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房,董咚咚在跑步机上快速的奔跑着。
她汗如雨下,汗水从额头顺着鼻尖滑下,落在跑步机的跑带上。也洇湿了黄色的运动T恤,和黑色的紧身裤。
她戴着骨传导的耳机,两耳里灌满了激烈的电子音乐。她机械的尽力跑着,因为速度太快而剧烈呼吸着,整个身在高度集中下,尽享着足够刺激的愉悦感。跑步会不会让人快乐并不可知,但至少可以暂时忘记烦恼。
夜洄刚刚做完力量训练,也满头大汗。
他一边喝着瓶装蒸馏水,一边溜达到董咚咚的跑步机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这快要跑飞起来的小女人……嗯,小腿的曲线真漂亮,他舔了舔薄唇。
他喝完了一瓶水,她也渐渐放慢了速度,缓步调整步伐,开始放松肌肉。顺便摘下耳机,用护腕擦着汗水。
恰在此时,一条干净的运动毛巾从天而降,稳稳落在董咚咚肩膀上,生生吓了她一跳。
“喂,不知道自己带条毛巾吗,你那个毛巾护腕有毛用?”夜洄笑嘻嘻的转到跑步机前,狭长的眼眸永远带着点儿坏兮兮的挑衅。
“少年,你还真阴魂不散啊……怎么,没人再拿着大榔头砸你脑壳了?”董咚咚嫌弃的用手指拎起毛巾,尽量离自己更远一些,鄙夷道:“什么味儿,多久没洗了。”
“男人味啊,一般人我还不给她用呢。”夜洄扶住跑步机扶手,大言不惭。
今天,他依旧梳着半丸子头,穿着亮蓝色的跨栏背心和鹅黄色的运动短裤。恰好露出肌肉好看的肩膀和手臂。黝黑的肌肤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汗滴,浑身上下都飞扬着跋扈的活力。
“小屁孩,还给你。”她一扬手臂,运动毛巾又飞回到他肩头。
董咚咚收拾着耳机、手机和水壶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把它们放进运动背包。
对于这个女人时刻拥有着强大的自信,对自己的男性魅力简直旁若无人,夜洄颇有几分内伤之感。他早已习惯了被小女孩热情簇拥的画面,在董咚咚面前又憋屈又搓火,可自己还忍不住往前凑。
他挺身拦住她去路,带着几分讨好:“喂,董咚咚,今天晚上我们有赛车。你做我的女骑士,怎么样?”
“不怎么样!晚上我还要开电话会议。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闲?拜托,我要赚钱养家的。”她不感兴趣的摇摇头,跳下跑步机,落地之时突然感到右腹剧烈刺痛起来,不禁皱眉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腿抽筋了吧。你这么玩命跑,膝盖没折真走运,我帮你看看。”他自然而然,拽住了她胳膊,语调之中,关切难掩,略带霸道。
“不是腿!”她叹了叹气,用手按住自己小腹:“大概今天跑步着急了些,岔气了。我以为,跑开了就能好。”
“岔气,心里有点数吗?岔气的脸色能比鬼还白?”他认真打量着她脸颊:“能不能走,走不动我背你!”
他倒是行动派,说着已经在她面前躬下身子。嗯,毕竟这种英雄救美,亲近佳人的乐事,来之不易,机不可失。他笑眯眯的,暗自得意谋划着。
“不用背人,背包就行了。”她话音未落,一个并不轻松的运动背包,沉重落进他怀抱。
“哎,其实,你背着我,我背着你,也一样啊。”他把背包挂在胸前,调侃的跟上她。
“少年,你在撩你的救命恩人,有意思吗?”她耸耸肩,步履有些蹒跚,可见腹痛不轻。
“恩人就恩人吧,那我以身相许,恩公可愿意?不对,你是母的,不是公的。女侠……”他见她走得费力,不再调侃。他用力架住她手臂,阻拦住她步伐,笃定道:“别硬撑,走路都不是直线,坐下歇会儿,我给你弄点儿热水喝。”
“不行,得赶紧回去。电话会议马上就开始。”她叹气,看看手机,无奈道。
她也只好依靠住他的手臂力量,咬着牙坚持:“走,邻居。”
他盯着她,两个人僵持了几个呼吸,他只好妥协。
夜洄把董咚咚送回家,她打开密码锁刚要进门。他又拦住她,担心道:“疼得这么厉害,不如去医院看看。我陪你。”
“不用,多谢了,少年。你回去吧……明天姐姐好了请你吃烤串,今天……我还真得和客户去搏命呢。晚安……”她踉跄着进门,朝他微笑着摆摆手,然后就毅然关上了门。
夜洄在门口踌躇片刻,也只好转身走回了自己房子。
他心不在焉的洗了澡,换好衣服,又开了瓶冰啤酒。但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难已心安。
他犹豫着,终于找出了许久不用的锅,手忙脚乱的煮上了大米粥。期间,因为不清楚需要放多少水,还给已婚的哥们儿打了电话求助。好不容易,总算煮了一碗米汤出来。
算一算,董咚咚回家也有一个多小时了,他端着米汤和肠胃药,去敲邻居的门。
但等了好久,依旧没人开门。正当他犹豫着打算打道回府,门被打开了。只不过开门的女人,已经蜷缩着蹲在地板上,扶着门框全力抵抗着疼痛。她还穿着运动的衣服,但脸色奇白,冷汗一层层的冒上来,身体也一阵阵的颤栗着。
“喂,你怎么了?”他惊慌的放下粥碗和药盒,扶住她。
“肚子痛。夜洄……帮我叫辆专车……我得去医院。手机,我的手机……找不到了……”她有气无力,终于跌倒在门旁。
夜洄有些慌张,他几步跑回自己家,拿着手机和钱包。他笨手笨脚的,将自己帽衫披到她身上,又在她面前躬身,尽量温柔道:“来,我背你。楼下就有出租车,我们去看病。”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她倔强的坚持着,想站起身来。
“快点儿,你再磨叽,我自己动手了啊。你看看你,都离死不远了。我可不怕你的飞膝。”他蹙眉,大声呵斥着。
董咚咚无奈,只好勉力爬上他肩头。他背着她,大步流星的跑出去。
夜洄背着董咚咚,刚跑到一层的单元门口,就撞上了一个男人。
他因为猝然躲闪,脚下踉跄着,勉强扶住了墙壁,一股子无名之火就窜上来,语气也一点儿不友好:“哥们儿,你走路不长眼啊,没看见我背着病人吗?远点儿不碍事行吗!”
“对不起,我朋友着急……夜洄,快走,我……扛不住……”董咚咚趴在他肩上,低低道。
她痛得昏昏沉沉的,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中。
“小妞儿?”男人从阴影中露出了好看的俊脸,一双遂黑的桃花眸不吝惊诧。
“让开!”
“放开!”
夜洄与白一尘几乎同时向对方厉声怒吼。而白一尘已经扔掉了手中的黄色重瓣郁金香花束,直接动手抢人。
“白一尘?”董咚咚面前抬眸,恍惚之间,她看见了熟悉的脸,本能的舒了口气:“你……你开车了吗?”
“老头儿,又是你!”夜洄也认出了他,更怒不可遏,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夜洄,放手……他是我朋友……”她挣扎着,努力从夜洄肩头跌落,又被白一尘稳稳接住,横抱在自己胸前。
“小妞儿,叔叔在……”白一尘心痛的轻柔安慰着。
他转身望着夜洄,虽然语气已经恢复冷静,但眸色依旧凛然寒冷:“小孩儿,让开!我的车在外面,当然,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医院,我给你介绍最好的外科医生!”
“行了,别较劲……我都快死了。”董咚咚费力喘息着:“夜洄……回去帮我找手机……我会打电话给你……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送到医院来,我家密码……”
“密码我知道,外面那辆幻影是你的吧?老头儿,我记着你的车号。你小心点儿!”夜洄凝视着董咚咚,抬起下巴认真道:“到医院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
白一尘长眉微蹙,冷笑了一声,抱着董咚咚毫不费力的,从高大的夜洄身边疾步走过。
外面的莫叔见老板急冲冲的抱着人冲出来,赶紧打开车门。
“先生,董小姐生病了?”莫叔紧张道。
“去沃美医院。”白一尘轻轻将董咚咚放进座椅。
他扔掉她身上的帽衫,又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紧紧裹住她。再将浑身颤抖的女人,靠进自己臂弯里。一气呵成,却又有条不紊。
“肚子痛?”他低声问。
她咬着牙,努力点点头,又一阵疼痛袭来,她紧张按住右小腹:“好像……有烧红的针……在扎。”
“放松……”他小心翼翼摸索着她腹部,轻轻按住。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他迅速的松开手掌,她痛不欲生的惊呼:“我去,痛痛痛……痛死了。”
“多半急性阑尾炎。恭喜你,小妞儿,你要和自己的小阑尾,挥手告别了。”他反而放松了几分,揶揄道。
“阑尾炎?”她倒吸着气:“那为什么……去沃美……又不是生孩子……”
“你也知道沃美,是帝都最大的女子私立医院?”他眨着桃花眸,取笑着:“我以为……你有了……”
“滚犊子!有个屁!”她奋力挣扎着,怒吼着,失望着:“那以后……穿不了比基尼了。”
但新的剧痛袭来,她浑身又开始颤抖,冒出了更多的冷汗。情急之下,她抓住他的胳膊,隔着衬衫一口下去,就咬住了他手臂。他浅浅吸气,长眉微挑,却任由她放肆,没有甩开。
他用另一只手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擦去她额上的冷汗,温声安慰着:“别怕……死不了。阑尾炎切除不过门诊手术,叔叔给你找最好的外科女医生。我会让她,给你的伤口缝得好看些。”
她颓然松口,精疲力竭瘫倒在他怀中:“白一尘,想办法……瞒过我父母。他们在旅游……不想让他们担心。”
“就知道,您能屈尊,让我送你去医院,而不用那小子。没烧糊涂,思路还挺清晰,知道叔叔的实力,那小屁孩无法比肩……”他温柔的用手指,将她被汗水濡湿的额发,悉心梳理着。
“我……给叶晴朗打过电话。”她忽然把脸窝进了他臂弯,肩头颤抖,低声饮泣:“打了六次……他没接……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然后……你给我打电话……我刚接起来……可电话就掉进沙发底下了……我够不到……越着急肚子越痛……根本找不到手机……可你怎么那么快……过来?”
“不放心,过来看看。”他淡淡道:“正碰上你的小狼狗,背着你狼狈逃命。那孩子年轻啊,居然穿着一双拖鞋,还跑丢了一只。”他无情揶揄着。
他不想告诉她,自从知道她搬到这里。每天他在入夜前,都会准时到楼下隐蔽的地方,看一会她的窗。看灯亮了,又灭了,他才会安心离开。有一个晚上,她失眠了,坐在窗台上喝闷酒,他也在楼下陪了她一整夜。
月色很美,他却很难过……
“白一尘……我害怕。”她模糊不清的话,扎着他的心。她的眼泪也滞痛了他肌肤。
这个女孩啊,从来不肯将脆弱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他还以为,她会一直那般无惧无畏,桀骜不驯,难以降服。原来,所有坚硬如铁的冷酷与坚强之下,都为了保护内里脆弱不堪的敏感。他和她,都一样。
“别怕,叔叔在。”他低沉的重复着。又轻轻抚摸着她后背,让她尽量放松。
莫叔的车开得飞快。不多时,他们已经驱车来到了沃美医院的VIP入口。
医生、护士以及救护床都已到位。白一尘亲自将昏昏沉沉的董咚咚抱上救护床。那个女医生简单检查,很快确诊为急性阑尾炎,立刻安排手术。
即将戴上麻醉呼吸器前的一刻,董咚咚因为恐惧与紧张,本能抓住了白一尘的手腕。她没说话,湿漉漉的眼睛像个孩子般无助。
“别怕,我送你进手术室,不过睡一觉就好了。我保证,你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我。一点儿也不会疼……”他有力的握住她的手,声音像羽毛划过般,温柔而又魅惑。
她叹了叹气,在药物的作用下,安详的闭上了双眸。他真的一路握着她的手,一同走进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