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轰响惊动了整个小区的人,楼上邻居的解释是挡雨板没钉牢,掉下来砸了窗户,物业的来看了,窗户的确是从外面砸穿的,房地产公司对此表示了歉意,给六楼重装了窗户。
然而破掉的窗户只是个开始。
新来的邻居是林纾住在这里遇到过的最闹腾的,也是走动最多的,他经常会听到楼上传来各种各样的响动,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让他忍不住担心楼上的人是不是出了事,奇怪的是那人每次串门时都是一样的活蹦乱跳,只是在走出自家房门时总是不可避免地摔上一跤,像是被什么绊了一样,可他家的门没有门槛。
六楼的邻居叫凌波,是一个花店的老板,所以走到哪儿都带着一股花香。
今天是周末,林荌也在家,饭桌上,有四个人。
六楼的厨房,经过多次整修又多次被爆废,被爆破声惊吓多次的五楼邻居,林纾好心地将人请下来吃饭。
知道人多,萧暝特意煮了很多饭。
只是眼前的状况似乎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看着桌上在一分钟内被清空的碗碟,萧暝一脸古怪:“你是猪吗?”
猪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林荌在心里腹诽,正要夹菜的手僵在半空,又默默收回去扒了口饭。
林纾不明状况,“怎么了?”
萧暝沉默叹气:“菜没了,我再去炒。”
凌波立即道:“再给我加一只猪蹄。”
“……”
为了防止少了不够,多了留剩,萧暝机智地煮了一锅汤,烧火锅。
肚子填饱,心满意足,凌波礼貌道了谢,从口袋里取了一颗珠子,放到桌上。
萧暝:“……”
林荌:“……”
林纾:“?”
“这是……饭钱。”他带着几分纠结,一脸肉痛。
但是没办法,来而不往非礼也,人界生存法则第四条:礼尚往来。
林纾明白过来想要拒绝的时候,萧暝已经伸手将东西收了起来:“他一顿饭你能吃两天。”
他将珠子取出来塞到林纾嘴里。
林荌不可置信地瞪眼,那东西竟然是吃的?
林纾只觉得有冰凉的东西钻入嘴里,入口即化直入喉间,猝不及防之下连同要说的话一起咽了下去。
“是……什么东西?”
萧暝淡淡道:“不会是什么坏的东西。”
“……”
在林荌狐疑的目光下,萧暝与凌波对视一眼,似是交流了什么,然后凌波转身出门,试探着迈了一只脚出去,安全,他放心了,第二只脚跟上,走了一步,不出意外向前栽倒,摔得整个楼道跟着一颤,见他没事人一样迅速爬起,林荌瞠目结舌。
晚饭过后,林荌回了学校,林纾待在客厅里听电视,双目无神也看不出他有没有在听,萧暝端了水果出来,他头也不转一下,不由得快步走了过去。
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萧暝道:“在想什么?”
耳根微痒,林纾下意识挠了挠,顺势靠进了他怀里:“楼上的人,你们是不是认识?”
“为什么这么觉得?”
“之前吃的那东西……”他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像珠子一样的东西,入了口却变成了水一样,清清甜甜的,还有种淡淡的香味。
那肯定不是人界的东西。
见他说不出来,萧暝挑眉一笑,将人往怀里抱了抱,“的确是认识。”
林纾惊讶侧头:“他也是妖?”
“那倒不是。”
“……”垂眸想了想,林纾一脸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顺势将一颗葡萄塞进他大张的嘴里,萧暝轻笑道:“他本是天上的花神。”
“……”
“看着不像?”
林纾呆愣地点头,迅速回过神来,他又摇了摇头:“不……不是,可是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成了他的邻居,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混的比自己还惨!
他起码还有完整的房子住。
萧暝没有回答他,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虽然认识,也只是在破香笺见过几面。
“那我之前吃的东西是?”
“是仙露,天界的每一个花神都有自己收集的花露,对神来说如人饮水,但对人来说,可是能延年益寿的。”
“那岂不是很珍贵?”
“对神来说很普通。”
“……”因为他们不老不死。
林纾忽然垂下头,面露犹疑,顿了半晌又抬起头,张口欲言又止。
萧暝看的好笑,倾身在他唇上啄了啄:“怎么了?想说什么?”
林纾不答,只用那双没有光亮的眼瞳盯着身后的方向,眼眶渐渐红了,似是觉得自己没用,他眨眨眼想将泪水眨回去,却是越眨越多,纤长卷翘的睫毛上也挂上了泪珠,晶莹欲滴。
萧暝只觉得喉头一紧,理智回笼时他已经压着人倒在了沙发上,没有控制力道的吻胡乱地落在他红润的唇上,辗转碾压,舌尖欺入他口腔,扫过上颌,手也不老实地从他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林纾身体轻颤,双手却紧拽着他的衬衣激动地回应,仿佛这样就能将心里的委屈传达给他一样,沙发上水乳交融的声音听得人脸红心跳,却谁都顾不得了。
几分钟后,两人倒在沙发上,额头抵在一起,略显急促地喘息着。
萧暝捧起他的脸,哑声低问:“你在担心什么?”
不掩关心的声音近在咫尺,在心底藏了许久的话,忍不住吐了出来:“要是以后,以后我老了,你……”
“你怕我会嫌弃你?”
这话正中林纾的心思,他浑身一僵,想将头埋下去又被捧着动不了。
如果看着他经历了生老病死,看着他从年轻到年迈,看到他老态龙钟的样子之后,萧暝还愿意陪着他,愿意追随他找他的下一世吗?
今生知道养的猫是妖的时候,他感到庆幸,因为妖很长寿,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等他离开人世,也管不了下辈子的事,或者猫中途离去,他会难受但时间总能让他忘记,可现在不同,身份的转变让他放不了手,他不知道到时候萧暝如果要离开,他该怎么办?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嫌弃你?”
说这话的时候,萧暝蹭着他的鼻尖,低低的声音像是伤了心一样,林纾只是摇头,只要想到自己眼睛看不见,到那时候皱纹纵横,白发苍苍的样子,他自己都觉得嫌弃。
萧暝翻身将他带到沙发里侧,紧紧抱在怀里,柔声道:“我说过不会离开你,就一定不会,不管轮回多少次,我都会去找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你一起,我萧暝,对着天地神明起誓,绝不负你。”
他一字一句说的认真,林纾抿了抿唇,眼泪落得更厉害了:“否……否则呢?”
见他像孩子赌气一样,萧暝失笑道:“否则我就神魂俱灭,泯灭于天地之间,若不是你,这本就是我早有的结局。”
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这句话林纾没有说出来,他将头埋进萧暝怀里,他知道自己不该得寸进尺,他不该让萧暝发出那样的毒誓,甚至听着他说出来,他不觉心惊,只觉得安心,他是人,脱离不了自私的本性,他盼着萧暝能一直这样宠着他,不留他一个人。
萧暝想看他的脸,他却执意不肯抬头,一张脸在他胸前蹭啊蹭,没来得及收回的泪水被全部蹭到了他纯白的衬衫上,感受着胸前的一片温热,萧暝无奈,在他柔软的发丝上轻吻,蓝色的眼瞳内满是宠溺温柔:“要是你怕人看见,我变成猫守着你。”
脑中瞬间浮现出一位孤独老人坐在树下静静撸猫的情景,林纾忍不住轻笑出声。
电视里七点整的新闻联播万年如一的前奏准时响起,沙发上的两人已经坐起身,手里端着果盘,你一块我一块地吃着,静谧温馨。
第二天清晨,在异样的视觉感官中睁开双眼,入目淡绿色的窗帘,透着淡淡的光亮,不太适应地抬手遮了遮,视线微移,落在侧身与他面对面的人身上。
紧闭的眼帘,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不是记忆中顺直黑亮的长发,利落的过耳短发,有些凌乱地搭在侧脸,一张俊颜轮廓分明,不知多少次出现在梦境中的面孔,是他一直想看而看不见的。
鬼使神差地,他抬手覆上那半边脸,温暖的触感让他不自禁地勾唇,看着那双眼睛缓缓睁开。
如蓝宝石一样透亮的瞳仁,从迷蒙变得清明,他看着自己微微地笑:“醒了?”
林纾淡笑不语。
互相盯了一会儿,萧暝唇角上扬,抬手抓住放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修长莹润,他拉到唇边轻吻,正要松开却突然被反握住。
林纾急切地紧抓住他,害怕这些异样的触碰让梦境破碎,他重新摊开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笑道:“别动,让我再看看……”
话音刚落,萧暝唇角笑意一僵,林纾看着清晰,同样僵住。
温热的触感,真实的触碰,似乎……不是梦境。
萧暝眼中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惊讶与狂喜,急急地摩挲他眼角,忐忑开口:“你……看得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