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吧,今天就不了。叔叔公务在身,不方便吧?”孙婧推辞着,看了看表,离飞机出港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现在去机场是有点早了。
“没什么不方便,本地的朋友,私人宴会。”黄金辉说。
原来黄主任的事就是中午吃饭啊,孙婧见黄金辉态度恳切,好像是真心请她进去。现在离飞机起飞还早,那就不如进去坐坐,反正到了机场也是呆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进去坐一坐就走。”孙婧说。
黄金辉见孙婧答应他了,爽朗地笑了起来,在她的手上连拍了好几下。
孙婧跟着黄金辉进了酒店,一直和他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现在黄金辉身边的人,都曾是她公公过去的部下,她不想让他们觉得她和新任的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没有分寸。
黄金辉的朋友热情地请黄金辉入座,黄金辉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主宾的位置。
“来,孙书记坐在我身边。”黄金辉落座之后,毫不掩饰地对孙婧说。
黄金辉的朋友是本地一家大型企业的邱总,陪同都是企业管理层,满桌只有孙婧一个女性。孙婧对场面上的事太熟悉了,在酒桌上坐了几分钟,就与主人熟络了。
主宾和主陪都敬过了酒,黄金辉也回敬完了,孙婧端起杯来,向众人敬了一杯酒,准备告辞。
“敬酒可以,走可不行。”邱总放下杯子说,“坐在黄厅长身边的人,我们可不敢怠慢”。
“邱总不要多想,她是我前任的孩子,在这里也是巧遇了。”黄金辉提醒着主人。
“既然金辉主任发话了,孙书记当然可以走,但要和我们每个人喝一杯。”主人说。
孙婧对这种动不动就拼酒的举动很不屑,当着黄主任的面,她又不好说什么。那就只好走几杯,让他们见识一下了。
“既然这样,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孙婧端起杯子。
田处长站起身来,对着主人抱了抱拳:“孙书记确实要赶飞机,她的酒,我来替吧。”
“邱总在开玩笑,孙书记这么优秀,邱总又这么怜香惜玉,怎么忍心让她喝多呢。”黄金辉哈哈大笑着,对孙婧说,“孙书记,我们开发区啊,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干部。”
黄金辉的一句话,让孙婧浮想联翩。
开发区管委会那可是正厅级单位啊,那里的一个中层干部,就相当于立春市的市长了。虽然娄世贵出了事,但她这个副书记接任的可能性为零,开发区的处长虽然职权可能没有县(市)长大,但级别在那儿摆着呢。
“金辉主任。”孙婧当着外人,不好再叫叔叔了,便半真半假地说,“开发区要是真缺女干部,就把我调过去吧,跟着黄主任,心情舒畅啊。”
“我可不敢要你啊,立春市的风水不错,你知道为什么吗?”黄金辉说,“那是因为有你这么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孙书记啊。我要是把你要来,那你们的于书记还不向我要人啊?”
“那可不一定。”孙婧说,“我们于书记一看,开发区不错啊,一高兴也留下不走了。”
黄金辉又大笑起来:“使不得啊,他是不走了,那我就该走了。”
孙婧与黄金辉开着玩笑,时间过去得很快。她看了看表,必须走了,再不走就要耽误登机了。
孙婧第一次与黄金辉近距离接触,感觉这个人满有亲和力。他的位置不就是当年公公的位置吗?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并排而坐,随心所欲地开着玩笑。
孙婧回到立春市,找市委书记于发和销假。
“孙书记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于发和说。
“能够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领导面前,我很荣幸啊。”孙婧笑着。
“你先说,什么事,然后我再说。”于发和说。
“我这里有两个文件需要发和书记签批。”孙婧说,“还有一个会议日期,请您敲定。”
于发和接过孙婧递上的材料,低头翻一翻:“好,我都同意。”
孙婧见于发和如此简捷,猜想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于发和把材料签了字,还给孙婧:“有件事挺难办,看来需要你亲自出马了。”
“什么事能把我们的大书记难住?”孙婧说。
“温州有个大项目,本来都说好了,落在咱们这里就是立春的立市项目,可是蓝河开发区也看好了这个项目,给的政策比我们更优惠。”于发和说,“温州人有点动心了。这个项目个头比较大,如果拿到开发区去,对我们的项目建设冲击不小啊。”
“我明白了,您需要我做什么?找开发区谈判?”孙婧说。
“谈判倒没那么严重,人家是正厅级单位嘛。”于发和说,“开发区的黄主任不好说话,你当过开发区的家属,能不能走上一趟?”
孙婧心想,于发和是她在接待办时的老领导,对她的社会关系门儿清,黄金辉是公公当年的副手,这个自然瞒不过他。
“发和书记怎么就知道黄主任一定能给我面子啊?”孙婧说。
“他不给你面子,你的公公老姚主任的面子,他总不好驳吧?”于发和一杆子插到了底。
孙婧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没有把公公发病的消息告诉于发和,就是想对这层关系进行淡化处理,但现在淡不了了,这种关系在于发和那里就从来没有淡过。
孙婧想,成不成的,去一趟再说吧,她正好想去公公过去工作过的地方看看。她与黄金辉一起吃饭时,他曾经向她透露过,开发区就缺她这样的女干部,黄主任是随便一说,还是有感而发?她得有个答案。
开发区是正厅级建制,中层干部就是正处级,如果在立春跟在于发和后面排队,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上停了。
“发和书记有所不知,我公公在那边病倒了。”孙婧面露难色。
“有这事?什么病?”于发和很吃惊。
“脑血栓。”孙婧说,“我这几天请假,就是去那边了。我听说,他的工作好像已经有人接替了。”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啊,我们也好去探望一下。”于发和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一圈,又坐下来,打电话叫来了办公室主任,让他尽快安排行程,他要专程去看望姚尔寿。
孙婧被于发和的温情和体贴打动了,虽然她知道这是他做给她看的,但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温暖。以于发和的背景,在仕途上从来没有求过她的公公,他能摆出这种姿态,已经很不容易了。
办公室主任离开以后,于发和面带微笑看着孙婧,似乎在问她,我这么做你满意吗?
“谢谢您,老领导。”孙婧说。
“孙书记,我看这样吧,开发区的事先缓一缓,等姚秘书长的病好一好,我们再想办法。”于发和说。
于发和温和地将了孙婧一车,人家可是为了公事啊,孙婧觉得自己这一趟真的无法推辞了。
“书记既然信得过我,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孙婧说,“我去开发区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这可有点难为你了,这个项目如果能落到立春,我一定给你落实奖励政策。”于发和说着,从桌子上拿过厚厚的一沓材料,交给孙婧,“这是项目的情况,你回去自己看吧。”
孙婧见于发和再无表示,便直截了当地说:“奖励我不要,我觉得应该给黄主任拿点见面礼吧。”
“没问题,你要几万?”于发和说。
“这还没见到兔子呢,你就舍得扔几万,那什么时候是头啊?”孙婧说。
“那你说多少,以你说的为准。”于发和说。
“用不了那么多,超不过一万,几千就够了。”孙婧说,“我还真不习惯这个。”
“孙书记不是在开玩笑吧?”于发和说,“你知道人家现在洗洗手,漱漱嘴多少钱?”
“我才不管他洗手洗脚呢。”孙婧说,“我们立春又没有印钞厂。”
孙婧提出不超过一万,是因为她已经想好给黄金辉送什么了。
县里有几个鹿场,养着上百头梅花鹿,常年出口鹿茸、鹿血、鹿鞭什么的,她想到黄金辉的年纪,已经五十多岁了,正是身体生理机能开始衰退的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肯定是他们这个年纪的领导共同的征兆,可是他们碍于面子,往往又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她想给黄金辉送点壮阳药,但那样太露骨了,不仅在于发和面前说不出口,而且也容易被黄金辉看低。
“孙书记,你打什么鬼主意呢?”于发和盯着孙婧,笑了。
“我这是从工作出发,让于书记见笑了。”孙婧先给于发和打了预防针。
“好,我就喜欢你这个从工作出发。”于发和说。
“咱们不是有鹿场嘛,给我弄一些鹿鞭吧。”孙婧说,“我不要礼品包装,不好带。”
“高!孙书记,你让我高看一眼。”于发和说,“为了工作,你可以不要面子,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一种大无畏的奉献精神。”
“发和书记,您不要这么说嘛。”孙婧觉得有些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