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到最后,周佩叫来了教导主任。
汪伦扯着嗓子还在喊:“泼妇你这个泼妇!还不快松手!”
“你骂谁!”黄英凶相毕露。
“没,我说,我,说什么了吗?”汪伦声音越来越小。
年近五十的教导主任熊明都觉得挺丢脸,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就这么没用,连个女人都都比他有气势强。怪不得汪伦是粮食局的老职员,同批同事最后都是科长副科长,他还是普普通通的打杂工。
“有话好好说,你们的事我也知道。该去医院就去医院,你们也不要在学校办公室闹,形象不太好。现在上课时间,声音太大也耽误学生学知识,吵吵闹闹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
“还是赶快去医院,孩子的手耽误不起。”周佩擦擦虚汗。
实在看不出来黄英这么泼辣,以前接触到都和和气气,没怎么跟人红过脸,除了三年级到学校骂人那一次,都没见过她发火,她算是知道什么人惹不起。
黄英听到医院两个字才松手,汪伦劫后余生一样靠在门上。
汪笚不知道从哪里像个炮仗窜出来,紧紧抱着汪伦的腰:“爸爸。”
真可怕,连他爸爸都敢打,还能提着他衣领子扔出去。校园小霸王头一次世界上除了他妈跟周佩,还有能让他觉得怕的人。
汪伦表情那个心疼,搂着汪笚不松手。
想到还要跟着黄英去医院,他脸成绿色。镇小学怎么都是这样的素质,自己的孩子在镇上读书,总是能碰到这样的人,以后不是要毁了。
黄英不耐烦:“到底去不去医院?”
“去去去。”汪伦连忙点头,压力徒增。
紧张兮兮把汪笚放到周佩办公室,让周佩给照看一下,生怕带去医院,黄英突然生气又给丢了出去,这可是他儿子不是一块丢来丢去的肉。
说好去医院,矛盾解决。
黄英牵着林深深走在前头,难得没有说她什么,脚步却比平时要快,走的风声火起,到镇上卫生院只花了十五分钟。
汪伦喘气跟在后面:“慢点,走慢点,我都跟不上……”
林深深只是肩关节肱骨脱臼,挂好号照x线打好石膏时间不超过两小时,拿点钙片活血止痛的药,嘱咐好一个星期复诊一次。
汪伦等的发急,他嫌两个小时太长。
想到下次他还有陪着来医院见黄英,他不寒而栗,用商量的口吻说:“大嫂,医院我也来了,看病的钱我也付了,下次再来我就不过来了,医药费一次性付清,你自己带女儿来。”
“不行。”黄英一口反驳:“你以为我贪你的钱?看病的钱我家也不是拿不出。你家小孩弄出的事,你家长不负责不做好榜样,以后还不闹翻天?”
“大嫂你这样是故意整我。”汪伦憋屈。
黄英不吃这套:“下次复诊我在医院门口等你,我知道你在粮食局上班,老婆李雪在镇中学到老师。”
汪伦觉得这是被人威胁,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
忍着这股气到镇小学把汪笚带回家,李雪下班他就劈里啪啦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多数讲镇小学多差劲,家长素质差,老师也不管事。
几个月前李雪是严母,但自从汪笚被鞭炮炸瞎了右眼,她态度乍然转变。起初汪伦说汪笚惹祸把同学弄骨折,她就没像以前责骂他,只是口头上说下次再也不许欺负同学。
李雪听到黄英动手拎汪笚衣领丢出去,着急道:“你怎么当爸爸的,别人当着你面动手就能欺负你儿子,这家长也真是一点素质没有。”
“我哪里能和女人动手,那是在学校,周佩还是儿子的班主任,傻站着一点都不知道劝。后来熊明来了,他跟我们家还有点交情都不帮,现在想想我都生气。”汪伦说的气愤连连:“我看还是提前到县城去上学,等初中去太晚,早知道镇小学是这个光景,小学一年级我们就应该把儿子送到县城。”
“儿子的眼睛……”李雪犹豫,到了陌生的环境,不知道有没有人笑话他。
汪伦一口断定:“县城人素质肯定高,在镇小学就不一定,到处都是乡下人的孩子,你说容不容易出事?”
李雪想想也是:“我明天去县城拖拖关系送送礼物,二小的校长我认识,儿子到县城读书我要先说服妈陪读,她辛苦点到县城管管吃饭穿衣。”
商量好送汪笚去县城读书,当天晚上汪笚的外婆也同意,只要李雪顺利走通关系,送汪笚去县城的事成了板上钉钉。
……
汪笚在几天后就被转到县城二小上学,走的又快又迅速。
这几天林深深都吊着手臂上学,伤的又是右手,每天背书包吃饭那东西都很不方便,写作业也不能写。
不能写作业她下课就练习左手画设计图纸打发时间,非常别扭。
林蜜上个学期孤单影只,只有汪笚跟她玩,现在开学虽然又跟以前的朋友和好,她还当汪笚是朋友。
下课听到汪笚转学,她脑子里觉得气愤,跑到林深深座位前打抱不平。
“汪笚转学,你满意了吧!”
“什么?”林深深愕然。
她都几个月没跟林蜜打过交道,林蜜这么气冲冲跑过来干嘛。
“你逼走了汪笚,你骨折的事汪笚又不是故意推你,你妈来学校还欺负汪笚,弄的他转学,你心安理得吗?”
林深深冷笑:“汪笚转学又关你什么事,你这里面说什么说没用,你不是他爸妈管天管地还管的了他在哪里上学。”
“你还有道理!”林蜜激动起来。
李佳玉跟郑茜马丽艾刘杨从讲台上过,郑茜刘杨她们都跟林深深打了招呼,唯独李佳玉目不斜视当林深深是空气不搭理。
林蜜见到拉着李佳玉说:“李佳玉,你跟林深深是朋友汪笚还是你表哥,她家这么逼走汪笚,你们怎么还不绝交?”
李佳玉慌了神,眼神闪躲起来。
家里现在都在讨伐林深深跟她妈妈,汪笚已经瞎了一只眼睛够可怜。本来林深深骨折是汪笚的错,那天还是她帮忙叫的老师,可汪笚要转学到县城,家里都说是是林深深家的错。
林深深是她好朋友,汪笚也是她表哥,她被林蜜这句话戳到了心里。
郑茜刘杨马丽她们却不管不顾,七嘴八舌插句维护起林深深。
“管你什么事!要你管!”
“说什么逼不逼,说的好过分,她以前跟深深还是好朋友。”
“还好深深后面没跟她继续做朋友,好阴险。”
林蜜气的眼睛都发红:“你们人多欺负人少,都来欺负我一个,我说都又没错。”
郑茜抢着说:“哭啊,你上个学期哭那么多次,别的班都以为我们欺负自己人,你继续哭,我们全班就欺负你一个人!”
“不要脸!”林蜜抹着眼泪跑出教室。
班上有人见到她跑出去都不当一回事,他们刚开始也不知道林蜜随时随地能哭,上学期她被自己的朋友孤立,他们都安慰她,林蜜哭了几次还跑到操场上被老师跟其它班上的同学看到,班上全部同学都挨批。
整个四年级都说他们班欺负人,天知道他们没人欺负她,从那以后班上跟她说话的同学就少了。
“佳玉,你今天怎么都不太理我?”林深深假装不知道李佳玉的芥蒂。
李佳玉不说话,圆圆的苹果脸一丝笑容都没有,站在林深深面前也不看她,当没听到林深深喊她似的坐回自己的座位。
郑茜刘杨都挺为难,马丽艾跑到李佳玉旁边问她怎么了,李佳玉都不回答。
中午放学,往常都是五个人一起走。
李佳玉却反问马丽艾刘杨郑茜:“我们先走吧,我肚子好饿想快点回家。”
林深深被她撇开,其它三个人实在尴尬。
这天中午林深深是一个人走回家,她跟李佳玉也陷入了李佳玉单方面发起来的冷战中。下课不再聚在一起,课间不说话,放学不同路。
林深深努力尝试了几次主动示好,都被李佳玉视而不见。
她明白李佳玉这是迁怒,却并不能理解。
黄英那天凶也是凶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吓唬汪笚那下也是知道分寸,后面要求原价医药费复诊陪同也是理所应当。
骨折的日子中林深深少了课堂上布置的作业,她闲的发慌,见电视剧在播男主角左右手开弓的技能,脑子点亮,索性训练起左手。
右手骨折到底是耽误了跟朱晚生的学习,朱晚生调整学习进度,主要改成培养审美跟认识布料,缝纫画图手工现在一概不学。
空余时间会带她去市区中心玩,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游乐场。手骨折少不了骨头汤,朱晚生每周都让保姆熬骨头汤,她都感觉总喝骨头汤,养伤这段时间长高了不少。
期中考试的时候,林深深手还没拆石膏,别人考试她干坐着,放期中开始成绩的时候,班上李圆圆跟李夏天并列第一名,两门双百。
上学期李圆圆退步到班级第四名,回家面对父母的黑脸,她秒足了劲学习。
课后也不再跟同学大大闹闹而是安静复习,节假日跑到县城买参考书,放学回家还不放松自己。整天学习学习再学习,才半年才来眼睛就有点近视,戴上了厚厚的眼镜框。
李夏天上学期差林深深0.5分,想在这个学期跟林深深一决高下。
结果人家手还断着根本没考试,等到林深深手拆石膏,期中考上试卷题目也讲完了。最后周佩跟曲春另外出了两张试卷给林深深做,单独监考,考出来两门成绩也是双百。
“三个第一名。”李夏天撇嘴。“感觉像大白菜,班级第一名都不值钱,还不如直接排第二名第三名。”
林深深奇怪:“第二名第三名哪里就好?”
“掉价。”李夏天吐出两个字,斜了她一眼。
林深深正翻着书包,少了语文数学两门作业本,才想起来在李夏天那:“那你下次考第二名第三名,之前教育局抽查作业,我作业本呢?”
县里视察学校工作,可能会抽查老师工作进度,也可能会抽查学生作业。
她前段时间手不方便,李夏天跟她的字体最像,周佩让李夏天写完作业帮她再抄写一份。
李夏天翻出两本作业本,翻白眼:“以后自己写,要不是我妈点名让我帮你写,我才不帮你,哼。”
林深深:“你每次翻白眼小拇指就会往上杨,再翘高一点就像是兰花指。”
李夏天自己都没发现这个小动作,垂眼往下看,搭在课桌上的左手小拇指果然微微上扬,赶紧平复下来五指并拢。
他恼怒道:“不跟你说话,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林深深偷笑,跟李夏天斗斗嘴她其乐趣穷。
转过头她不经意见到李佳玉跟林蜜在教室里“咯咯”直笑打闹打闹,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收拢。自从林蜜为汪笚打抱不平,李佳玉跟林蜜就亲密了不少。
郑茜刘杨马丽艾弄不太明白李佳玉的变化,见她跟林蜜玩在一起,她们之间又有矛盾都不主动凑过去。几次下来,李佳玉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选择跟林蜜,连带有时候也不太搭理郑茜她们。
林蜜故意每次都拉着李佳玉在她面前玩笑打闹炫耀给她们看,郑茜气的要死。
林深深想起她刚跟李佳玉交上朋友,放学路上遇到汪笚得知李佳玉是汪笚的表妹,决心只跟李佳玉做普通朋友。现在想来她幸亏没有投入太多感情,只是有点微微被背叛的感觉。
想着想着林深深又觉得有些烦躁,拿出白纸和铅笔涂涂画画,心思却不在上面。
“你在画什么,画上的人怎么没脸?”李夏天探过头。
他说是说不跟林深深说话,等到真的没人跟他说话,他又觉得无聊,装模作样看了一会书忍住偷偷往林深深那偷望。
郁郁葱葱的树下,清爽少年穿着蓝白叠加的校服,推着自行车行走上干净的街道上,她连校服上的校徽都画的清清楚楚,偏偏没有画少年的脸。
林深深回过神,注意到自己笔下画纸,心里冒出一股羞.耻感。
她画的正是十七岁的李夏天跟她再次相遇的情景,脑子发神,她下意识画出这幕印刻在脑海里的画面,没有画脸是她画设计图画习惯了留在最后画。现在正主就在她面前,她还怎么画下去。
她赶紧把白纸往抽屉里面塞,忍住羞意说:“还没想好怎么画。”
李夏天后手抢过来:“别乱扔,画的挺好,你不要送给我。”说完弄服帖后折好夹紧课外书里面,眼角却洋溢着一股得意,自认为抢了好东西。
林深深羞耻感爆棚,心砰砰乱跳。
“随便你,你喜欢就拿去,我去外面操场走走。”
她匆匆忙忙起身跑出教室,中间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红彤彤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