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冒着虚汗,杨嵘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接触女人,说起来,还有些小紧张。
小心翼翼的抱起蘼暖儿,没有听到对方喊疼,他才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来。
他来不及擦鬓角的汗珠,却小心翼翼的观察蘼暖儿的脸色。
“没事吧?”他温柔的问道,语气里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紧张。
“嗯。”
看到杨嵘抱起蘼暖儿。
赫连云露才大步朝着火把摇曳处走去。
密林深处,那烛火竟然泛着诡异妖蓝,千戾站在密林里,让人忽略不了。
“戾爷也来了?”蘼暖儿转头问杨嵘,有些惊讶。
杨嵘轻轻点头,低声道:“嗯,你的事情惊动了头儿,戾爷连夜赶过来的。也多亏了他的信息网,才能够这么快找到你。”
蘼暖儿的眼眸微闪。
快吗。
她觉得已经坚持了很久了。
有些坚持不住了。
差点就准备最后血拼了。
那些个劫匪,她装弱装无辜原本也只是打算降低他们的防备。
却没有想到意外得知了背后有人指使。
对方只说了二爷,古越皇族这些敏感的词汇。
她猜,应该是北冥烨吧。
十有八九是吧。
但……
他,跟她有什么仇怨呢。
要这么对付她,一个跟他无冤无仇的女子。
蘼暖儿在纠结和疼痛中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杨嵘抱着她,越抱越紧。
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对这个小小的人儿,上心了。
***
北冥烨在凤鸣的青云台礼佛。
这里是凤鸣为数不多的传承千百年依然香火鼎盛的佛庙。
来礼佛的人很多,香客如云。
山脚有姻缘树,有售卖红色姻缘牌的僧侣,面带笑意。
“姑娘,挂个姻缘牌吧,很灵验的。”
许多年轻的姑娘和美少妇笑嘻嘻的取了姻缘牌,站在老树下,虔心祷告,而后举手,用力一丢,有好运者,姻缘牌直接挂在了树上,引起了一阵惊叹。
数不清的红色福牌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暖色的光。
鬼肘扫了一眼善男信女们,轻轻呵了一声,不知在笑什么。
“公子,这里人多,我们……”
男人轻轻颔首:“走小路。”
北冥烨从后山的小道上山。
路过半山腰的时候,有佛僧正在给香客讲佛理。
“生命若不能体会,一如浮沉,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施主,有舍才有得……”
穿着袈裟的僧侣双手合一,正在跟他身侧的中年妇人说话。
那妇人坐在石凳子上,正在手抄佛经,眉宇之间,满是痛苦和失落:“大师,吾只有一独子,自他丧身之后,我痛不欲生,每夜一闭上眼,就想到他……事已至此,我活着,也无牵无挂,不如离去。”
哭泣声伴随着笔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变得难以控制。
北冥烨停下脚步,看着那僧侣劝慰妇人。
“夫人,以是姻缘,经百千劫,常在束缚。若你万念俱灰,不如皈依佛门。”
老僧虽心怜众生,却早已看破红尘,一字一句劝慰,在北冥烨听来毫无用处。
妇人此行,是让老僧替她梯度:“我愿意常伴青灯,只求为我儿祈福,愿他,来生安乐,不受短命之苦。”
妇人的桃花眼很美丽,眼睛不需要任何修饰,微微上挑,此刻含着雾气,有一种母性的温柔和慈祥。
不经意间,北冥烨的目光与他对上。
朴素的衣衫遮掩不了妇人骨子里的温柔,她看着与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男子。
微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睁眼朝着北冥烨点了点头。
她不认识他。
可她的眼神却含着浓烈的爱意,像是把与儿子同龄的男子都当做了血肉至亲去疼惜。
北冥烨站在远处,清醒的看着夫人眼底的慈爱。
那是他不曾在自己生母萧蔷身上看见过的。
记忆中,萧蔷没有抱过他
脑中闪过一丝画面,是宫装美人对着他,一字一句训斥的画面。
世上有千万种母亲,他却甘愿为凡夫俗子,只求爹慈母爱,享受天伦之福。
凉夜的风,含着刺痛人的力道。
他站在冷夜的青云台顶。
等着仁爱大师的到来。
“好久不见。”
仁爱大师的声音低沉性感,在这样的夜晚,像是细密雨幕中唯一可以安慰人心的凉风。
北冥烨没有回头,看着黑夜的青台山风景,所有的污浊被清雨划破。
留在尘世间的,是干净与澄澈。
他似乎享受这个状态,视线没有任何的遮挡,眼前,是山下悬崖。
仁爱大师转身,面对着万家灯火,他舔了舔唇。
“施主今日抽到了一只上上签。”
北冥烨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轻轻的恩了一声。
随意一摇,是一只上上签,解说是——良缘将至。
简直荒唐。
黑夜中,悉悉索索的,在旁边的亭台忽然响起了一男一女慌张的低喃。
男人似乎没有想到身后还有人跟随着自己,低声的呵斥了一声。
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女子的低声哭泣。
北冥烨听到此处还有他人的传出的动静,看了仁爱大师一眼。
仁爱大师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为何深夜青台山还有男女幽会。
“你打算跟着我到什么时候。”黑暗中,不远处的男人声音染着一丝烦躁的意味。
“公子。小女子……”少女婉约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一丝焦急。
“别再说了,我和你并不可能,你只是一介平民子女,我……”
少女打断男人的话:“小女子不才,未得公子青睐,扰公子良久,公子莫怪。自此,所有爱慕之意,止于唇齿,匿于年华,今生就此别过,各自安好,望公子日后善其身,遇良人。”
“你……”男子显然没有想到,女子会如此拒绝。
过一会儿,想起了脚步声,少女边走边哭,有些可怜。
世间男女,为情字所扰,何止一二。
到彻底没有外人的声音时,仁爱大师才开口:“今日公子为青云台捐了不少香油钱,师傅让我给公子捎一句话。”
北冥烨回头。
背后是大殿中央,一尊佛像此刻正朝着他。
阶梯承接着夜色,天空一片漆黑。
宝殿前,有一只巨大的香鼎,两侧分列香火炉,袅袅青烟,如雾似云。
他抬头,道:“愿闻其详。”
仁爱大师抿唇,直直的看着他:“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
北冥烨颔首,大步朝着宝殿走去,找到最中间的一个蒲团坐下。
远处的钟声从远处传来,一阵阵的撩拨人心。
深夜里,满室寂静,男人茶荼色的眸中写满了谦卑,和对佛怀有的敬畏之情。
他的眉宇间很放松,翻阅经文也很随意。
“我再来抽一签,大师且来解签。”
仁爱大师摇头:“佛家讲缘,说是万事万物由缘字起,由缘字灭。因是缘,果是缘,所以没有必然的因,没有必然的果,皆是由缘的变化而起,缘起无往相。一切处于变化中,一切必然变化。公子白日抽到的签文是缘分,皆由缘来,一切随缘而言,你认他是缘,你不认,他也依旧是缘。”
北冥烨沉默了。
哑然失笑。
“是我执念了。”
仁爱大师摇了摇头,轻声道:“无妨。”
沿着古老的杏树行走,撑着一把油纸扇,北冥烨的目光与鬼肘的冲撞在一起。
鬼肘路过长廊,朝着北冥烨附身:“二公子,出事了。”
*
凤凰城离帝都很近。
北冥烨是打算在北冥锡到达帝都之前,杀他个鸡犬不宁的。
他只是提了一个想法,鬼肘和林嘉阳自然费心的思考对策。
派了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死士刺杀北冥锡,却没有想到对方不但没事,反而入魔了。
入魔也就罢了,偏偏凤鸣云露公主还对他如此上心。
不愿意见到这一幕的北冥烨,默许了林嘉阳着实给赫连云露设绊脚石,拖延她的进度。
绑架蘼暖儿,让赫连云露分身乏术,并且让对方明白,跟北冥锡合作没有好下场。
鬼肘没有想到今天北冥烨竟然像是吃了炸药一样,发火了。
因为那几个江湖人士竟然起了异心,想要把暖阳郡主给糟蹋了。
“不是说只是绑架?”北冥烨看着半膝跪地的林嘉阳,右手执着茶杯,冒着热气的水雾,让他的眼神变得幽暗难测:“怎么最后连凤凰城的地头蛇都惊动了?”
想起今日在青云台哭诉儿子短命的妇人。
北冥烨瞥了林嘉阳一眼,眼神越发的不善。
鬼肘往旁边避了几步,布局之前主子的确说过不要伤及无辜,绑架暖阳郡主当个工具,但谁曾想到江湖中人变卦就变卦,竟然还想到了侮辱女人。
不仅荒唐到准备侮辱那南疆的暖阳郡主。
竟然还把道上的戾爷都惊动了。
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事情。
林谋士只怕也没有考虑到这些突发情况。
只是鬼肘也明白,现在北冥烨需要林嘉阳的解释,注意到林嘉阳那副不知悔改的表情,鬼肘主动解释道。
“可能是暖阳郡主长得实在是太过貌美,待人一时鬼迷了心窍,所以……”
北冥烨斜睨他,“本殿问你了?你最好不要在我气头上乱说话。”
“……”鬼肘,“!!!”
完了,黑化了,二公子好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看来动了暖阳郡主让二公子生气了。
不想在北冥烨气头上自找罪受,鬼肘抿唇,不再替林嘉阳辩解。
林嘉阳半跪着,收敛了神色:“二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下了手,就要有承担所有风险的准备。更何况,暖阳郡主如今不也毫发无损吗?”
北冥烨砸了杯子,滚烫的水砸在林嘉阳的身上,几片茶叶混着滚谈的热水顺着林嘉阳的身上往下流。
男人被烫的身子一颤,但是跪着的姿势却没有半分改变:“公子息怒。”
“她若是有损伤,还轮得到你现在跪着跟本殿说话?”北冥烨眸色更加阴沉。
“公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