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小建所谓的妙计,刘大同十分不信任,总觉得儿子办事不靠谱,不过他无论怎么问,刘小建就是不肯说。
“工程在市里要公开招标,你确定你朋友难拿下工程了?”
“这条你甭管!反正只要你把资金申请回来,把姓林的项目给上了,我就有办法。”
刘大同和交通厅长蔡越还有卓经纬都是一个83年青干班的同学,说实在,蔡越为人和自己算得上道不同不相为谋那种,怎么都尿不到一壶里。相比之下,卓经纬倒是宽容许多,和自己还有些来往。
他甚至自己的同学就是榆木疙瘩脑袋,油盐不进,不免担心,说:“我跟你说,蔡越这个人是老思想,对于工程把关很严,何况这两年交通厅接二连三出事,就算资金回来,恐怕监管上要省、市、县、镇四级进行联合监管,你别想有太多的油水!”
刘小建说:“反正不是亏本工程,就有人做,何况我是转包,拿8个点的利润,不用我忙活,你别管那么多,只要你答应我这条,我就答应卖码头,不然咱们爷俩也没得谈。”
吃完饭,回到睡房里休息。
刘大同躺在床上,怎么都眯不上眼,烙饼一样翻来翻去。
谷美芬忍不住说:“你也是,孩子那点事,你就帮帮他嘛。反正他又不是去做具体的工程,不过是转手给人,也轮不到他搞什么偷工减料,这种钱,我看也不怕挣。”
刘大同说:“你懂什么?妇人之见!说起来,小建现在这个样子,你这当妈的也该好好检讨检讨,慈母多败儿!”
谷美芬白眼一瞪,气鼓鼓转过身去,懒得再搭理刘大同。
刘大同自己怔怔斜靠在床头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许久才缓缓叹了口气,慢慢缩进被窝里。
这时,客厅外的大笨钟“咣”一声响,正点到了。
林安然一连几天都没能找到夏冬青,周学良的方案做出来了,自己也看了,做了一些修改,可是关键人物夏冬青却一直找不到。
每次到夏冬青乡下的小酒厂去找人,里面的工作不是说他出去办料,就是出去谈销售去了,显然很忙的样子。
夏冬青的小厂占地不少,有将近十亩地,不过是在太平镇偏远一个小村子里,夏冬青是本地人,这地方的地又不值钱,所以才有这么个规模。
不过林安然找人打听过,虽然夏冬青有技术,不过现在办的厂子每年也就挣个十来万,挣不到太多钱。
关键是他没有品牌支撑,虽然技术可以,本地人也知道他是酿酒的高手,只是名声仅限于这个城管县城附近的乡镇,除了城关,就不灵了。
跟人家说历史,说自己的自己技术,人家直摇头,说不清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吹牛。
相比起来,陈存忠由于有销售渠道,他的满城香酒厂又是典型的傍大款类型,包装、印刷、商标都和原满楼香、神王液十分相似,也搞了一个酱香一个补酒俩个系列。销售还不错,一年挣个几十万没啥问题。
俩人都是从神王厂出去的,又是老冤家,暗中都在较劲,不过一直都是夏冬青处于下风。
自从神王厂要私营化的消息传出,夏冬青是动心心思要买下厂子,他知道如果厂子落在像陈存忠这种人手里,只会败光败净,陈存忠看中的不过是酒厂的窖存,根本没打算去好好发展酒厂。卖完窖存卖设备,然后品牌一卖,挣一大笔就算完事了。
不过夏冬琴也是有心无力,自己身家卖光给人也就只能凑个几十万,人家陈存忠是出价一百八十万,实在是相距甚远。
最近夏冬青是急的上火,又无可奈何,脾气越来越差,动辄拿手下的徒弟和工人出气。
林安然第三次找上门的时候,夏冬青好不容易在家,问工人老板在不在,那个工人扁了扁嘴,指指踩曲间说:“在,在里头骂人呢。”
林安然看了一眼身后的陈港生和周学良,苦笑道:“看来这夏老板最近心情不好呐。”
其他俩人笑笑,摇了摇头。
三个人走到踩曲间,听见里头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怒气却十足,像一口破锣:“怎么跟你们说的?踩曲都学不会,怎么酿好酒!?要排成排,要整齐,像跳天鹅湖芭蕾舞一样,芭蕾舞,懂不懂??”
林安然看到车间门虚掩着,笑着对陈港生说:“看来踩曲不是什么秘密程序,夏老板开着门呢。”
大家想想起关于夏冬青的传说,满楼香和神王液最后的工序都是要清场,他自己来完成,想到这里,大家又是会心一笑。
夏冬青骂得正在火头上,忽然看到几个人不请自来,推门自入,顿时吼道:“出去,这里是踩曲间,谈事到办公室去!”
周学良毕竟年轻,登时有些恼火,正想发作,林安然拦住他,转头对夏冬青说:“好,我们到办公室去等夏老板你。”
出了踩曲间,大家走到厂办公室里坐下,等了好一阵,才见夏冬青从门外进来,把门推得山响。
“酱香酒散酒二十块一斤,要的到出纳那里交钱,交了钱有人会带你们去提货。”
临了,在沙发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搭理林安然他们。
林安然和陈港生、周学良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夏冬青待人接物似乎真的有点不近人情,难怪当年那么好的酿酒技术都当不上厂长。
“夏老板,我们不是来买酒的……”
周学良尝试解释一下来意,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冬青打断。
“不买酒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工商的?还是税所的?”
林安然说:“我们是太平镇政府的干部,过来找夏老板商量一点事。不知道夏老板对神王厂私营化改制的事情有没有兴趣?”
周学良赶紧介绍林安然:“这是我们镇委林书记,还有这位是陈副镇长,我呢,小姓周,周学良。”
林安然来太平镇时间虽然不长,不过名声倒传的挺开,夏冬青也有耳闻。听说这新来的书记相当年轻,不到三十,现在看起来果真如此。
这又让夏冬青产生了另一种看法,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么年轻的一个镇委书记,跑来跟自己商量什么神王厂改制,就凭他?
“我没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夏冬青一挥手,低头喝自己杯子里的茶。
林安然耐心说道:“是这样,我想找投资方入股神王厂,所以想请夏老板出山,负责技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夏冬青冷冷喷了个鼻息,说:“林书记,神王厂不是你太平镇的产业,说起来,现在里面股份复杂得很。县里有,镇里有,职工也持有一定股份,你要改制,还要经过县里批准。你林书记认为斗得过陈县长?”
夏冬青的意思再明白不过。93年改制,职工募股一百二十万入驻神王厂,以帮助摆脱当时资金困难的窘境,按照当时的股份制改造,职工的一百万占有股权的34%,镇以土地为股份计算,占33%;县里按照当年建厂时候投资和设备入股,占33%。
而且神王厂是县属企业,挂在商业局的旗下,若改制,必须的经过县里班子研究同意。可现在陈存忠显然对神王厂志在必得,陈存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夏冬青认为林安然即使找到投资商也无济于事,既然如此,邀请自己出身更是无从谈起。
林安然清楚夏冬青的贪心,又道:“我的改制计划在这里。”他从周学良手里接过计划书,将它放在夏冬青的面前。
“国营股份和职工股份继续保留,但是投资商将注资五百万,占控股权和经营权。而其中百分之十的股份,是技术股,如果夏老板愿意出任副厂长,签订合同,全面负责技术,并且传授酿酒的技艺,则不用一分钱获得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看如何?”
夏冬青没想到条件这么优厚,尤其是职工继续持有股份这一条。当初他想过和陈存忠竞争,也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如果按照陈存忠一百八十万的方式,则是买断,一切归陈存忠所有,和职工、县里、镇里再无半点瓜葛。这笔钱将由县、镇和厂职工平分,基本每方可得六十万,相比当年募股时候集资的一百二十万,职工实际上人均亏掉当年入股的一半钱。
夏冬青太清楚当年三百多号人是怎么集资出这一百二十多万的,每人将近出资四千多元,都是号召亲戚投资,找朋友借,有的甚至从基金会贷款。如果就这么亏了一半,对于失业又亏钱的职工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过,夏冬青虽然杀敌之心,却无回天之力。
他从神王厂退休,现在自己开个小酒厂,每年盈利也就是十来万元,几年下来,家当也有几十万,但是要拿出一百八十万,基本是不可能。
林安然见他沉默不语,问道:“夏老板有什么担心或者不满意条件的可以说说。”
夏冬青道:“条件好像挺好,不过,你吹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等你拿下厂子再说吧,你还当人家陈存忠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