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眉山安全护送傅璇琮教授回了酒店, 热心的大妈们跟傅教授既是团友, 又是同事,她们忙作一团, 倒水的,喂药的,宋眉山看傅教授没什么大碍,便出了房间, 给他们休息。
宋眉山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等傅明诚那个什么所谓的姐夫,她看了一眼手机, 对方说:“宋小姐, 有劳,多谢你。”
宋眉山心道, 那是你爹没事, 你爹要是有事,你保准劈了我, 还要告我。这些人呐,精英教育出来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没有人比他们更虚伪。
等了将近十分钟之后,宋眉山准备上楼, 她还要安排团队下午的事宜, 包括冬宫、海军司令部和涅夫斯基大街等地, 这些都在旅行合同之内。
时间有限, 傅教授病了就在宾馆休息,其他的团员,还是要走完流程的。
“眉山。”有人唤宋眉山的名字。
宋眉山扭头,“你怎么来了?”
萧启庆穿一件黑色的大衣,手上戴着黑色皮手套,他说:“我岳父心脏病发,跟团旅行,听说是你带的团。”
宋眉山保证自己当时的心情是日天.日地.日了狗.日破苍穹的感觉。她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他来看他岳父,他的岳父就是傅教授,那个嘴甜的傅明诚就是他的小舅子咯。
宋眉山点头,“傅教授在楼上休息,21楼,跟我来吧。”
女人带着男人上电梯,两人的手一起按向按键21,宋眉山说:“既然是你家老丈人,你又是这土地恶霸的,你家老丈人来了,还报个什么团?”
宋眉山想说的话其实是,你家老丈人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男人道:“我不知他过来,他们学校组织,可能他想参与集体活动,不想特异独行吧。”
宋眉山‘嗯’一声,不再说话了。
男人看她削瘦身影,“你孩子掉了?”
电梯里装饰是三面镜子,落地方镜,宋眉山从哪一面都能看见萧启庆的表情。她说:“孩子爹不认,生不下来。”
萧启庆笑了一下,不知是笑谁,他说:“你要是生下来,我就认了。”
“得了吧。”
宋眉山仰头,“萧先生,你老丈人躺里面呢,你这话叫他听见了,立时就晕过去,半天后毙命。”
萧启庆看她,“眉山,你变恶毒了。”
宋眉山扭头,也回看他,“萧启庆,我恨不能心脏病发的那个是你,你死了以后,我立马回家找朋友弹冠相庆。”
萧启庆摇头,“爱恨就好像硬币的正反面,每个人都需要。但宋眉山,你不需要爱,因为你满腔恨意。”
男人说:“我觉得你还是单身比较好。”
打嘴皮子仗谁不会,你以为你是谁,用嘴杀人?狗屁。
宋眉山完全不为所动,她回了一句:“上帝要我们爱自己的敌人。不!因为你不是我的敌人,你就是个路人甲。”
萧启庆从后左右三面镜子的夹攻和反射中看她,说:“那就好,往事已矣,你别放在心里。”
宋眉山嘴角轻轻一勾,“希望上帝已经原谅你。”
‘叮’,电梯门开,21楼到。
傅教授已经没有甚么大碍,他心脏过快跳动已经稳定下来,宋眉山决定带领其他团友们继续出行,目的地冬宫。
傅教授提出随行,宋眉山没有答应,她负不起这个责任。
萧启庆最后表态,他自行带傅教授去冬宫,具体责任他负,与旅行团无关。
宋眉山从陈其美身上学来的经验就是千万别相信任何口头保证,万事万物,白纸黑字,落地盖章。宋眉山说:“有劳萧先生写个申明,如有意外,与我无尤,与旅行团无尤。”
宋眉山此刻办事死板并且不讲情面,那位热心给她介绍对象的大妈不禁多看了她几眼,以为这位宋小姐与自己昨日和今日上午所见者不是同一个人。
宋眉山让国内来的领队带领大家去吃饭,餐厅就在宾馆长街拐角处,步行不超过100米。
宋眉山自己则给陆长安发了个信息,说:“今日突遇变故,东西改天再去拿。”
陆长安没有回复,宋眉山则自己寻了个咖啡厅,点了咖啡、鸡翅加牛排。
“我请宋小姐吃一顿如何?”
来人是傅教授,他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他身后还跟着他的女婿,萧启庆男士。
宋眉山摸摸脖子,“坐吧,傅教授。”
宋眉山没有招呼萧启庆,想来他脸皮够厚,根本也不需要招呼。
傅教授脱了外套,萧启庆接过,又拿去给他挂在衣架上。傅教授说:“今日自当多谢宋眉山小姐,若不是宋小姐当机立断,恐怕在下也......”
老人就是爱将生生死死挂在嘴边上。但宋眉山不爱听,她说:“关爱群众,人人有责。”
敷衍,纯粹的敷衍态度,是个人都知道宋眉山的敷衍了事,傻子都听得出来。傅璇琮又不是个傻子,他说:“宋眉山小姐是不是和萧启庆先生有甚么误会,要不然不会如此态度骤变?”
宋眉山笑,“傅教授哪里话,我和萧先生从未相识,哪里有甚么误会。傅教授多虑了。”
教授叹口气,“我家里还有个女儿,叫明.慧,是明诚的姐姐。明.慧很聪明,读书也比明诚更强一些,她是在美国读的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
宋眉山喝了一口咖啡,心道,你女儿会上天也无所谓,关我屁事。
傅教授说:“启庆和明.慧是同学,年少相识,他们一路从校园走入婚姻,十年人生,很不容易。”
卧槽!这是敲打我来了?宋眉山心道:教授,可别,这种坏人姻缘的罪名可千万别强加到我身上。我是清白的。哦,别管我现在还清白不清白,但至少我的对象不是您那人面兽心的女婿先生。
人家话都说到这里,宋眉山摸了一下头发,“您慢用,我去外头等大家。”
宋眉山站起来,又从口袋里掏了五千卢布拍在桌上,说:“这餐饭我请您,您上午虚惊一场,我给您压惊。”
宋眉山在街道拐角处站着,旁边就是中国餐厅,后头是萧启庆和他岳父用餐的咖啡厅,宋眉山从兜里摸一支烟,心道:都他妈的不要脸,什么学历都一样,大学教授也一样!明知道自己女婿搞三搞四,还怪会指摘别人。
宋眉山蹙着眉头抿着嘴,很有些不忿。
气愤之间,她烟也不想抽了,正要将烟收回去,有人拿开她指尖的烟,说:“怎么了,受气了?”
宋眉山抬头,陆长安看着她,“大冷天的,非要自找苦吃。”
宋眉山瘪嘴,“你怎么来啦?”
男人道:“我在海军司令部那边上个讲座,中途听你发牢骚,大概就知道是有人欺负你了,我过来看看。”
陆长安没有开车,他步行而来,身上寒气很重。
宋眉山看他一眼,眼神动了动,好像想哭。
“行了,哭什么,没有出息。”陆长安一手将女人搂进自己怀里,“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人生,这就是你非要跌跌撞撞去闯荡的人生。”
陆长安身上还是那种好闻的香气,宋眉山使劲儿嗅了两口。
陆长安摸她头发,说:“你以为谁会明辨是非,谁会站在公理正义的一方,谁会维护你?只有我,全世界只有我让着你,傻姑娘。”
宋眉山的头埋在陆长安怀里,“哥哥,”她抱了抱陆长安。
“嗯,”陆长安笑,他双手圈住她,“你的团友来了,还撒娇吗?”
宋眉山笑,又站直了一点。
陆长安亲了她额头一下,又将自己手套脱下来,“戴上,手都冻裂了。我走了,那讲座还没完。”
“哥哥,”宋眉山又喊。
陆长安笑,“好了,别喊了,我听见了,人家都看你,笑你呢。”
宋眉山也笑,她撇开头,嘟着嘴,好像说给别人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这是我哥哥。”
宋眉山领着旅行团前往冬宫的时候,她一反常态,很是沉默,也没有拿起话筒站起来说话。车上多了个人,傅教授的女婿,萧启庆萧先生。
宋小姐不想说话,还是有人要站起来说话,接过话筒的是来自国内的领队,姓易,是位女性。易小姐拿着话筒,说:“我们即将前往冬宫广场,这里呢,交通非常方便,是整个圣彼得堡市的市中心,这里的公交车很多,还有地铁站也都集中在这里,分别是涅瓦大街站,圣彼得堡主大街站,还有格里鲍多耶夫运河站。”
“这个冬宫啊,里头是安排有导游讲解艺术史的,但咱们不请当地导游讲解,咱们的导游宋眉山宋小姐就是其中翘楚,到时候她会重点跟大家讲解里头的艺术展览品的。”
“啪啪啪,”已经有人开始鼓掌,易小姐将话筒递给宋眉山,宋眉山接过,说了声“谢谢”,再没多话了。
宋眉山的情绪严重被影响了,她想她可能不是被萧启庆说的几句废话干扰了,她是被来自傅璇琮傅教授的敲打干扰了。宋眉山心想,你们忒不讲道理,不问青红皂白逮住我就炸一番,关键你也不看看你女婿是个什么人,他骨子里本身是个什么德行。
宋眉山头部望向窗外,当她看见淡绿色的建筑群的时候,徒然想起她有过这么一条一冬宫广场配色为原型设计的裙子,并且她只穿过一次,后来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宋眉山还是没有多言,她去买了票,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就带队往里头走。
其他的导游先是介绍冬宫广场,又介绍这绿色黄色配的源泉,还给团员时间在广场合影照相,只有宋眉山,她像完成任务一样,简简单单说了两句,她说:“趁大家都没进去,咱们先进去,要照相的,回头再来。”
宋眉山已经记不清她是第多少次踏上冬宫的旋转楼梯,冬宫依旧美丽,旋转楼梯依旧辉煌,那猩红的地毯一眼望不到头,罗曼诺夫王朝的富庶历历在目,依旧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