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成同是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醒来的,当时正是杨明言在陪床,他一动他便知道了。
“彭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杨明言弯腰将人扶起来坐好,手在他不对焦的眼前晃了晃,问道。
彭成同愣了好一会才渐渐的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肚子上有於伤,刚动一下就痛得冷汗直流。
瞬间条件反射般的捂住了发痛的腹部,长时间缺乏水滋润的喉咙发出了沙哑干涩的声音,“我没事,那个人怎么样了?”
他记得自己撞到人了,当时正想下车去查看,却突然昏了过去,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彭哥,你先在这不要动,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杨明言眼神有些闪躲,说着便起身往外跑。
彭成同没注意他的异样,腹部上的痛感让他分不出心神来想其他的,刚才会问出那些话无非是昏迷之前的执念,现在无非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杨明言出了病房并没有马上去找医生,而是去了公用的洗手间慢条细理的进行了简单的洗漱。
同样被吵醒的林草对着镜子里看不到自己只能是看到杨明言的镜像很是感兴趣,左摇右摆的动了一会发觉还是看不到自己便作罢了。
不过即使是看不到自己,她也对正在剃胡子的杨明言目不转睛的看。
对方这哪里是在剃胡子,简直就是在虐待自己的面皮——双手用力揉搓着,不一会就浮现出一片血痕,然后用剃须刀的刀柄狠狠的刮着两腮,再是眼皮底下。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倒是让他清醒了很多,但同时也憔悴了很多——总算是符合了一个担心兄弟整夜睡不着的好弟弟形象。
对杨明言为什么要这般故意的营造出自己憔悴的景象,林草起初有些不解的,后面在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仇恨和不甘时,她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故意做给彭家人看的。
通过睡前的那一番怀疑和分析,林草觉得彭成同车上为什么会有毒、品,多半是杨明言的手笔。
只是他明明都和杨诚做交易了为什么自己还要再沾一腿,难道就不怕彭父发觉采取措施?
或者说他已经豁出去了,只要能让彭家快速败落,让彭成同和元小婉离婚,自己就算是被元小婉和彭成同讨厌也无所谓?
这两个设想让林草本来就不擅长分析这种烧脑东西的脑袋更是一阵眩晕,摇了摇头发现杨明言已经从厕所出来正赶去叫医生去给彭成同检查身体。
医生检查之后表明再观察一天,如果这轻微的脑震荡没有后遗症的话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杨明言闻言当场就表现出了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送走了医生之后便迫不及待的给元小婉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
元小婉闻言表示立马让家里的保姆炖汤做早餐,等会送来医院给他们吃。
相对于杨明言的兴奋,彭成同的表现就过于低迷,他已经得知昨晚被自己撞到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彭哥,你不要自责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当时情况那么乱谁知道他会突然窜出来,这说明是他倒霉。”杨明言半真半假的开导,“而且,那个人的家属已经主动提出私底下和解,只要伯父给他们一笔钱就可以一笔勾销。”
“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人命啊,是我撞死的人!”彭成同突然激动起来,“本来就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飙车没注意看,他根本就不会死,我要去自首,我要赔罪!”
喊着喊着,彭成同便挣扎着要下床。
杨明言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彭哥,你别这样,这不关你的事,你也是无意的!你要是觉得都是你的错的话,那好,我也有错,因为是你代我比赛的,要不是你,当时撞人的就是我了,该去自首赔命的也应该是我!”
他情绪比彭成同还激动,说着便要离开病房去自首。
彭成同被他这么一拦已经冷静下来了,反手抓过他,“不关你的事,我不去了,你也不要去……”
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他良心在不安啊!
彭成同重新坐回床上捂着眼睛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抱着膝盖哽咽着哭了出来。
他后悔了,后悔当时没有听警察的话停下来。
从小到大,虽然不学无术也只会吃喝玩乐,但是伤天害理的事他是一件也没有干过,现在突然告诉他撞死了人,而且自己还能独善其身。
一想到这,他的心就止不住的惶恐,他刚才还有勇气说要去自首,当时现在一冷静下来却害怕了。
他有父母妻子孩子,如果去自首了那他们该怎么办?
但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被自己撞死的那个人他的妻子女儿又该怎么办?对比他的亲人,那母女俩更加凄惨,他们没有赚钱的能力,没了家庭的支柱,也没了精神的支柱……
这些彭成同都知道,但是他退怯了。
“让我爸多给她们一点钱,就算是要养着她们一辈子也可以。”彭成同悔恨交织的时刻,妥协了,心虚的想要拿金钱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你放心,伯父已经安排好了,一定让她们满意的。”杨明言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掉眼泪,轻声地说。
七点不到,元小婉就和彭母提着好几个保温桶来了。
“儿子啊,你可醒了,身体还有没有哪里疼,疼得厉害一定要和医生说,这可马虎不得。”彭母和昨晚一样见到人就立马扑了过去,抱着比她高大很多的儿子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妈,我没事,辛苦你还要为了操心。”彭成同被彭母抱着,那颗既忐忑又悔恨的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差点吓死妈了,以后可不要再去飙车了,你妈我年纪大了没几天好活了,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彭母说着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妈,你别这样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没有下次了。”彭成同刚憋回去不久的眼泪在彭母这一番话下差点又流出来。
“妈,成同晚上没有进食了,先让他喝点汤补充一下体力吧。”元小婉从进门就插不进去他们母子两的话题,好不容易见氛围有所松动赶紧提醒彭母。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儿子你先吃早餐,身体要紧。”彭母说着便亲自端起一碗药膳粥想要喂儿子。
彭成同都快三十岁的男人了,哪能让她喂,头一避开,“妈,我自己来,你们还没吃的话,一起吃。”
彭母和元小婉是在家里吃了才来的,不过彭母见儿子那么体贴,还是笑眯眯的跟着吃了一些。元小婉倒是没有吃,而是贤惠的在一旁帮夹个菜递个水什么的。
那边母子媳妇其乐融融,这边杨明言端着自己的那份早餐缩在角落里慢慢地吃着。
闻着面前食物的香味,林草吞了吞口水——看得到吃不到就是痛苦。
吃完了早餐,彭母因为不放心又让元小婉再次去问医生自己儿子的情况,而彭成同则因为吃了药又睡了过去。
病房里只剩下有一下没一下像小时候哄儿子睡觉那样的拍着彭成同背的彭母,和依旧缩在角落里充当壁花的杨明言。
彭母确定自己儿子睡熟了之后便起身朝着杨明言瞥了一眼,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杨明言微微一愣,然后也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处比较隐秘且适合谈话的地方,彭母转身就对杨明言道:“明言,从小到大我儿子对你不薄,他是将你当成亲弟弟来疼的,这次会发生这样的事,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成同。”
彭母跟着彭父一路打拼过来,可不是那种不谙世事只会蘸酸吃醋的富太太,她吃过的盐可是比杨明言吃过的米还要多,别的不说,他那点表里不一的行为她可是看在眼里。
以前不说无非是看在他死去的父亲以及自己儿子的面上不去计较,可是昨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认为都是杨明言教唆自己儿子才会造成那样严重的局面。
明明自己的儿子结婚之后就洁身自好了,可是这人一来就能轻易哄骗自己的这个傻儿子去做这些危险的事。如果昨天晚上杨明言稍微阻止一下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祸。
说来说去,彭母认为自己的儿子是被杨明言给带坏了。
“伯母,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彭哥。”杨明言低眉顺眼的认错。
“行了,事发生都发生了,现在再来揪是谁的责任已经不重要了,我希望你以后做什么事之前要三思而行。”彭母目光锐利的盯着他,“你和你哥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但是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割舍不断的,既然已经选择了放弃,以后不要后悔也不要让我儿子去帮你做什么。”
彭母自认为自己是把话放在这里了,如果他不听那就怪自己不看那些昔日的情分了。
像他这样的身份即使是杨家承认了,但是在她们这些原配看来小三的孩子始终是上不了台面的。她能纵容彭成同和他称兄道弟的无非是想自己的儿子能开心,杨明言在她眼里充其就是一个陪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