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不计前嫌(1/1)

七斤虽然住在农村,却早有些飞黄腾达的意思。从他的祖父到他,三代不捏锄头柄了;他也照例的帮人撑着航船,每日一回,早晨从鲁镇进城,傍晚又回到鲁镇,因此很知道些时事:

例如什么地方,雷公劈死了蜈蚣精;什么地方,闺女生了一个夜叉之类。他在村人里面,的确已经是一名出场人物了。

但夏天吃饭不点灯,却还守着农家习惯,所以回家太迟,是该骂的。

七斤一手捏着象牙嘴白铜斗六尺多长的湘妃竹烟管,低着头,慢慢地走来,坐在矮凳上。

六斤也趁势溜出,坐在他身边,叫他爹爹。

七斤没有应。“一代不如一代!”九斤老太说。

七斤慢慢地抬起头来,叹一口气说,“皇帝坐了龙庭了。”

七斤嫂呆了一刻,忽而恍然大悟的道,“这可好了,这不是又要皇恩大赦了么!”

七斤又叹一口气,说,“我没有辫子。”

“皇帝要辫子么?”

“皇帝要辫子。”

——节选自《风波》

……

革命党推到了清政府,可未曾将整个社会来一次彻底的革新,国家仍然是那个病入膏肓,百病缠身的国家,始终未曾从根本上得到改变过。

国家的政体从孙先生时代便一直都在号召着改革,袁世凯改过、黎元洪改过、冯国璋、徐世昌、段祺瑞……

他们都在努力,可变来变去,都稀里糊涂的下了台。

从1911到1921,十年的光景,改变了什么?除了总统一直在换之外,恐怕什么都没变,依然是那样的混乱。

执政的大权落在了曹锟的手中,他正在干嘛呢?

答案无二,当然是忙着对付野心勃勃的张作霖了。谁都跳不出的内斗旋律……

“徐将军,不知到我这里有何贵干?”

在广州军政府办公室里,孙先生见到了远道而来的徐树铮。

这位曾经将一切革命党视之为敌人的皖系将军如今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广州,革命党的地盘上,可谓是一件独特的稀罕事,令孙先生本人都没想到。

从不记得,革命党之间与皖系军阀有过交情,皖系当政的时候,是叫嚣着消灭革命党声音最大的一派,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才对。

怀着重重疑虑,孙先生还是接见了徐树铮。

“孙先生,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吧。”

徐树铮回想一下,自己的记忆中不记得面对面的见过孙先生。

孙先生点头道:“不错,你我之间的确没有交情,不知徐将军找孙某所因何事?”徐树铮道:“在下从天津一路南下,走了一圈,也在广东和福建待了几日,心中感慨不已,想当年,我们对你们革命党处处封锁,施压,可到头来,依然是没能将你们给彻底消灭掉,现在来看,我们输了,

你们不仅仅活了下来,反而已成气候,相比较之下,我们皖系却已大不如前了。”闻言,孙先生笑道:“哈哈哈,凡是存在的,必然有他的道理所在,我们革命党既然能在这个国家长久的立足,必然少不了老百姓的支持,以及千千万万革命志士的倾力扶持,团结一心,方才有此今天成就

。单单团结二字,只怕对于你们这些军阀团体来说,就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字眼吧。”“先生说的是,战争失败之后,在下也曾反思过这个问题,究竟是因何而败,论武器装备,论部队的整体实力,战斗力,我们皖系都要强过于三大军阀,最后失败的却是我们,孙先生居然一语道破了天机所

在。的确,内耗远远大过于外战,这才是我们失败的的症结。”

孙先生又说道:“徐将军自北而来,屈尊到此,总不会是为了听我这个老东西说两句废话的吧。”

用屈尊这个字眼再合适不过了,说得倒也是,以徐树铮的眼界和心气神儿,除了他皖系的军阀,别的一个都瞧不上眼。

就更别提被他视为乌合之众的革命党们了,平时正眼瞧都不瞧一眼的主儿,如今却“大驾光临”,要是说,这里面没事的话,孙先生是绝对不信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是会有事情要求到自己头上了吧。

徐树铮笑道:“哈哈哈,孙先生,不必紧张,在下没有一兵一卒,乃是只身一人前来。”

“老虎不会因为失去尖牙和利爪便失去食肉的本能,退化成一只绵羊。”

不必遮掩,孙先生直接将徐树铮比喻成一只猛虎,毫不掩饰对他的防范之心,因为从这十年间过往的经历来看,革命党与皖系之间从未有过友情可言,各自都是对方黑名单上的常客。

两个斗了十年的对手,忽然间坐在一起喝茶,要是说这其中没鬼,谁信?

防人之心不可无,孙先生提防着点,还是没错的,毕竟在他旁边的这个人很危险,他可是皖系军阀头号悍将!

“哈哈哈,说得倒也是,毕竟咱们争斗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敌人来着,不过嘛,树铮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化解你我两派之间恩怨而来。”

“化解恩怨。”这倒让孙先生感觉有些意外。

面对着徐树铮抛出来的橄榄枝,更是不敢去接了,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圈套。

徐树铮说道:“孙先生,众所周知,我皖系一贯的执政策略乃是武力统一,这是不变的方略。只可惜,因为某些环节上的差错,导致了我皖系的溃败,北洋政府的执政大权落到了曹锟的手中。”

化干戈为玉帛,多么弥足珍贵的字眼,但从徐树铮的嘴里说出来之后,孙先生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不过略一思索,孙先生忽然间又明白了徐树铮为何要与革命党之间化解恩怨的原因了。还是那句亘古不变的话,没有绝对意义的对手,没有真正意义的朋友,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在利益的面前,朋友也会反目成仇变成敌人,因为共同的利益诉求,针锋相对的敌人也会坐下来握手言和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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