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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来,看着二人, “若我说,我根本不想自杀, 我也肯定周芳她们不是自杀, 是有鬼在作祟,你们信吗?”
这样的事, 与他人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就是她父母,虽然顺着她,哄着她,却也只当她是因为心结作祟, 生病了, 还给她请了心理医生。
没想到陆南石回答地十分干脆, “信!”
梁萌很是错愕,多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说:“我听一班的苏愉说,你是大师?”
“不过是入了玄门, 有几分本事傍身,当不得大师二字。”
梁萌一愣,这话也便是承认了。现今社会, 和尚道士不少, 可真正懂这些的, 怕是凤毛麟角。不然,这些天,她也不至于把周边的寺庙道观都逛遍了,却没找到一个能揽事的。
初听苏愉说大师,她是不太信的。却也答应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现在,观陆南石的气度和自信,她竟生了几分希望。
陆南石适时给她倒了杯水,“别急,慢慢说。”
“谢谢!”大约是陆南石温和的态度安抚了梁萌,她镇定下来。
“我也不知道那会儿是怎么回事,只听到有个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说:去死吧,不如死了吧。活着有什么意义。我是罪人,该为自己的过错赎罪。不知道为什么,我像是受了蛊惑一样,不由自主的拿起了刀,割了下去。”
陆南石抓住了重点:“罪人?”
梁萌吸了口气,“是!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七个人是好朋友,好姐妹。燕子家境不好,可能进明德中学读书的,不说大富大贵,也大多有点家底。燕子是特优生特招的。刚进校的时候,和我们格格不入。有人仗着家世欺负她。我们碰见过两回,帮了她。慢慢的,就成了朋友。”
“我们一直很要好。年初,我发现自己喜欢上班长,就大方坦白和大家说,问还有没有喜欢他的。如果有,我们可以公平竞争。如果没有,那我就去追了。她们不能半路给我使绊子。”
“可是,我没想到。我追了班长几个月,他对我不假辞色。却让我撞见他和燕子约会。有人跟我说,她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不信,质问燕子。燕子躲躲闪闪,只说对不起。”
“我当时很气愤。毕竟我事先都把话挑明了。若是她也喜欢,大可以和我坦白,我们光明正大地来。何必背地里给我耍心眼。其他五个人也替我不值。觉得燕子这种做法不仅是背叛了我,也背叛了我们这个小团体。我们决定把她开除出去,不理她。”
“燕子几次三番找到我,和我解释,说当初确实不喜欢班长,是后来班长一直追她,帮她,她才慢慢有了感情的。这让我更气愤。班长追她那么久,她都没有和我说一声,看着我一次次倒贴班长被打脸,这算什么?把我当猴耍吗?”
说到此,梁萌情绪上来,哭出了声。
一边的郭燕却是比她哭得更厉害,不停摇头,“不是,不是的!我是害怕!我好容易有你们这么几个朋友。也只有你们这几个朋友。我怕说出来,你们就不理我了。我之前没想过要答应班长的。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后来为什么就动了情。”
“我一直想和你说清楚,可还没找到机会,就被你撞破了。”
苏恒听得唏嘘,忍不住递过去一张纸巾。梁萌擦了泪,又接着说:“我不肯原谅燕子,燕子就不停找我。那天晚自习之后,她在校门口堵了我们,跟着我们。我烦了,问她到底想怎么样。她说,她已经和班长分手了。”
“我很震惊。她竟然为了我,和班长分手了。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原谅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周芳她们就提议,得给她点惩罚。我们就商量说,如果她能在十分钟内,给我买一碗东街口的馄饨回来,我就原谅她。”
苏恒一愣,“明德中学新校区到东街口,走大道来回至少要半个小时。十分钟内买回来,只能选小道。而小道那一段路很偏僻,旁边就是拆迁的老校区。”
陆南石总算明白了郭燕为什么会在老校区出事。
梁萌泪流满面,“我们知道燕子怕黑,那段路很黑,我们只是想吓吓她。没想过会出事。这一片治安一直不错的,更不是混混活动的区域。谁知这么巧,那天就有两个无赖从那边过,这么巧就碰上了燕子,把燕子拖去了……拖去了老校区的教室给糟蹋了……我……”
陆南石皱眉,“你们等不到她,就没想过去找她。”
梁萌很激动,“我们有的。等了二十分钟左右,不见她。我们就去找了,可一路都没碰到她人,我们去了馄饨铺子,问了老板,老板说,没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来买馄饨。我们只当燕子怕黑,反悔回家了。”
“直到第二天,我们才知道出了事。我们都慌了,不知道怎么面对燕子。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燕子就……就自杀了。我们更难过了。心里又害怕,不敢和任何人说。只能偷偷把我们这些年攒的压岁钱托人给了燕子父母。连燕子的葬礼都不敢出面,也没脸出面。”
郭燕已经惊呆当场,一张鬼脸煞白煞白,身子不断往后退,双手抱头,似是回想着什么,十分痛苦。
陆南石看了她一眼,提起了心神,眼睛却看着梁萌说:“你怎么知道,是燕子回来报仇?”
“这些天,那个声音总会在我耳边响起,控诉我对燕子的罪状。而且……楚楚跳楼的时候,我在现场。跳下去之前,她和我说了一句话,没有声音,可我看懂了她的嘴型。她说,燕子,会来找你的。”
梁萌看着陆南石,“我知道我对不起燕子,我知道我有错,我愿意赎罪,愿意弥补,可是一定要死吗?”
她怕死,不想死。这很正常。况且,整个事件,她并非罪大恶极,只能说阴差阳错。谁都没想到这种结果。
苏恒心有不忍,燕子确实无辜,可其他六人呢?真的要以命相抵吗?
他张着嘴,想安慰两句。
室内气氛陡然一变,“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声音阴鸷,狠厉,便是苏恒和梁萌这等普通人也听到了。尽皆面色大白,循声望去,墙角窗帘旁,一团影子逐渐现形。黑气漫天,双目赤红,可不就是燕子!
梁萌失声,“燕……燕子!”
陆南石好似早有预料一般,站起身来,将二人护在身后,“你终于现身了。”
苏恒咽了把口水,“她就是郭燕?”
陆南石摇头,“不是。”
梁萌讶然,“可她明明是……”
“她被鬼操纵附身了!”
苏恒:???!!!
只听说过鬼附身人,没听说过还有鬼附身鬼的!
陆南石却已经取下了手腕上的镯子。镯子非银非铁,看不出什么质地,浑身纯白。乃是一把剑的形状,剑尖与剑柄相连,形成环扣,刚好是陆南石手腕大小,不松不紧。
这一取下,陆南石手一扬,立刻又化为一把利剑,直指郭燕。
郭燕冷嗤,“挡我者死!”
话音未落,鬼影已经一跃而上,陆南石横剑格挡,剑刃在黑影上划破了一个口子,但听一声凄厉叫喊。郭燕越发愤怒,“找死!”
陆南石冷笑,“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找死!”
一串五帝钱洒过去,鬼影倒也有些本事,避开了四个,却没避开最后一个。铜钱接触之处,皮肤被灼烧出一个洞。
陆南石正要再击,黑气突然卷成一团,消散不见。没了黑气支撑,郭燕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陆南石手一翻,佩剑再次成环,套入腕上。
梁萌看着郭燕,想要扶起她,却触碰不到,求助地看着陆南石,“大师!”
陆南石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打过去,符篆穿透郭燕,落在地上,自动叠成三角形。郭燕消失不见。
陆南石捡符篆,“放心,她没事。在里面养一养就好。”
梁萌松了口气,又担心起来,“那……刚才那东西不是燕子?是什么?”
陆南石转头看向窗外,勾唇吐出四个字:“杀身饿鬼!”
书房。
陆兆平坐在藤椅上,眼神呆滞,表情麻木。嘴唇一抖一抖,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两个小时前,就在这个房间。陆放坐在他对面,没有陆致的暴跳如雷,也没有陆致的憎恶怨恨,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就是这样平静的话语,一字字敲打着陆兆平的心,让他备受煎熬。
陆放说:“爸,你知道小致为什么今天要说那些话吗?他不仅会说,他还会做,他一早和我商量过,他会去立遗嘱。他才三十九岁,不满四十。却坚持一定要立遗嘱,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兆平一顿,嘴唇颤了颤。
怎么会不知道呢!如果没有遗嘱,按照现行国家继承法,陆南石母亲已逝,陆致未曾再娶,他名下所有财产,会由自己和陆南石平分。而在陆致看来,给了自己,也就等于给了袁芳菲等人。
他这防的是谁,不用猜也晓得。有了这份遗嘱,即便袁芳菲等人害死陆致,再害死陆南石,也一分钱都得不到。陆氏会捐出去。
陆放说:“爸,你说小致的态度不好,那你想让他什么态度?爸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这样?当年妈死的时候,我已经十八,进了军队。可小致才八岁。不过半年,你就把菲姨和陆敖带回了家。逼着小致叫妈妈叫哥哥。你让小致怎么想?”
“那些年,我不在家。我现在最恨的也是那时我为什么不在家,不在他身边。他最需要母亲的时候,母亲没了。最信任的父亲突然变了个人。就连唯一可以依靠的哥哥也不在!这些年,我一直在想,那些日子,小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还记得吗?他们住进陆家的第一年期末考,小致考砸了。你痛骂了他一顿。陆敖也没考好,你却在愧疚,责怪自己这些年没能把他带在身边好好教导。陆敖有陆敖的原因,可你有没有想过,小致也有。这一年,他失去了母亲,还被迫要接受另一个所谓的妈妈和哥哥。”
“他们住进陆家的第三年,小致在学校和同学大打出手,把对方手打折了,被叫家长。你一心认为小致顽劣,罚他在院子里站了三个小时的军姿。大热天,他直接中暑晕了过去。从始至终,到他进医院,你有没有问过一句,他为什么会和同学打架?”
“因为你把陆敖也送进了那所学校。因为陆敖和你五六分相似的容貌,因为你那么快就娶了陆敖的母亲。即便你从没明着承认过。但你以为别人都没眼睛,不会看吗?同学们的风言风语都是冲着小致来的。可就算小致对你不满,他也还知道你是他的父亲,还知道去努力维护自己父亲的名誉!”
陆兆平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彼时,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他们住进陆家的第五年,陆敖看上了小致的一只钢笔。问小致要,小致不肯。他就去找你,非要不可。你没有经过小致的同意,私自把钢笔给了他,还自作主张买了一只新的给小致,觉得这样会皆大欢喜。却没想到,小致生气了,直接把两只钢笔都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