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一时间不知有多少目光汇聚向那道半掩的门,想要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就算角度再好的人,也只能看见看见那个背对着众人安静坐着的背影,再也看不出丝毫异常。可人们都知道,这个人独自晚归就是个炸雷,他说出的经历,恐怕比人们猜测的威力更大,如今只看他的背影,都让人觉得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功德长老所在的静室忽然传出一股可怕的波动,那种低沉压抑至极的感觉近乎令人窒息。这是功德长老无意间泄露的一丝气息,却是后辈们难以承受之重,可是她的境界早已能将气息收放自如了,如今虽说乍现即收,但也可见连这位巨头闻言都心神失守,受到了震动。
人们相顾骇然失色。
不多时,就见之前那执事又急匆匆走了回来,到门口迟疑后就停在了门口,咳嗽一声道:“刘恒师弟,长老有请。”
门里的背影闻言起身,走出门口依旧是一脸平静,甚至还有心朝四方笑了笑,随后不急不缓地朝功德长老的静室走去。
他刚刚走进去,大殿忽然有几道伟力降临【,,但见殿门处忽然出现几个模样阴冷的妇人,飞遁赶至的她们一到来,就仿佛连整个功德大殿的气氛都骤然降了好几度,让人心寒。
三个妇人那武鹰般冷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哼一声,就在众人噤若寒蝉之下急步冲进功德长老所在的静室,随后将门紧紧闭上了。
随着这三人到来变得大气都不敢喘的人们这才长出一口气,然后轰然大乱!
“怎么连执法殿的偏殿长老都到了三位!”
“惊动了执法殿长老,这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执法殿也掺和进来了。这……”
人们吵闹一片,已经很久没见到这样的阵仗,难免惊奇。却有人留意到之前那位接待刘恒的执事正准备趁乱偷偷离开,都是眼睛一亮,不是正好有这位知情人在场吗,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哎。黄执事黄执事,别走啊!”
“给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这位黄执事脸色苍白,任众人怎么问都是眉头紧锁,只是摇头不语,一意忙着要走。但人们好奇心没能满足,怎可能放她离开,十多位真传弟子仗着身份,就这么将她堵住。不说就不让走。
黄执事被逼急了,竟然呛一声抽出剑来,朝众人厉喝道:“我得了疯病,再不让开别怪我剑不认人!”
人们面面相觑,从黄执事这态度已经感觉到了,事情有多么严重!甚至让这知情人不惜以武相逼,装疯卖傻,都不敢透露半个字!
不等众人想出办法逼她开口。一道道可怕的气息接连降临,让大殿惊慌一片。纷纷拜倒行礼。
“见过千花万碟峰峰主!”
“拜见百蝶峰峰主!”
“恭迎寒梅峰峰主!”
“参见彩珠峰峰主!”
……
足足六脉峰主接连赶到,这等巨头平时何等难得一见,今天与此事相关的,竟然都到了!
她们到来后,相互隐下气息,却没忙着进来。反而站到门口,像是在迎候谁的大驾。人们只觉胆战心惊,能让六脉峰主屈尊降贵等候的人,宗门寥寥无几,到底还有哪位顶尖大人物将会到来?
不多时。遥遥有一道惊虹瞬息而至,仿佛转眼已经到了大殿前,她落下时无声无息,然而在众人心中,却像是巨石砸下,惊得目瞪口呆。直到六位峰主率先行礼,人们才惊醒,争先恐后深深拜倒下去。
“见过大长老!”
大长老!
竟然连大长老都惊动了!
只见六位峰主身前,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妇人杵着龙头金拐,脸色肃穆,正被一个美得倾城的女子搀扶着,坦然承受众人的参拜,才淡然回应,“都免礼。”
可不就是和刘恒有过一面之缘的马姓大长老?
陪她而来的,正是马家最得意的弟子,主峰真传马静茹!
不等六位峰主直起身来,大长老已经率先朝静室走去,六位峰主相视都是神情微凝,默不作声紧跟而上。
等这几位陆续跨入功德长老的静室,玉石房门闭合后出现了好几次阵法波动,隔绝了所有探视。
这次,没有人再敢说话,只觉如同黑云压城,甚至没人再敢刨根问底,都在此刻决定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静室内,一位位长老与峰主相互见礼,然后分列而坐,中央当然是身份最高的大长老,所有人居高临下,将或威严或狠厉或淡漠的眼神都落在了下方刘恒身上。
“如你所说,其他人都死了,她们的遗体呢?”
如此多巨头的注视,换做谁来都会觉得压力如山大,刘恒也是脸色微微白了一些,听到这位执法长老阴冷质问,他运力拍击在腰间乾坤钱袋,一具具棺椁凭空而现,然后接连稳稳落在了他的身边。
这些棺椁制作很是粗糙,是刘恒逃出天血魔坑后到了望原寨,趁闲暇时一具具亲手打造。它们静静陈放在地,让周围气氛似乎也忽然阴冷了几分。
然而不少大人物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反而先落到刘恒腰间,看向那乾坤钱袋神色复杂。
以她们的见识,自然知道是何物,而且她们都有相似的宝物,可是要想想她们是什么身份?眼前少年又是什么身份?
要知道,这只是个真传弟子!
她们到达如今境界,才能配得上的宝物,竟然也同样出现在了一个区区真传弟子身上,这让她们如何接受?
“一个小辈竟然也配上乾坤钱袋,隐脉现在都奢华到这地步了吗?”有个勾鼻老妇人忍不住冷哼,低声不满地抱怨。
然而也只是抱怨一声,更多巨头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到了这些棺椁上。有位执法殿偏殿长老大袖高挥,一股绵长高深的气息滚荡而出,只听具具棺椁盖子四边传出嘣嘣响声,封钉的无数钉子,就在这一刻被全部崩开!
如此手段,实在高明巧妙。无法揣度!
她长袖按落,所有棺椁的长盖子就此被震得高飞,由这玄妙力量托着接连落到角落去了。众人的遗体,尘封好几个月后,终于坦然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相隔很久,然而这群少女的遗体和之前没有多大的改变,也没有传出让人作呕的尸臭,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宁静而安详。
当然。如果没有那些可怖又无法遮掩的伤口的话。
刘恒眼神落到少女们身上,从一个移向另一个,神情有些哀伤。他已经尽力保存这些少女的遗体,从发现的那一刻开始就立刻都送进了大洪庙,那里一切都是静止的,所以才能保存得这么好。
在入棺前,他也努力为她们整理过遗容,然而可惜。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早已融化在天血魔坑的血肉和残肢,再也修补不起来了。
“是梓桐和蓉玉。”
“是徐虹。张玲儿,李……”
一位位峰主凝神辨认,都认出了各自的弟子,没有错漏。当然,马静茹也看见了玲珠琪和楚衣茗的遗体,眼眸闪烁。忽然厉喝,“为何一起误闯天血魔坑,别人都死了,就你活出来了?”
“因为我的功法。”
来之前,刘恒就想过可能会遇到的刁难和质问。最关键的问题怎么可能没想好应对,所以坦然回应。他这么说也没错,在闯出天血魔坑的过程里,《血炼功》的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一切推到功法上,其他不能透露的秘密就足够隐瞒下来了。
因为这是隐脉秘密传授的功法,宗门的其他人顶多知道这功法的存在,却很少有人知道功法真正的底细。事关隐脉和功法,一众巨头虽然怀疑他有所隐瞒,却也不好盘根问底了。
“你胡说!”
马静茹却不会轻易罢休,气势凌人,一口否定,“天下谁不知道天血魔坑的凶名?都说就算圣贤也有进无出,为何偏偏你能活着出来?要是功法有如此奇效,为何宗门从没有记载?”
“马师姐的意思,是我说谎了?”刘恒眉梢一挑,反问道。
“说没说谎你自己心里清楚!”听到刘恒回应,马静茹却觉得他是心虚了,气势更胜,冷笑道:“况且在座诸位师叔师伯又没眼瞎,岂能看不出来她们的遗体身上,分明有死前激烈打斗过的伤口?而且众所周知,天血魔坑邪异非常,入内后一旦有伤口,立刻就会血肉全失,尸骨化作魔物,你怎么可能将她们完好带出来?”
刘恒平静和马静茹对视,“马师姐有何指教,还请直说。”
“非要我说?”
马静茹俯视着刘恒,声音陡然更厉,“你们根本没进过天血魔坑!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当着这么多前辈的面撒下弥天大谎,还面不改色!”
刘恒没急于辩解,语气却冷了,“那照师姐所说,她们的死又作何解释?”
“谁知道……”
马静茹又没有亲眼目睹,当然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事,可是如果真照刘恒所说,这事情就被他推得干干净净,完全怪罪不到他的身上。她岂能让刘恒这么轻易洗脱麻烦,自然要推翻刘恒所说的“谎话”,况且如此离奇的经历,她本身就不相信!
只是众人之死,她一时间还没想到怎么解释,可是双耳微动,忽然又镇定了下来。
刘恒紧盯着前方的动静,恰好隐约见到了大长老嘴角微不可查的蠕动几下,再结合马静茹的神情,立刻猜到大长老给马静茹传音了。至于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同样好奇这位深不可测的大长老,究竟看出了什么“破绽”?
“你短短半年,为何境界暴涨?”马静茹美目锐利如刀,突然厉喝质问。
“因为遇到了和功法相应的奇遇。”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刘恒虽然早已想到这个质疑,也想到了对应。但此刻问出来,他甚至都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左一句功法,右一句功法,把什么事情都推得到功法上,真是滴水不漏!”
马静茹冷笑讥讽,意有所指。将众人的心思都带到了她想要的方向,“照我看,分明是你们一起遇到了机缘,然后可怜单纯的师侄们和玲师妹都没防备,被你趁机全部杀死,将机缘独自占据了,否则怎么会境界暴增?”
“可怜这些师侄和玲师妹,遇到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死不瞑目。”马静茹容颜悲恸。哀伤又愤恨,这表演真挚得刘恒都想为她鼓掌了。
此话一出,诸位巨头脸色都变了,看向刘恒的目光严厉至极。如果马静茹的质疑被证实,同门相残,放在哪里都是罪大恶极,不容饶恕的事情!
刘恒反问道:“我学的是刀法,可她们遗体上的伤口。能找到一个刀伤吗?”
马静茹眼珠一转,“这更说明你投入宗门都是心怀鬼胎。或者隐瞒了曾经学过的功法,或者就是你伙同外人,做下了这滔天罪孽!否则你何必还假惺惺替她们收整遗容,还精心伪造了进过天血魔坑留下的伤痕,分明是处心积虑的掩饰!”
伙同外人残害同门?
这指责的罪名就更重了!
各大巨头心思通透,自然知道马家和这隐脉真传之间有过恩怨。此刻借机生事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她们仔细琢磨,却发觉马静茹所说的,竟然比刘恒说的可能性更大!
进过天血魔坑还活着出来,反而修为暴增,怎么想怎么觉得虚假。饶是众多巨头也觉得这番说辞荒谬至极,没有丝毫可信度。
这样一来,众巨头的心思都不可避免的偏向了马静茹。
“还请诸位前辈明察,如此人面兽心的畜生,明明做下了残害同门的大罪,还敢回来哄骗前辈们,可见其胆大狡诈到了何等地步!如果不能让他以罪论处,以儆宗门,我蝶花宗还如何在天下立足?”
马静茹满脸郑重,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请众巨头主持公道。
“执法殿三位长老,你们怎么看?”大长老神色肃穆,朝三位长老问道。
执法殿三位长老神色微颤,牵扯到了这样的大麻烦里,竟然还被逼着率先表态,都是心里暗骂自己倒霉。面面相觑之间,只觉同病相怜,都是无奈,沉吟后才有一人灵机一动,“既然大长老在此,权请大长老做主就是!”
她们也不表态,油滑地推了出去。
大长老不做可否,又看向其他长老和峰主,“那诸位的意思呢?”
虽然听她是在询问,但谁不知道马静茹就是为她说话的,看她一直没有制止,就已经说明她的意图。这是想盖棺定论,趁机把隐脉真传给论罪处决,真够狠的!
连最该出声的执法殿都不表态,其他人就更不会轻易插手了,都纷纷道:“全凭大长老处置!”
不表态,就是也没人反对,只要这个态度就够了。大长老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这已经足够显示出她在宗门的权势,没人敢得罪她!
“这样的话,就请执法殿派人前来,带这作恶小人去斩蝶台!”
斩蝶台!
巨头们都难免惊异地看了她一眼,什么审问和入狱的过程都直接省略,竟直接认定罪名,就要即刻处决?
马家这位虽说早已权势滔天,可这做派也太专横霸道了吧?
竟然毫不掩饰,真有这么急吗?
还是说马家已经想借这事……直接撕破脸皮了?
一时间,众巨头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甚至忘记了此刻的当事人和事情本身,而是开始琢磨大长老的举动和深意,连她们都感到头皮发麻,事情好像越闹越大了!
莫非今天马家就是在一步步试探,只要掌门一脉或隐脉插手,直接就要夺权大闹了不成?
她们……哪来的底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