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大人,请允许小人在您的领地内传播上帝的荣光!”
见到李孟之后,神甫费德勒很是恭敬的请求道,神甫在李孟身边这些人之中,地位类似于顾问的角色,西方的传教士来东方传教,打入上层社会倚靠的并不是那些并不完备的神学理论,而是倚靠着物理、化学、天文的先进知识,这位神甫也是如此,李孟经常是会去询问些知识性的问题。
所以老神甫的待遇还算是不错,最起码这身黑色神甫袍服就是很考究的制品,穿在身上显得颇为的庄严。
听到神甫这么问,李孟心里面总是有些若有若无的遗憾,比如说对方为什么不用翻译腔来和自己说话,比如什么“尊敬的大人”之类的。不过想想也有些可笑,这或许是心中尚存的一丝童心。
传教,这个东西说出来简单,可李孟却对这件事情深自警惕,在现代的时候参军,退伍后在押运公司工作,学习和深造的机会很少,真正的见识都是在军队的培训和工作时候在媒体上的所见所闻。
这些所见所闻之中,对于宗教的传播还是有所侧重,或者说是有所提防,李孟记忆深刻的就是一个笑话,某位非洲的知名宗教人士说过,当白人殖民者来到非洲的时候,他们有圣经,我们有土地,然后白人说,闭上眼睛祈祷吧,睁开眼睛之后,发现我们有了圣经,而白人眼中有了土地。
还有欧洲的国王和贵族与教会展开的种种斗争,说来有些可笑,华夏五千年的历史,很是潦草粗疏的讲述,反倒是外国的历史,讲述的深刻和广泛些。
眼下大灾频频,四周也并不安稳,尽管李孟手握大军,可也不想让自己的领地中出现什么不安定的因素。
和这些教徒往往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到时候真要是狂热了,眼中还有没有自己这个总兵还难说。
当然,这名老神甫或许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他的心思也许是好心,这个时代固然有浪子野心,为征服者打前站的神职人员,但也有些就是单纯的信徒,漂洋过海、跨越万里来到东方,仅仅是为了传播自己的信仰,还是有值得敬佩的地方。
看着对面满脸期盼之色的老神甫,坐在椅子上的李孟面带笑容的摇摇头,开口说道:
“不行!”
费德勒神甫当然是满脸的失望,不过老神甫也并没有什么多说的,李孟所控制的地盘和军队规模,在欧洲已经相当于大公爵的层次,这样级别的高级贵族,显然不是自己这么一次就能说服的。
老神甫在李家庄园呆了快有一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一直是修养身体,深居简出,不过他也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在他看来,李孟治下的军队和民政与大明其他地方相比,有很多不同之处。
这些不同之处具体在什么地方费德勒说不清楚,但还是能发现这些不同之处并不是那么东方,相对来说更贴近欧洲,比如说和西班牙、法国的步兵部队。
在南直隶那么多年的困苦生活,从尼德兰漂洋过海的来到东方的艰苦历程,这些都经历过的老神甫意志很是坚定,这次提出来已经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听到李孟的拒绝表态之后虽然失望,却没有绝望,反倒是下定了继续请求的决心。
同时费德勒神甫也是通过邓格拉斯了解到一些事情,也不敢不得到允许就去做,那样的话,十有**要失去自己的生命。
失望的费德勒神甫站起来鞠躬为礼,刚要准备退下,一直是在沉思的李孟突然开口叫住了老神甫,缓声的说道:
“费德勒先生,传教虽然不可以,本座这边可以给你的同胞们提供庇护,欧罗巴的情形我不了解,但耶稣会和先生所信奉的教派彼此敌对,在大明尚且如此,何况是在你们的母国,凡是被驱逐,无处可去的人,本座这边的山东可以给他们提供个容身之处。”
费德勒神甫站在那里,他当然明白李孟所说的意思,这么**裸的对西方有一技之长的人有需求的。在大明的确是罕见,不过李孟的目的虽然是功利性极强,但毕竟是好事,只不过……,费德勒开口询问道:
“大人,这山东地面怕是没有什么西洋人在?”
“无妨,本座给你船,给你钱,去江南,去澳门,去南洋,自然是多多益善。”
既然李孟这边一切都给提供,总归是慈善的事情,比呆在这个庄园里面要好很多,费德勒神甫稍一迟疑,也就答应了下来,临出门前,却听得身后李孟又是笑着开口说道:
“雇佣兵,军官,工匠技师,有一技之长的人,山东这边大力的欢迎!“
费德勒脸上露出个苦笑,又是回头施礼,这才是走出屋门。
派这个洋人出去,李孟倒也不担心什么,反正是自己亲信的军官随行,神甫和苏安琪感情深厚,苏安琪李家庄园生活,多少也是个人质的意思,何况东方几万里,能给他温饱舒适的地方也就是这山东,不怕他不回来。
扬州盐商和扬州府衙门的公文,以大明难得见到的高效率和高速给李孟送过来了,上面光是有对淮北军遭遇的那些事情的详细解释,更有关于陈姓盐商的处置,财产罚没,全家因为勾结反贼而被判死罪。
抄家灭门,这样的惩罚,可以说是极重了,而且和往日那些公文私信,满篇的模糊词语,客气套话不同,不管是盐商们的私信还是扬州府衙门的公文,都是说的明明白白,盐商们的私信更是谦卑之极,发誓不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对方的态度做到这样的地步,而且处置也算是从重得当,李孟这边还真没有太多的话可说,寻衅扩大,却也只能是暂时放在一边。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扬州的繁华天下闻名,繁华的扬州府最富的一批人就是盐商,而盐商之中最大最富的就是方家,方家是徽州出身的盐商,已经是传了将近十代的富贵,当真是不同凡响。
扬州城又有民谚“扬州盐,方家半”,这简单的几个字,更是体现出来他家的煊赫,方家富贵传家,相比其他盐商来,做事又算是懂得分寸尺度,并不恃富而骄,所以多少年的大风大浪都支撑了过来,做的也是越来越大。
这方家历代都有支持寒门士子读书科举的传统,这些文人中举为官之后,也是需要钱财来维持体面,可穷人出身,那里来的钱财,方家也是大举的资助,这些受惠的官员们自然是倾向于方家,给方家种种的方便。
方家人认识的很清楚,光是凭着富字,是无法让家业保持长久,只有和官府勾结有关系,才能越做越大,长保平安。
崇祯这一朝,除却那些和方家亲厚的文人之外,方家的长房嫡传也有几名在外为官的,其中一人已经是南京户部侍郎,还有人是京师吏部的员外郎,还有在南直隶宁国府做知府的,至于六、七品的官员,数量就更多了。
有这些人做奥援,方家的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大,势力也是膨胀异常,扬州府知府见到方家族长,也就是那位“方员外”,都要执晚辈礼,口称“顺翁”,至于那些盐商,更是把方员外视为领袖,步步听从,不敢有违。
方员外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女儿都是嫁给了南京城中的高官人家,虽说盐商身份低贱,可家中这么多当官的子弟亲信,自然也就变的高贵起来。他三个儿子,小儿子在扬州府衙门当差,其余两个儿子都是有监生的身份,在家操持协办盐业的买卖。
几个儿子也是颇有乃父之风,被好事的闲人称为“一门三英”。
自从陈姓盐商被抄家之后,方家就是大门紧闭,三个儿子整日里都是聚在府中,和他们的父亲一起商议。
方府宅邸中心处,是仿照农家院落建成一片建筑,颇有闲情逸致,最中间的位置是族长方员外——方之顺的住处,此时周围除了贴身伺候的两名家仆之外,看不见有什么其他人在那里。
“阿爹,扬州府的刘班头今天上午亲自去了牢房一次,陈五畏罪自缢身亡,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方家的三个儿子都是坐在下首,这三人在外面也是响当当的角色,而且年纪都也是有家有口的中年,可在自己父亲的面前,都是小心翼翼。
禀报陈五畏罪自杀的人是方家老二,屋中几人都是明白,这陈五的自杀,当然是被自杀。方老二说完之后,战战兢兢的盯着上首的方员外,等待他父亲的反应,听到自杀,方员外点点头,可脸色却没有丝毫的缓解,目光却转向了方老三。
方老三连忙站起来说道:
“父亲大人,三名差役,九匹马,又有巡抚大人和知府大人的关防,一路急赶,到胶州不会有什么耽搁,肯定最快的速度送到山东总兵李孟的手中。”
听到这个,方员外明显是有松了口气的感觉,随即就脸带怒容,怒声的说道:
“混帐东西,混帐东西,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大胆子,这件事情要是和咱们方家牵涉到一点,那就是抄家灭门的罪过啊!”
说的急了,禁不住咳嗽起来,白胡子一阵颤动,方老大迟疑的站起来,走到身后帮着方员外捶捶后背,等到方员外的气顺了,又是开口骂道:
“咱们方家这么多年的传承,有今天这番家业,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守着规矩,那伤天害理的事情绝不涉足,你们几个混帐,到底是吃了什么样子的熊心豹子胆,居然去……”
说到这里,这位方员外丝毫不含糊,立刻觉察出自己激动,端起茶碗来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方家几个儿子眼神交流,还是方老三觉得比较能说的上话,大着胆子开口说道:
“父亲大人,这件事情是那陈五出头联系,眼下他也不能说话,二哥不过是鼓动了几句而已,事情怎么说也牵扯不到咱家身上,你何必这么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了。”
听到自己的弟弟开口,方老二也是开口说道:
“那些山东兵掐着淮北一带,咱们家的盐都运不到河南地界去,山西和北直隶那边有些买家已经是不稳了,何况百二十万两的公摊,咱们方家就要出二十万两,不来点真格的,那山东人欺负的会更狠啊!”
方老大在身后一边替方员外顺气,一边符合说道:
“老二、老三说的对,咱们家的奴才在北面传来消息,他们山东的盐贩上窜下跳活动的欢,这些山东蛮子有他李孟的兵马护送,蛮横的很,抢去了咱们不少地盘,阿爹,我觉得这次找的人不够多,下次再多找些马贼来,还吃不下他小小的几千人,断他一只手,让他肉疼,看他李孟还敢来!!”
“啪”的一声,方员外把手中的茶杯丢在了地上,却也不咳嗽了,重重的派了下茶几,怒喝道:
“荒唐,荒唐,糊涂,糊涂!!”
方员外长吸了几口气,镇定下来之后,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面前几个噤若寒蝉,却又有些不服气的儿子教训道:
“三千多马贼围攻他淮北军一千人,结果如何,他淮北军死了三个人,伤了十几个,居然都是自己弄伤的,他陈五的亲信死了多少,那些马贼又死了多少,还谈什么肉疼,原以为你们几个懂事了,能在外面担起来事情,没想到还是这么的毛躁,那李孟再怎么掐咱们脖子,咱们只要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总归是赚,多赚少赚而已,要是如你们这般妄动,他李孟一发狠,派兵杀过来,那就是破家灭族的大祸事。”
停顿了下,又是开口说道:
“从今日起,该公摊多少,咱们方家就拿多少,他淮北军要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总归是不能让这些山东蛮子找到闹事的理由……”
方家老三到底是在官府里面做事,听到方员外这番话却有些不服气,忍不住开口道:
“这南直隶地方上,还轮到他一个外省的总兵嚣张跋扈,莫非没有王法了!?”
这话一说,方员外这边眼睛一瞪,开口骂道:
“混帐东西,你看文报,如今天下间有几个讲王法的武将!!!”
老员外,一家之长定下了基调,三个儿子倒也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也难为他们有些委屈,因为当日间鼓动这陈五去收买马贼,设局围杀胶州营兵马的计划,以方员外的众多耳目,又怎么会不知道,一直到事败后才训斥,显见当日间是默许此次行动,并且对结果乐见其成。
只是没有想到,这胶州营淮北军的战力太过超乎常理,让众人都是应对不及,现下断掉了一切把事情引向方家的可能,可还是被老爷子一阵训斥,三个儿子实在是不服。
不过一家人,这点小矛盾也不影响大局,稍微过了会,方老大喊下人进来换了茶水,父子四人缓了缓气,这才是开口说道:
“阿爹,三叔家的连城前几天回来过一次,忙碌咱们和山西那边去年的帐目,提起来一件事情,说是高盛合那边和关外鞑子走的很近,买卖铁器盐货,当真是发了笔大财,据说去年在北直隶和山东抢掠的那些金银,有不少都是流进了他家,这买卖咱们插不上手,不过听人说高盛合潘家在赌,有些买卖宁可赔本也做!”
“赌什么?”
方老三在下面问道,方老大这话也算是把话头转开,而且屋中的人明显都是感兴趣了,方老大情不自禁的压低声音说道:
“都猜高盛合潘家决定赌天下,赌那鞑子进了中原,他们就是从龙的功臣,到时候就是皇商,到时候还不富贵荣华什么都有了!”
虽然都是自家人,可说道这等禁忌的话题,一帮人还都是压低了声音,那方老三官府中人,心态却有些不同,听到这个禁不住嗤之以鼻的说道:
“真是猪油蒙了心,大明铁打的江山,那鞑子能干什么!”
“鞑子自从起兵以来,你看他败过吗?关外的土地都快丢干净了,你看看咱们大明这边,内忧外患,天灾**的,去年鞑子兵进关,看看朝廷的兵马到底是个窝囊样子,不就是……不就是那李孟打了场胜仗吗?”
方老大的倾向性已经是表现的颇为明显,世家大族一般都是有多方下注的传统,比如说大明立国和明初靖难之时,很多豪族高门在元朝,在陈友谅、在朱元璋处都有联络,族中子弟也多有在这三方效命的,而靖难之时,成祖朱棣和建文帝朱允文两方,也多有同一家族的子弟为敌。
这种墙头草或者说是投机的行为,乃是从春秋战国之时就流传下来的智慧,很多世家大族眼中并没有所谓的民族和国家在,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他们自己家族的延续和生存,这才是最高的目的。
现下,天下间共有三方势力,大明朝廷、以李自成和张献忠为首的陕西乱民,还有关外的鞑子,那些有眼光的大族已经是开始投注,或者是为自家打算,但比起前朝不同的是,李自成和张献忠所率领的部众,那些破产、甚至是活不下去的平民百姓们对于士绅地主的仇恨不可调和,和世家豪门之间完全是对立的,世家豪门自然不会去资助自己的仇敌。
所以,这关外的鞑子,虽然被众人嗤之为蛮夷,可很多人未雨绸缪的开始联系,方家虽然根基尚浅,但也是天下间有数的豪商,自然要考虑到这一点。
方大说完,他的父亲以及兄弟都没有反驳,反倒是若有所思,方老二捋着胡须沉吟说道:
“咱们家的盐在山西卖了也有年头了,高盛合卖给鞑子的盐货,还不是咱们家的共给,要不让连城去联系联系……”
方老三久在官场,还是有个立场的问题,总归是有些不认同,禁不住冷言冷语的说道:
“咱们家去,也就是捡个冷饭罢了,他高盛合在长芦,在陕西,就是在四川也能买到盐,大不了不和咱们方家做这个生意就是。”
方家老大刚要开口反驳,一直是皱眉听着的方老太爷侧身拍拍大儿子,开口说道:
“老大,你先坐着,老三说的也是有道理,眼下什么都说不明白,咱们方家去做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反倒是会被人当作冤大头!”
方家三子虽说都是嫡亲兄弟,可也有在父亲面前争强好胜的意思,毕竟方家这么大的基业,将来族长的位置是谁,可是个大事。
看着自己大哥三弟都是侃侃而谈,方老二一直没有出声,禁不住有些着急,此时场面稍微安静下来,当下开口说道:
“要花钱,还是把银子花在大明自己身上好吧,这个不是保险些?”
“二弟,咱们家在这些官身上花的钱还少吗,再撒银子,这些官也不会让他们记得咱们的好,反倒是胃口越大,觉得理所当然。”
被自家大哥一抢白,方老二顿时是有些急了,开口大声说道:
“花钱给鞑子,那还不如给李孟,这蛮子在齐河县那边不还是把鞑子打败了吗?”
刚刚谈起山东总兵李孟还都是咬牙切齿,这时候却突然提到了下注李孟,屋中众人愣了下,方老大哈哈大笑起来,方老三也是忍不住发笑,方老大嗤笑着说道:
“天下间那么多的公侯伯爵不选,藩王亲贵不选,却选他个山东总兵,这冤枉事何苦来,凭咱们方家的银钱,再扶一个总兵……再扶一个总督、督师出来又有何难……何必去找这个卑贱的军户……”
边说边笑,那方老二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话问题,涨红了脸在那里嗫嚅着不出声,不过方老太爷却坐直了身体,眯着眼睛,神色变得极为郑重。
兄弟几个还在互相嘲笑争执,不知道是谁注意到方老太爷的神色,几个人都是停下交谈,专心的等着老太爷的决断,方老大和方家老三有些惊讶的对视一眼,心想,刚才老二那么异想天开的主意,莫非还有什么道理。
没过多久,方老太爷把眼睛睁开,神光湛然,若是看着眼神,压根不会觉得这是一名年过花甲的老人,就听到这位老者缓缓的说道:
“这个赌得……”
陪着老婆,孝顺长辈,等待着孩子的出世,这算是标准的天伦之乐,李孟在李家庄园里面呆的很快活。
胶州城是变得越来越冷清,老营的兵马不断开拔,而青州军驻防的部队也是逐渐的轮换过来,只有马队和亲兵营是和李孟一起开拔的,另外还有一营的老兵驻扎在李家庄园的旁边。
从胶州守备到山东总兵,李孟的角色变化,中枢的位置也要变化,胶州这么小的城池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了,李孟在这个时代本就是过客,对这里也不怎么留恋。
灵山卫所和逢猛镇大部分军属都是要搬迁到济南城中去,那周围有比胶州这边肥沃许多许多的田地,而且济南也是天下间有名的大城,城内城外的各种设施要比胶州强出太多了。
今后的胶州只是作为灵山盐场和灵山私港附近的中转站存在,灵山商行和八闽商行的几个大仓库也是设置在这里。
李孟对换防到胶州的青州军感觉到很满意,以往都是马罡镇守青州,赵能镇守登州,不够这次扩军换防之后,李孟却把二人颠倒了一下镇守的地方,马罡为分守登州参将,而赵能则是分守青州府。
一名武将在某地驻守的时间太久,很容易和当地的地方势力产生关系,移动移动,对大家都好。
青州军这支军队在李孟手下几个军中,特色就是中规中矩,凡是李孟要求到的,操典中有过记载的东西,在赵能的督促下,青州军都会一丝不苟的做到,为了保证这个效果,甚至还要加练。
在胶州驻防的这支部队和高科率领的那个营成分差不多,李孟每天去观看他们的操练,看着这些新兵为主的部队,表现出来的气质和状态,已经是接近老营的士兵,所欠缺的无非是实战的经历。
今后老营驻扎在济南之后,驻扎在各处的兵马,各个军都要有一个营,也就是千人队常住在济南城周围,按照路程远近,三个月或者半年一轮换,这样既可以保证济南这个要害位置始终有最强的力量,还可以让李孟对各个军的训练进行检验,实际上这也是一种督促。
民政已经是迁移到济南城,莱芜城的军械制造也是在有条不紊的展开,至于商行、海贸和盐业,这些都是做熟了的事情,李孟适时的关注一下即可,不需要投入太多的精力。
军务已然是每日的常态,下面的各级军官都会自行去督促,李孟建立的体系之中,制度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要完善许多,在这个制度下,能够保证很多的东西自动有序的运转。
也就是说,李孟目前很闲,神甫费德勒带着十几名从人和一笔银两乘船前往南方,这一路上他们得到郑家的庇护,所以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全,行程一定会顺利。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当真是不假,特别是用在刘福来身上,若不是胶州的民政中心搬迁,周扬和宁乾贵怕是天天要上门求教,没有搬迁的时候,这两人和老太监谈过几次,受益极大。
刘福来身在高位之人,所想所考虑的事情,所采取的对策和方法,自然不是周扬和宁乾贵两人能想到的,偏偏这二人眼下做的还都是高位者所要做的,巨大的权势和眩耀的地位当然不愿意放弃,可要保住这位置,就要做得好,他们两个人一直是在拼命的学习,刘福来的对他们来说是极佳的师长,自然是抓紧所有的机会求教。
不光是他们两个,就连李孟也觉得每次和老太监的交谈,都是得益良多,现代的东西虽说是领先此时许多年,可李孟能拿出来的,除却军务之外,大多是残缺不全的碎片,而老太监这边则是这个时代系统完整的知识。
每天只要是空闲的时候,李孟一般都是和颜若然在一起一段时间,然后再领着众女去刘福来的宅院中用餐和闲谈。
对于老太监来说,在李家庄园的生活貌似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所谓家的感觉就应该是如此了,前世修来的福气应该就是这样。
李孟有时候也和刘福来谈胶州营的机要之事,老太监并不觉得疲惫和厌烦,反倒是兴致勃勃的帮忙筹划,在他看来,本就是自家事,和自己息息相关,不为这个多忙碌哪还能忙什么呢?
四月上旬,山东的天气倒是比往年要温暖些,李孟领着亲兵营巡视完周围的防务之后,又在私港那边转了圈,回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是天色黄昏。
进入庄园,管家罗西连忙跟上来,安排仆人拿走李孟的衣甲,一边跟李孟说些白日里事情,无非是山东巡抚衙门又有什么公务过来询问,已经是安排人放在书房那边,等老爷回来处置之类的。
走到内院那边,管家罗西就不再跟下去了,这里面没有李孟的允许,他也是无权进入的,在内院的外面有全副武装的亲兵护卫,这些亲兵出身必须是灵山卫所,而且需要三名胶州营最低为队副的军官担保,算是最放心的武装力量。
这些亲兵看见李孟之后,也不跪地,挺直身子立正不动,左手平胸轻轻锤击,就算是行过军礼。
李孟冲着他们挥挥手,径直的上了台阶,在内院的门房那里,有灯光闪亮,过去一看,却是苏安琪正在那里专心的写着字帖,苏安琪聪明伶俐,刘太监看到了也是喜欢,有个人教授学识也是老人的一种快乐。
不过从前孙家三子,周扬、宁乾贵还有他的启蒙老师费德勒神甫,教授的东西未免有些杂了,京师皇宫之中宦官的教育都是有内阁大学士来辅导教育的,这当然有高下的分别。
刘福来给苏安琪的要求是,先把字练好,然后再谈其他,所以这些日子李孟看见苏安琪,这个小孩子都是在练字。
“多放些灯火,莫要累坏了眼睛。”
李孟叮嘱了一句起来问好的苏安琪,苏安琪在门房处练字,也代表着有府内的女眷在老太监那边,他需要回避。
进到屋中,早就是得到通报的丫鬟和婆姨们正在厨房准备布置,老太监坐在书房中,笑着和颜若然、木云瑶几女说道:
“从前咱家在司礼监的时候,听得前辈秉笔说道,杨嗣昌无大才,却好大言欺人,现下楚、川一带形势虽好,可杨嗣昌统领几省兵马,短时尚可,日久必然生乱。”
木云瑶和身后的顾横波、柳如是两女手中都是按着文卷,此时正在专心致志的听讲,大着肚子的颜若然则是坐在一边,含笑看着。
看到这情景,李孟禁不住哑然失笑,按说老人家给小辈讲些故事倒也是平常,可眼前,刘福来却是在分析湖广、四川一带的局势,估计木云瑶几女又是拿内账房搜罗来的情报过来请教了。
李孟过来,老太监笑着努努嘴,木云瑶三女立刻是站了起来,袅袅婷婷的和李孟施礼,木云瑶肯定也听到过颜若然劝李孟纳她为妾的消息,总是有些不自然,见礼的时候带着几分羞涩。
“你们几个丫头,整日来烦扰伯父,也不让他老人家有个清静的时候……“
听到李孟的笑谈,刘福来挥挥手,笑着插话说道:
“莫要这么说,云瑶她们三个每日来,真是给咱家解闷不少,要是整天这么闲着,也是无趣的紧。”
李孟走到颜若然边上坐下,低声的聊了几句,无非是今天感觉如何之类的话语,颜若然状态倒是一切良好,不过李孟本来就是个武夫,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所以每日间都是相问,颜若然虽然对这些事情也是懵懂,不过毕竟比李孟要知道的多些,夫君这么关心,颜若然心中也是甜蜜。
李孟一回来,屋中的气氛又是热烈了些,木云瑶开始的羞涩过后,马上是凑到跟前来,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的事情,公事不少、私事也有,总归是有话可说,顾横波和柳如是则是见缝插针的说几句。
眼下内账房这边的情报整理并不复杂,大多是邸报、塘报之类的官方文件的分析和整理,督师杨嗣昌在湖广四川一带行动,还有北直隶与关外的兵马调动,又有一天下闻名的官员下狱,曾经担任过陕西巡抚、保定总督的孙传庭被削职为民,下狱待审。
这边聊了几句,那边刘太监却开口招呼道:
“李孟,过来这边,今日写了两张字帖,你回去挂在墙上,也算是个妆点,你自己挑选一幅。”
刘福来司礼监秉笔出身,书法造诣很是精深高超,平日的字画都被胶州营系统的文人当作珍宝,而且并不是因为奉承和讨好。
李孟笑着站起来,走到那的书案边上,看到桌面上放着两幅一样的字,李孟不懂书法,不过能认出这是篇策论之类的东西。
“这是嘉靖年间徐阁老的一篇文章,说的是天下治平之道,咱家写了两幅,你选一个吧!”
工整的楷体,李孟倒是认得的这些字,他大概的看了看两幅字,写的都是一样的内容,“天下”一词出现的次数颇多,李孟选了左边那副,老太监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
“等下,让小苏给你送过去。”
这件事情也就放下,众人继续闲聊。
这两幅字并不是完全一样,“天下”两字出现的很多,不过一幅字上这个词是“天下”,另一幅上这个词的完整则是“大明天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下意识的行为,李孟没有挑选带“大明”的那幅“天下治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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