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嬅焦急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董咚咚却悠然自得的看着窗外景色。
不过五分钟时间,店长Claire笑吟吟的推门而入。
“董小姐,米小姐。莫总已经处理好,白大公子愿意……息事宁人,并且想为刚才的失礼,向董小姐道歉。”Claire礼貌而温柔。
董咚咚和米嬅同时愣住,面面相觑。
“这个莫总可真厉害,居然让白亭颂妥协?我记得,这个婚纱店好像跟KING没什么关系吧……”米嬅疑惑不解。
“我们莫总,是当年帝都大学辩论队队长,以理服人相当有一套。”Claire面不改色,泰然处之:“董小姐,请您移步莫总办公室。米小姐,请您先到贵宾间稍候,我们准备了咖啡和小甜点。不如您先换下礼服,再等候董小姐。很快的。”
“那怎么行,我当然得跟着了。”米嬅微微蹙眉:“这个莫总我们不认识,万一白亭颂那个家伙,对我们咚咚不利!”
“米小姐,莫总特意嘱咐……毕竟,您和白大公子的关系不一般。道歉这种事情,越少人在场,大家颜面上都好看。”Claire微微颔首,又转向董咚咚,继续道:“莫总和董小姐是校友,他曾经还是您母亲的门生,自然会维护您。这点薄面,希望董小姐能给我们莫总几分。”
她言辞缜密,八面玲珑,已然把话说得圆圆满满了。董咚咚也不好再推辞。
她轻轻在米嬅耳畔低语:“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你换好衣服在贵宾间等我。拿着我的手机……”
米嬅握紧狸猫图案的手机壳:“好,我等你。”
董咚咚跟着Claire坐电梯来到了婚纱店的顶层办公区。
Claire把人带到总经理办公室的厚重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自己便躬身后退,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并无人回应,董咚咚微微蹙眉,便推门而入。
硕大的落地窗,满满拉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沉重的实木办公桌后,隐约看到背对着她的巨大转椅,仅仅露出了一点点黑色发顶。还有徐徐的烟气,正从那椅背后飘升起来。
房间了实在太昏暗了,董咚咚揉了揉眼睛,方才适应了浅黄光线。
“莫总,你好……”她客气的打着招呼。
但烟雾缭绕中的背影,丝毫没有半分动静。仿佛,暗黑的皮座椅后,藏着的不过一具大理石像罢了。
她有些尴尬,稍微向前走了几步,细心的发现脚下的大理石地砖上,有点点滴滴的血痕。
她眸光紧聚,小心翼翼打量着房间里的角落。在同样厚重而阴沉的沙发旁,她看到了白金豹子头手杖的豹首,以及……沙发扶手微微露出来一点儿,男人的皮鞋尖儿。
看来,白大公子此时此刻,恐怕早已无法亲自道歉了。
董咚咚心下吃惊,她敏感的转身去推门,一下子就撞到了一双冰冷手掌。虽然细长若女子,却冰冷而强悍。
“小妞儿,既然来了,为何要走?”转椅中的男人,慵懒之中难掩几分疲惫。那声音有着令人心惊胆战的熟悉。
“董小姐,你不能走!”拦住董咚咚的少女,绷着一张扑克脸,冷冰冰道。
“十九?”董咚咚惊呼出声,她扭头紧紧盯住转椅后的男人:“白……白一尘,你回来了?”
“怎么,我不该回来?”转椅缓缓旋转过来,露出了一张美艳胜过女子的俊脸。
十九掌中用力,想把董咚咚推向老板方向。但后者闪身,径直走到窗帘旁,也顾不得那是电子窗帘,她一把拽住布料一角,狠狠用力直接拉开,猝然之间就撒进了一地阳光。
“回来就回来,装神弄鬼做什么?”她不客气的高声道。
随着光线徒然明亮起来,董咚咚终于看清了房间里的一切。
比如,已经人事不省,倒在会客区沙发中的白亭颂。他的一只眼睛肿胀而乌青,鼻子还淌着鲜血,可见已经遭了不轻的毒手,一时半会不能亲自道歉了吧。
比如,紧紧跟着自己的少女,那个名叫十九的姑娘。依旧利落的短发搭配一身黑衣黑裤,唯一柔和的也就右耳上戴着的钻石耳钉了吧。
比如,坐在转椅里,不动声色凝视自己的男人。他遂黑的桃花眸,激烈的闪回着复杂情绪。
虽然,白一尘依旧穿着一丝不苟的Armani灰色西装,自然蜷曲的卷发梳理得溜光水滑,但整个人却像少了一股精气神支撑,并非记忆中那个不可一世,笑傲江湖的大魔王了。
他出奇消瘦,脸部曲线已经见棱见角,更可怕的是肤色与唇色,都苍白得可怕,就像失血过多的病人般,羸弱不已。
董咚咚被吓到了,她不由自己走近他,半蹲下身子轻轻扶住他手臂。
她声音有些发颤,却遮掩不住发自内心的担忧:“你……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白一尘凝视着自己面前,朝思暮想的脸。深邃凝重的眼眸,终于浮现了一丝温度、眷恋与不舍。
“没事儿,宿醉而已。”他浅浅一笑,打量起她周身:“臂力见长,看来我还得赔老莫的窗帘。”
因为董咚咚方才已经换下了试穿的婚纱,穿上了自己的工装短裤与白T恤,和大黄靴。她把长长的卷发都束在头顶,简单盘成了丸子头,滋润的脸颊素面朝天,完全和记忆中的端庄淑女判若两人。但他又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孩闪亮动人,活力四射。他甚至有些嫉妒与心酸。
他微微蹙眉,不客气的推了下她发髻,郁闷道:“丑死了……”
“又不为讨你欢心,丑不丑关你屁事!”她冷哼了一声,已经站起身来。
他还想拉住她手指,但因身体无力,终归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他都不能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暗自颓然。
董咚咚走到白一尘对面,站定。
“今天,你到底几个意思?”她看了一眼昏死得很难看的白亭颂,又瞥了一眼紧跟自己身后,虎视眈眈的十九。
“废话,抢婚!”他情绪激动,咳嗽了几声,斥责着:“我再不回来,你们的崽子都要生出来了吧。”
“还是那句话,关你屁事?”她不动声色,侧头望着窗外灿烂晴朗的天空。
“你的幸福,当然关我的事。”他斩钉截铁,笃定道:“叶晴朗不适合你,你们在一起不会长久。小妞儿,叔叔不想你受伤。”
“可是,让我受伤的人,不是晴朗,而是你……白一尘啊。”她神情复杂的看住他:“信里,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所以我希望有机会弥补你。”他深深吸了口气,双手紧紧扶住转椅的扶手,但却丝毫没有能起身的力气。
“你看,我不在你身边……连这种混蛋都敢欺负你……叶晴朗在哪里?”他终于放弃了努力,又疲惫的靠回了椅子。
他声音也低缓了许多:“只有我,才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小妞儿,也许你现在根本不信。没关系,给你时间、空间,碰壁碰得够疼了,我再等你回来。别怕,我没想真抢婚。当然你也要清楚,如果我今天想带走你,谁也拦不住。时间会告诉你,谁才是最爱你的人,谁才能给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如果没有你,白亭颂这样的家伙,又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她摇摇头,居高临下凝视着他:“我选择叶晴朗,一辈子都不会后悔。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就是我的良人,我认定了!白一尘,放手吧,你会遇到属于你的小妞儿。但肯定不是我……抱歉,我们不要再见了。我已经是法律上的叶太太,你带不走我的。”
白一尘被噎住了,他捂住自己的红唇,努力把咳嗽咽回喉咙。
十九不耐烦的拽住董咚咚臂弯,不客气冷冷道:“老板,我们带她走,谁也拦不住。”
“你试试?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董咚咚反唇相讥。
“好了……”白一尘疲惫的挥挥手,见十九紧紧盯着董咚咚,不甘心的坚持着。
他长眉一挑,黑眸之中涌现了一丝阴鸷与沉郁,他竟猝然间站立起来。
“放手!”他声音寒冷彻骨,威慑强悍。
十九心惊,赶忙放开了董咚咚。
后者深深望了一眼摇摇欲坠的白一尘,终归忍不住道:“好好照顾自己,你脸色真的很差。我走了……再见。”
他眼睁睁望着那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女孩,从自己的视线中,终于消失殆尽。他用尽力气般再次倒进了转椅,剧烈的咳嗽起来,几乎要窒息般。
十九也露出了惊恐之色,她手忙脚乱的找出注射器,在他心脏部位紧急注射了一针微红色的药水。
“老板,晨曦知道,会宰了我。”她懊恼而又充满了担忧:“为什么不让我掳走她?”
白一尘一时间,难以说出连续话语。他咳得连眼泪都夺眶而出。
“不许……告诉……晨曦……”他尽力挣扎着:“我今天……回去。你……留在帝都,看她顺利……成婚。”
“我不,我要留在你身边。”十九大惊失色:“我不放心!你的心脏……刚刚做过手术。”
白一尘狠狠盯住十九,两人目光交错,后者很快就败下阵来,终于不甘心的重重点头。
白一尘舒了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倒在座椅中,一双桃花眸无力的盯着天花板。
“十九……我连心爱的姑娘……都……抱不住了……”他凄凉无限,幽幽道。
白一尘紧紧阖住双眸,不经意间,一滴清泪迅速从他眼角滑落,又消失不见了。
十九轻轻叹气,狠狠扭头,甩掉了自己不争气的眼泪,不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