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参谋部,离开了司令部,袁兆龙脱去了军装,穿上一身便衣,走在了武昌的大街上,刚才在参谋部里生气发火,严重的影响到了他的情绪。
也不知怎么了,最近这两年,自己的脾气也越来越大,容易发火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渐渐地,他的心中居然萌生出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可怕,总是试图着控制一切,将所有的事物统统的抓在手心中,一切都要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这种变态的掌控欲难道就是人们经常所说的独裁心理吗?
还有人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都会变得圆滑和世故,曾经年少的热血也会渐渐冷却和湮灭,留下的不过是一具在生活中不断学会妥协的躯体而已……
当这具躯体之中最后一丝热血凝固消散之后,躯体变成了空壳,空壳便会被欲望和野心所占领,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袁兆龙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情绪和态度的变化,自己也在经历袁世凯和曹锟经历过的过程……只不过,他们两个都没有抑制住这种情绪的蔓延,结果沦为了被野心所把持的躯体,从而彻底失败,曹锟被野心将其劫持到了悬崖边,能否回头,完全取决于他个人所为,谁都帮不了他,只有自己能够救
自己。
好在,袁兆龙已经及时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打算给自己放个假,从繁重的工作和伤脑筋的争斗中暂时的退出来。
随便的乔装打扮一下,他便成了一个普通的老板。
走在繁荣的闹市街口上,感受着尘世间的人生百态,嬉笑声、怒骂声、吵架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这便是人间。路灯下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老头儿,双手从行囊中颤颤巍巍的摸出来一把老旧的二胡,调整一下音色,二胡发出了悠扬的美妙音乐,行进中的袁兆龙停下脚步,凑了过去,聆听那来自民间的声
音,二胡的乐声中,悲伤中带着轻快,袁兆龙听出了对现在生活的无奈,以及对未来新生活的向往。
袁兆龙蹲下身来,往老人家面前的碗里扔了三文钱。然后按住老人的手,悄悄地塞到了他掌心中一块沉甸甸的银元,没有任何人察觉。
老人是个瞎子,但是通过摩挲,意识到了自己手中价值不菲的的东西是大洋。诧异的表情浮现在脸上,看不见的眼睛却找寻不到恩人的位置。黑暗中的世界里,传来一个遥远的声音。
“老人家,今年贵庚呀?”
瞎眼老头子裂开嘴,嘴里剩了不到一半的牙齿。“我啊,老汉今年七十三喽。”
袁兆龙又问道:“您一直都在这里拉二胡吗?我怎么以前都没有见过你呢?”瞎老汉说道:“我一个瞎眼老头子,还有一个孙子,走到哪儿算哪儿,也是最近到的这里,孙子前两天偷吃人家的饼干,结果被人抓住了,打了一顿,送进了警察局里,也不知道何时放出来,听说得交保释
金,我一个老头子,全靠着拉二胡赚点儿打赏钱吃饭,哪里有多余的钱去捞人,只能在这里等着,等到警局把他放出来,我们再离开。”袁兆龙刚准备开口说我可以下命令让警局放人,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给咽了回去。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命题,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是他不偷不抢,怎可能会被警察局给抓走呢?但是若是日子
过得下去的话,何至于会沦落到偷抢的地步呢?
谁对,谁错?
袁兆龙无话可说,也不能单纯的怪罪到一个人的身上,只能说 ,错的是这个世道吧……
“老爷子,现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动力能够让您支撑着活下去的呢?”
这话问的显然很不到位,若是对着家中的长辈,或者是随便的一个人说这话,极其容易挨揍,袁兆龙之所以这么问,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在里面的。对于大人物而言,世道的好坏几乎感觉不到,世道好,过的是锦衣玉食的奢侈日子,世道不好,无非是从饭桌上撤掉一两道菜罢了,可是对于他们这种生活在基层的小人物而言,能够活着,便已经是竭尽
全力了……
他们的话,他们的发言,更具备参考的价值和代表性。
被袁兆龙这么一问,老瞎子沉默了片刻,说道:“若是不活,死了又能如何呢?在苦难中出生,在苦难中成长,在苦难中学做人,若是在死在苦难中,这一辈子岂不是太痛苦了些吗?
活着,去经历这一切,漫长的寒冬终会过去,总有一天,花会重开,冰雪消融,天下太平,万象归春。活着才能够看见未来的美好,难道不是吗?”
听着老瞎子豁达看破红尘的话,袁兆龙唯有点头的份儿。
他说的有道理,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是啊,死是很容易,活着比死更难,有勇气去死这不叫伟大,伟大的人是在苦难中坚强活下去的人……
心中始终向往着那一丝光芒,永远不会停下追逐的脚步。
“告辞了,老先生,我们有缘再见。”
袁兆龙起身,继续沿着街道往里走。她没注意到的是,就在附近,沐云曦正伙同两个闺蜜在这里的商店买东西,刚从一家裁缝店里取出来前些日子订制的旗袍,准备逛下一家店的时候,其中一个闺蜜仿佛注意到了袁兆龙的身影,连忙招呼沐
云曦。
“沐姐,快来看,那个男人是不是你家男人。”
“去你的,别瞎说。”沐云曦不信,这个时候的袁兆龙应该在司令部里,怎可能有空闲出来闲逛呢。
“没骗你,真的,你快看那个人!是不是你男人!”
顺着闺蜜指的方向看过去,咦,还真的是他!
“东西你给我拿着,你们去玩吧,我有点儿事,下次再约!”沐云曦匆匆将买来的东西全都塞给了闺蜜,踩着高跟鞋,拧着小蛮腰,蹬蹬蹬的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