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策马而来,将她拦腰擎住,甩在自己身后。
梅拾璎不由一愣;……这人的臂力很强,与阿闯真有一拼!
梅拾璎贴着他坐,贴得十分地近;她能感觉他身上的汗味,男性的荷尔蒙气息。拾璎抬眸瞅他;他穿军绿色的军装,头上军绿色军帽;……那人,是解放军耶!
梅拾璎又惊又羞,急急嚷道:“哎,谢谢你!……快,放我下去!”
那人将缰绳勒住,马儿停了下来。他轻盈地跳下马背,转过身来,剑眉向上一扬,笑道:“小妹骑术不错;……不过,你信步由缰,双脚也太随意了些。刚才,真是很危险!幸亏,我离你不远。”
梅拾璎低眸,定睛一瞅;不禁错愕:“巴……巴将军!”
梅拾璎心里暗骂:去你个大头鬼,怎么会是他?她收敛心神,赶紧跳下马背;脸上堆着笑,连声道谢:“将军教训得是!谢谢!我记住了,以后再不敢了;……”
“拾璎,你非这么客气吗?”巴将军微微蹙眉,脸上不悦;说道:“你这生硬,讨好的笑脸,……分明就是与我很生份。”
“将军,您是部队首长;……我一生意人而已,自然是要讨好您的;……”梅拾璎话语严密;不留片刻商讨余地;“将军,我不知道将军在这,打扰了您的雅兴。下次,我不会再这样了。”
她骑得太专注,没有去看马场上的人。她想,下次再来,一定看清楚,避开这人才好。
刚才,她骑在马上哭泣,伤心欲绝的样;……他看着,心里陡然升起悲悯;他想起启玥离开时,他也是那么无助和无奈;……
那匹马发狂时,他第一秒冲了过去;几乎没有想别的,只是不希望她出事。他心里想着,也颇为奇怪。
“你与他,常来这?……”他笑着,轻声问她。
“嗯,……;这里,有我和他的故事;我过来拾起一些故事,留在心里回味;……现在,也只能回味了。”拾璎心里苦涩,幽幽地说道。
她毅然转过身;她实在没兴趣,与他谈自己心爱的人。她眼睛望别处;淡淡地说道:“将军的仁义之举,梅拾璎十分感激。它日,自当备上薄礼敬上;还请首长您笑纳。”
“拾璎,……;你不必如此!”巴将军脸色有点难看;说道:“看来,你心里在恨我!……他的死,你伤心,难过;……你以为,这都归罪于我,都是我的错?”
“人已了了;……恨与不恨,有什么用?他,已经不在了!”梅拾璎心有戚戚;说道:“将军,我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梅拾璎说完;决绝地,举步要离开。
“梅拾璎同志,等一等!”巴将军声音平静;说道:“你对解放战争有误解,难免不会对政府有怨气。这,是要不得的!”
“首长,我……不敢!”梅拾璎心里一惊。
对人民战争,人民政府有怨气;这种话说出去,那还了得?梅拾璎还要不要做事?梅府还有没有出路?拾璎被唬住了;她杵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为难。
“拾璎,我怕你走极端;……”他踱着步;望着她的眸子,说道:“声势浩大的解放战争中,任何集团、任何个人,想阻碍阻扰,都是自取灭亡,这一点,容不得半点疏忽。你得明白,当时,不管谁指挥战斗,都必须这么做!否则,战时局势很可能逆转,我解放大军岂不功亏一篑?……”巴将军换了重语气,又继续说道:“抗日战争中,肖闯将军指挥军队多次阻击日寇,给日寇以顽强的打击。他对人民是有功劳的;但,他离世数月前对解放军的对抗,是极不光彩的;在他辉煌的一生中抹下浓厚的一笔,是他一生的污点;……”
“是,将军您说得很中肯;……我都记下了!”拾璎静静地说。
梅拾璎不敢辩驳。道理是这道理;可,阿闯终究走了。他再也不会说,不会对她笑;……她怎么能不恨,不怨?她不敢怨政府,只能怨置他死地的祸首!
这话,她只在心里;也不敢对他说!
忍了,忍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心”字头上一把刀;……她一个弱女子,肩负梅家的一切;她得扛起很多人的生计。
没人替她排忧解难,更没人设身处为她。除了沉默;她,还是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呢?拾璎小姐可是聪明绝伦,说话妙语连珠的。”巴将军望着她,问道:“你该不是表面逢迎,心里另有想法吧?”
“岂敢岂敢;……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拾璎抬眸,望着他;说道;“将军,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不然,让家里人空等,他们也跟着操心。”
“你这又在搪塞我吧,梅府都是你当家作主;难不成你在外边有个应酬,他们还不吃饭吗?”巴将军望着她;很好奇她会怎么应对。
“这,……”拾璎知道躲不过去;索性说道:“将军,上周宴席,您没吃好。不如,我请您吃顿便饭,算是答谢您今日的仁义之举?”
“即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将军心里嘿嘿直乐。
拾璎正式地请他来到一品香茶楼用餐。
她定了包厢;让伙计弄了一桌子菜来。既能听曲子,还吃饭喝茶;人多热闹,也很安全。
小妮子笑脸盈盈;但是,说话是隔着的。对他防备着,心里抵触的。
他始终很克制;笑着听她讲。
“这顿饭吃得别有生趣!”将军笑道。他看看拾璎疲惫的脸,说道:“小妹,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了。我送你回去;你女孩子走夜路,我也实在不放心。”
“嗯,好!”梅拾璎点头同意。
她也豁出去了。人家非要送,她不能拦着他。要不然,他又来个上纲上线;说她怨什么,恨着什么。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何苦呢。
巴将军亲自开车,送她到了梅府门前。
梅拾璎下车,谢过了他,进了院内;她窈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影婆娑的月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