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筝勉强讲完了白一尘的故事,董咚咚惊讶得无言以对。
两个人就此沉默着,各怀心事。
“我不知道,会这样……”董咚咚嗫喏着打破宁静,她手指冰凉,身体僵硬,心情复杂。
“如果将来一尘醒过来,知道我告诉你这些,恐怕会第一时间想杀了我,还有晨曦。不过,就算我不讲,晨曦也忍不住了。他看着你们一直误会,一直别扭,一直互相伤害,自己却不能将真相,一吐而快。那孩子都快被憋死过去了。”白一筝无奈道:“不过,我们都理解一尘,他一直尽力隐瞒你,或许出于男人的自尊。毕竟,这也并非很有颜面的过去……我们绝口不提,也不想勾起他的回忆,怕他旧疾复发。”
“自从他痊愈后,一直恢复得不错。前几年,一尘又再次回到帝都,重新组合和优化了白家老宅的既有资源,整合升级整个KING集团。如今,他已尽数掌控白家的生杀大权,这也是他回归的第一步……我拦不住他,他变了,我们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带着几分沉痛。
“别看一尘整日里谈笑风生,运筹帷幄。其实,他背负的东西太沉重。我也没办法说服他,让他放弃复仇的念头。他的PDST,一直成为我们的心刺,大多时候,能顺着他就顺着了。”
“在众多女人眼中,一尘他风流倜傥,醉卧花丛,艳名在外,然而他心里却隐匿着深深伤痕。直到……他遇到了你,董小姐。晨曦告诉我,你让白一尘又活了过来,有血有肉,敢爱敢恨的白一尘死而复生。我很感激你,真的……”他展颜一笑,复而凝视着她。
“可我……也伤害了他!想来,我咄咄逼人的话,也曾戳痛过他的心窝子吧。”董咚咚低垂了眼眸,似笑非笑:“我们都曾,深深陷入自己的心魔之中,不能自拔。一步走错,步步皆错,满盘皆输。只不过,他的病,还能痊愈吗?”
“时间,终会治愈一切伤害。当然,如果你能陪在他身边,他或许能恢复得快一些。”白一筝暗暗舒了口气,眉目之间也有了些笑意:“或许,我早就该来帝都……你们本就一对相爱的人,不该遭受这么多的波折与误会。”
董咚咚打量着玻璃花瓶中,亮黄而璀璨的花朵,似乎若有所思。
她沉吟了片刻,淡淡道:“白教授,你听过一句话吗?原谅……但不会忘记!”
白一筝微微蹙眉,他凝视着宁静的少女,对方异乎寻常的冷静,反而让他的心惴惴不安。
“我原谅他,这样对我们都会比较好。但我却不能忘记……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梦醒了,却一直记着那种,在黑暗里恐慌逃跑的感觉。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美国。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董咚咚一字一顿道。
白一筝失望的靠在椅背上,喃喃道:“既然相爱,如果误会解释清楚,为什么不能破镜重圆呢?人的一生稍纵即逝,错过一次或许就用半生时光缅怀。董小姐,我是过来人,你知道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孟婆的汤和后悔的药。有的人,注定永远无法忘记。有的错过,却再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我喜欢白一尘,曾经那么迷恋……他灿若星辰的耀眼与风华。他威风凛凛,俯视众生,他的厚爱更犹如君王之宠,令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诚然,站在他身侧,当然是件充满诱惑的事,让我在这样年纪,便能一览众山小,看尽繁花簇景。可……再瑰丽的纸鸢,无论飞得多高,那掌控的鱼线却在放风筝的人,股掌之间。那时,方才明白……自由自在的飞翔,才更欢喜吧。哪怕飞得不高,但人间烟火也很暖和的。爱……不该成为束缚,爱……或许要彼此取暖,汲取热量。白一尘,他太冷了……”董咚咚喃喃道。
“我没有足够的信心,能把他的心暖和过来。”她抬起眼眸,神情之中,闪过痛苦与迷茫:“而且……被他喜欢,真的好累啊。仿佛时时刻刻,都要身披重甲,手握长矛,陷入一场接着一场,永无终点的战争。我更害怕,作为君王的骑士,守护他的收尾,只有生命的终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承认自己,很害怕!纸鸢再美再金贵,不如一只自由的家雀儿,有血有肉,自在快活。”
白一筝苦笑着,点点头:“我理解。董小姐,虽然我已远离白家纷争,却也曾身先陷其中,深受其害。我也不会那么自私,强迫你一定要回到一尘身边。算了……若有缘,即便你们兜兜转转,也终归会再相聚。宿命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无人能说清。也许,你们相遇的时间,目前不对。将来……”
他扶着桌子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至少,如今你不会再误会他了。我只希望,你能了解……董咚咚是白一尘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诚然,他没说过,但我就是知道。时间,也会验证一切……至于,爱究竟是什么?从来就没有标准答案。纸鸢和家雀儿,有时不必对立而言。而我始终相信,有缘,你们还会再相遇……”
董咚咚迟疑了片刻,她认真的凝视着白一筝:“也许吧……为了一颗真心,我们都在跌跌撞撞的,追寻着光亮,或许也要穷极一生才能洞晓玄机。但目前来说,自由的诱惑,实在巨大。抱歉,感情面前,我不得不自私。不过,白教授,您能帮找几张信纸和一支笔吗?我想,请你帮我给他,带回一封信吧……我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当然,我也真心希望,他再也不要回帝都了。即便回来,最好也不要见我。彼此原谅,然后彼此忘记,最好不过。”
白一筝无奈的耸耸肩,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来了信纸和钢笔。
“作为教授,您不会平时,也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吧?”董咚咚长眉一挑,惊诧道。
她费力的想要拽过,可以搭在病床上的小桌几。
“晨曦认定了,人肯定带不回去,但要求我,至少……带一封信回来也好……”白一筝自嘲道。
他也费力的帮她,把桌几拽过来。
“晨曦猜到了结果,可我还想再搏一把。”他把信纸和钢笔,轻轻放在桌几上,艰涩道:“一尘为我,为我们的家,牺牲了太多。作为哥哥,我也想为他做点儿什么。但想来,我的确是个太糟糕的兄长。我出去等你,需要我时就喊我。当然,我会祈祷上帝,依旧期盼着奇迹的发生,或许……会有彩蛋呢?”
“白教授……这么说很残忍。即便,我和白一尘之间没有误会,可能我们依旧会分手……我,或许会喜欢上别人呢?”董咚咚古怪的笑了笑:“感情这种事,时常令人匪夷所思。但今天,肯定不会有惊喜,更不会有彩蛋。原谅我的坦率与直接。”
“哦?”白一筝愣了几秒钟,尴尬的调侃道:“我倒有些好奇,什么样的男孩子,能比一尘更能打动女孩的心呢?”
“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颗真心,自然会换来另一颗真心。”董咚咚浅浅一笑:“我不过希望,能遇到更懂我的人……我也会祝福白一尘,遇到可以奋不顾身,去爱他的女孩子。”
她拧开了钢笔帽,认真的开始写信。
“矫枉过正,物极必反。董小姐,你很聪明……早晚会明白这个道理,不必我赘述。你……太年轻了……”白一筝站在门口,遥望着少女的侧影,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