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月,密布的黑云之中偶尔会传来隆隆的雷声,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刺破黑暗,让大地露出狰狞的本相。
安徽境内,青龙山外围,一座巨大的碉堡内。木岛川正坐在一处通风的位置,享受着这沉闷的夜晚唯一的一丝清凉冷风。
碉堡外火光密密,以碉堡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这里屯驻着两个连的伪军以及两个小队的日军,在所有的碉堡内算是比较庞大的了。
军营外则是一片黑暗,仿佛那里是无边的地狱,永远也看不到尽头。木岛川的眼神始终在凝望黑暗的深处,仿佛在黑暗之中,同样有双眼睛在和他凝视一般。
他的身前摆着一张木桌,桌上的酒菜早已凉透,桌上放着三双筷子三个碗,还有三个倒满了酒的小酒杯。
并不太宽敞的室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香,光是凭着味道就知道是陈酿的老酒。但木岛川似乎对美酒佳肴没有半点的兴趣,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在无尽的黑暗里。
“联队长阁下,您要等的人已经到了。”这时,一名中尉从楼梯上匆匆上来,大声的报告。
木岛川收回了凝望黑夜的目光,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请他们上来吧。”
“哈伊!”中尉敬礼后便匆匆走了。木岛川的手中拿着一张电报,上面只是简单的写着两个字:“动手!”
木岛川把电报揉成一团,塞进了裤兜里。就在此时,碉堡那狭窄的楼梯道里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似乎每一步都是无比的艰难,每一步都无比的沉重。
不一会儿,两个人先后从楼梯内走了上来。他们面色十分的难看,其中一人更是低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悲愤。
“二位请坐吧,我已经等候二位多时了。”木岛川朝桌前指了指,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两人互相看了眼,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坐在了桌子前。木岛川亲自为这两人递过了筷子,又给他们的碗里夹了些菜。
这才笑着说:“青龙山里的伙食或许比我这儿的更好,听说你们自产自足,不但有鸡有鸭,还养了猪和牛。想一想,真是人间天堂啊。”
木岛川笑的很和蔼,谁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任何的猫腻,倒像是老朋友之间亲昵的聚会。
而那两人听到木岛川说到这儿,其中一人竟然流下了眼泪,另外一人则是紧紧的握着拳头,显然在极力控制住情绪的爆发。
木岛川呵呵一笑,又坐回了原位,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很香,中国人酿的酒果然醇厚,比起我们的清酒,更加的有味道。”
放下杯子,木岛川看着两人轻轻笑道:“既然二位来到我这儿,想必是有了心理准备了?”
那二人猛的抬起头,可以清晰的见到他们的眼里有仇恨的火花在闪烁。但是像是有一道牢笼控制着所有的怒火爆发一般,要不然木岛川早就被这两人掐死了。
“小鬼子,有什么就直说吧。我们两个既然来了,就是豁出一切了。只要你不为难我们的家人,放他们一条生路,就算我们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老子也认了。”
其中一个满脸胡渣子的男子恶狠狠的吼道,他的拳头甚至已经捏出了血,可以想象此刻他到底是有多么的愤怒。
另一个矮个儿压着声音道:“你要我们做什么,就直说吧!”
木岛川哈哈一笑,又倒了杯酒,喝完后说道:“放心吧,你们的家人我已经好好的安置起来了。只要你们能跟我合作,不但你们的家人,就连你们我也安排了好的出路。只要和皇军合作,将来的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呸!”矮个儿狠狠的呸了一口:“和你们鬼子做事,我们还有脸活吗?你发誓,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家人,我们帮你做完事后,你一定要放了他们。”
木岛川拍着胸脯道:“放心,我以我军人的尊严向你们保证。你们的家人一定会获得皇军的一切礼遇,从此之后,任何人也不会动你们的家人一根毫毛,并且我们皇军还会养着他们。”
胡渣子男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大声说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木岛川冷冷的看向两人,寒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连长的身份,在青龙山有一定的权限。我要你们带着我的人混入山里,然后打通一条通道可以直抵青龙山。还有,我要你们告诉我,独立大队的家眷们都住在哪儿,尤其是那个叫苏柔的。”
“放屁!”矮个儿突然勃然大怒,猛的站了起来,死死的瞪着木岛川:“你想抓住我们独立大队所有人的家属?还想抓住我们队长的老婆?你这是在做梦,放你的臭狗屁。”
矮个儿的口水跟子弹一样乱喷,溅了木岛川一脸。但木岛川始终笑眯眯的看着他,就像是看一只猴子在耍猴戏一样。
“别激动,别激动!”木岛川挥手示意矮个儿坐下,一脸关切说道:“你的女儿和儿子都很可爱啊,你这样做,会吓坏他们的。我记得当初我用刀斩下另外另个孩子的脑袋时,你的女儿脸都发白了,真是好可怜啊。”
矮个儿的所有怒火都在这一刻被浇灭了,他就这么站在那儿,傻傻的看着木岛川,眼里的悲愤浓郁到了极点,一种只属于父亲的气息围绕着他全身。
“你们就是一群畜生!”胡渣子男猛的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嘟嘟的一口喝干了里面的所有酒:“我庞有才这辈子算是彻底的毁了,毁在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鬼子手上了!”
木岛川乐呵呵的看着已经彻底服软的两人,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突然间,他觉得口中的酒从未有过的甘甜,就像是品尝着高东的鲜血一般,让他畅快无比。
上海,公共租界内。现在已经是深夜,街道上黑压压的一片,就连那些寻欢作乐的人也早早的回了家。今天的上海不太平,没人愿意在街道上多逗留,就算这里是租界也不行。
在万籁俱寂之时,一处别墅的二楼内还亮着微弱的亮光,某个无法入眠的人在灯光下匆匆忙碌着,不时会在窗户边留下一个剪影。
海森堡的眼睛熬的血红,他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这两天里他没有去德国在公共租界的办事处,也没有出席任何的活动,而是把他整个人埋在了这栋别墅内。
他的身份很特殊,以至于没有人会过问他去干什么。就算他明天在上海炸了某处地方,其余的德国人也是见怪不怪,这就是盖世太保的作风,他们都是一群疯子。
海森堡坐在办公桌前,面前铺着如山一般的各种资料。他的大门会不时的打开,一个个黑衣人抱着一摞资料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简单的说几句这些资料已经筛查过,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便出去了。
而海森堡却要再一次对所有的资料最后的复核一遍,做为一个双面间谍,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他自己。只有他判断这些情报是垃圾后,那才真的是垃圾。
“高东,高东,你到底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海森堡一边翻弄着桌上厚厚的各种情报,一边小声的嘀咕着。如果从旁边看去,他就像是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病人,时刻不停的在和自己说话。
高东已经消失了两天了,从武道大会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在一处巷子里,他派出的四个精锐手下全部被人爆头,很显然那是高东从那里逃走了。
不找到高东,海森堡就像芒刺在背一般。高东是他遇到过的最难缠的对手,同样也是威胁最大的对手。如果任由他继续逍遥下去,将会对整个局势都会起到严重的威胁。
叮铃铃………。急促的电话声吓了正在全神贯注查看情报的海森堡一跳,他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办公桌上其中一部电话,好半天才接了起来。
可只是片刻,他的脸色从愁云密布转成了雨过天晴。他紧紧的抓着电话,直到电话那头的人挂了,他也没有松开。
“明天晚上吗?明天晚上吗?”海森堡的嘴角扯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整个人更像是要发疯一般,扔下电话便手舞足蹈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镇定下来。拿出了一根雪茄,轻轻的点燃后站在了窗口。一道闪电恰巧在这时闪过天际,把他的身影照的一片惨白。
“高东,这一次,我叫你插翅难逃。”海森堡狠狠的吸了一口雪茄,脸上尽是邪恶的笑容。
码头的安全屋内,高东和唐伟几人已经在这儿待了两天。期间关烈出去了好几次,为高东联系各方面的势力。
“都联络好了,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这会儿海森堡应该收到了我们明天晚上要去劫他仓库的信息了。”杨方和关烈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方担忧的问道:“可是你怎么能确定,他不会让日本人参与呢?”
高东整理着身前的枪,微笑道:“他是双面间谍,不止是为日本人服务。在他的心里,其实德国的利益高于一切。而且那里是德国人的仓库,他是绝对不会让日本人直接插手的,这样对他也不好。”
高东站起身,看向屋外愁云密布的天空:“明天,就是明天,我们将解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