蘑菇的参天大树,树下有一草庐,四周用篱笆围了一圈,成为一个单独的院落。
院子里一口八角古井,一株低矮的樱桃树,树下一张长六尺宽四尺高三尺的白玉石台,此刻程阳正盘膝坐在石台上,双手虚抱在腹部,行吞吐之功。
随着实力的精进,程阳对彼苍山河图的掌控也越加得心应手。从最开始的寸步难行,到后来可用心念移物,再到现在可随意幻化出一些物体,他真正做到了成为山河图的主人。
运行洗髓经,将周身血液统统的检查一遍,程阳发现血液中多了一些粒子。这些粒子都是暗红色的,散发着阵阵的炽热,每一次他激烈运动的时候,这些粒子便会发热,产生一些强悍到不可思议的能量,而正是这些能量使得程阳每每产生热血沸腾的感觉,总觉得有力量想要释放出来。
“这些粒子,莫不是蚊血当中所含有的?”程阳仔细的回忆着,那蚊王速度极快,几乎是他毕生所见最快的速度,血液中有些特殊的成分也是理所当然,或许是那灵晶跌入蚊血当中,浸透之后吸收了其中的一些特性所致。
事到如今,程阳也就只能这样理解了。那不可能是灵晶自身的药性,因为对于洗髓草和火芝血,程阳已经十分了解了,它们都不具备这种特性。
无论如何,找到头昏的原因,程阳也算是松了口气,他开始思索该如何解决这些麻烦的力量。排遣出去?那实在是太浪费了,倒不如加以利用的好。
如灵蛇出洞,在程阳引导下,体内的灵力形成一股细流,从灵宫内冲出,沿着周身经脉游走一圈之后,进入了血脉循环。
程阳深呼吸一口,缓缓的进入冥想状态。冥冥之中,他看到自己血管的情形。
“当真是水深火热……”血脉当中,血液奔涌的速度被无限放大,血液中那突兀出现的粒子如同是一枚枚沉浸在溪水里的花生米,悬浮在血液当中,阻碍着灵力的去向。
这些粒子形状奇怪,但是程阳仔细观察之后却是吃惊的发现,每一粒粒子都是蚊王的模样。
尽管他早就推测出自身体内变化的缘故,可是真正印证之后,他还是感到意外。
“这家伙,就算死了还要给我带来麻烦,不过所谓福祸相依,当初不也正因如此,我才能够成功进阶,并且击杀敌人么?”程阳心里宽慰自己,“任何事都有解决的办法。”这句话正是踏上武道以来,每每遇到困难时他最喜欢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这算不了什么事,任何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面对血液中的第一个粒子,灵力便如同奔涌到大山脚下的洪流一般被阻挡住了,任凭程阳如何努力,都始终无法突破。
那看似小巧的粒子,实际上却有着庞大的力量,阻挡着灵力,就如同一柄利剑一般将其劈作两半。
就这么绕过粒子?那么这一次的修炼将会无功而返。对峙下去?对时间只是一种浪费。
程阳略思索一下,双手一翻,打出两个印诀。这是他自无宗真诀中领悟到的一招,名作天虹贯日,是催动灵力,使其爆发的一招。
在天虹贯日的带动下,程阳体内的灵力瞬间骤缩起来。
灵宫之内,灵力盘旋,形成一道卵形漩涡。所有的灵力都回流,进入那卵形漩涡,很快的,灵宫前出现了一滴灵力水珠。
待灵力凝聚成水珠,程阳脸上的汗水已经密密麻麻恐怖至极,其肤色也是殷红发烫,周围的灵力都是气化掉了。
体内,灵力水珠卯足了劲,一股脑往第一粒粒子撞去。而那粒子似乎也有感应,浑身开始散发红色光芒,正如那蚊王的一双眼睛。
轰!
两股庞大力道对撞,程阳瞬间就感觉对撞处的血管一阵骤缩,皮肤下一跳一跳的剧痛传来。
“咝!”程阳忍不住,嘴里发出一声呻叫。
殷红开始在程阳血脉当中扩散开来,这种红有别于血色,是属于灵力的。经历了那一次对撞,程阳感受到体内原本增强了数倍的灵力,似乎又经历了一次别样的洗礼,它彻底的变红。
一圈红色光晕,如涟漪一般自程阳灵宫扩散开来,将他从头到脚包裹住。
“武圣境,进阶?”程阳感受到那种旷古烁金的爽意,那种感觉是他以往任何一次进阶都没有过的。霎那间,这世界似乎对他打开了另外一道门,一道神秘的门,门内影影绰绰有些东西,只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
“呼,终于进阶了,总算真正的进阶了!”程阳倏的睁开眼睛,身子凌空飞起,腾飞在半空中,俯视着大地,而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