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晕倒。”
他一声长一声短的快速呼吸着,每一个颤抖的音节背后都是拼上性命般歇斯底里的挣扎:
“不要让我晕倒……至少今天,一分钟都不行。”
他揪紧魏谦的袖子,眼底逼出了生理性的水,薄薄的一层盈在瞳孔上,映满通红的火光,然后从眼角滑落下来,融进了泥土里。
“求求你。”
——他说。
·
黑暗逐渐吞没视网膜。
就在最后一个光点也快要消失的时候,顾绒眨了眨眼,视线于是又重新恢复,幽暗的蓝光再次铺满眼瞳。
她一眨不眨的沉默着,再次开始重复这个过程。
这一次黑暗降临的时候,她却没有再刻意眨眼让视线恢复了。
世界沉入黑色,而一动不动睁了太久的眼睛因为酸楚渐渐有泪水盈满。
她面无表情的,怔怔的,把脑袋往身后的仓门上撞了一下。
一声闷响,那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流星般坠入了黑暗里。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闷响。
周判坐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已经很久了。
而顾绒这样周而复始的用后脑撞墙,也已经好一会儿了。
最开始周判问她这是在干什么,她没有回答。
这会儿过了这么久了,周判实在忍不住,又开了口:
“你这是打算把自己撞成脑震荡还是青年痴呆?别到时候我们全须全尾出去了结果你功亏一篑被自己给撞傻了。”
大约是听他说的有道理,顾绒终于停住了。
周判又问了一句:
“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绒沉默良久,低低说:
“我也不知道。”
她收起两条细长的腿,伸手抱住膝盖,弯曲背脊把脸埋了进去。
微凉的蓝光里,她尽力蜷缩的身体看起来单薄得要命,连紧紧抱在裤子上的、还沾着血的手指都无一不显得脆弱可怜。
周判看了她很久,以为她打算一直沉默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低弱的声音。
“我后悔了。”
她说:
“我不想死。”
周判一愣。
他以为永远不会从这个人嘴里听到这样类似示弱的话,虽然其实接触不多,但仅根据有限的了解,这个人也坚强得过分了。
大约是此刻氧气越来越少,空间又极其昏暗,他们都生死未知,所以她也难得的有了片刻不知身在何处的放肆。
顾绒埋在自己的膝盖间,拒绝去思考和猜测有关唐郁的一切可能,却无法抑制的感到了痛苦。
那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大脑深处都在隐隐作痛。
“我真是个疯子。”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和唐郁在一起的第一天,水珠从眼角啪嗒掉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去招惹他?”
从不后悔的顾绒,在短短的半天之内,第二次感到了后悔。
后悔到恨不得把唐郁脑子里有关自己的记忆全部删除,后悔到想把时间退回到两个人相识之前。
后悔到宁愿自己学习再差一点,没有在上川大学念书,甚至没有来到上川就好了。
哪怕在下川那个满是可怕回忆的城市里潦倒狼狈的度过一生,也好过给这个人带来无数惹人厌烦的痛苦。
在这样的强烈的后悔中,她突然就原谅了那个在医院里和她分手的唐郁。
——原来真的会有这种时候的。
宁愿不和他在一起,也想要让他更加幸福一点,健康一点,平安一点的时候。
这不是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而是心痛与后悔中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