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姝雅的世界里,周围的人都是虚幻不存在的影子,只有紧跟她脚步的宫小白才是真实存在的。
让她惊讶不已的是,前五百米,宫小白竟然能跟她保持同样的速度。不管她跑得多快,她都出现在她右侧,与她的肩膀齐平。
这种压迫感让她心头发慌,收起了之前的轻松心态,她奋力往前冲。
跑完了一千米,她与她之间渐渐拉开了距离。
两人跑到了人群稀少的地方,张裕才得以看清一前一后到底是谁。
陆姝雅超越了宫小白。
陆姝雅跑在了前面,心中多了一分欣喜,她再也不用一侧目就看到宫小白的身影了。
那样的欣喜只维持了三分钟,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宫小白穷追不舍。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不大。
陆姝雅卯足了劲儿往前冲,不停地加快速度,用了当初考核进军校的认真态度。
今天一整天的训练,早已超出了身体负荷,她一点都不在意。
此时此刻,哪怕身体酸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哪怕呼吸困难到每喘息一下就难受无比,只要腿还能动,她就要赢过宫小白。
只剩下最后五百米,陆姝雅一直保持着领先于宫小白的趋势。
训练场上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屏息凝神,看着跑道上速度快到逆天的两人。
姚琪不顾自己还有六千米没跑,站在原地,闻着烧鸡和酱牛肉的香气,紧张地盯着宫小白的身影。
嘴里念叨着一定要赢,一定要赢,输给谁也不能输给陆姝雅那个女人。
然而——
两人还有十米到达终点,宫小白还是没能超越陆姝雅。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一米……
陆姝雅率先跨越了终点线,摁下了计时器,像个能拿金牌的胜利者,回过身看向自己的对手。
宫小白已经冲到了她跟前,她摁下了计时器。
“你输了。”陆姝雅忍着肺部传来的疼痛,以胜利者的姿态对她宣布这场比赛的结局。
宫小白的状态比陆姝雅好很多,她站着歇息了会儿,等呼吸慢慢恢复正常频率,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解开了腿上的沙袋,扔在地上。
脸上没有后悔,也没有颓败。
输给陆姝雅,是她答应跟她比赛时就想到的结果。
比耐力,她可能还有资本跟陆姝雅一搏,但是比速度,她输定了。
好在,没有输得很难看。
刚刚她真的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跑出了自己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
面对陆姝雅得意的眼神,她轻轻笑了,“陆小姐,当你答应跟我比赛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你一个正儿八经接受过快一个月训练的兵,跟我一个第一天来军校的新人比,说实话有点丢人。”
“而且啊,你也没有比我厉害太多,我一点输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无比的光荣。”宫小白盘腿坐着,红扑扑的脸蛋挂着迷人的微笑。
陆姝雅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计时器。
精准的数据告诉她,宫小白只比她慢了1。12秒,一个呼吸间都不到。
她能听出宫小白的话语中有故意的成分,可她无法反驳。
她进军校比宫小白早了27天,每天进行着不同程度的训练。在此之前,因为老爸是司令,她老早就了解了一些军校的训练项目,并为此做准备。
宫小白才来第一天。
举突击步枪的训练,她是满分五分,宫小白是四分,只比她少了一分。刚才的比赛,负重二十公斤两千米跑,她赢了,但宫小白仅比她慢了一秒多。
每样都比她差一点点。
如果两人同一天进的军校呢,是不是就意味着宫小白早就超过她了。
“你……”陆姝雅看着她。
“我知道我输了。”宫小白打断她,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两个沙袋,朝她做了个鬼脸,“但我就不离开军校,我这人最爱做的事就是耍赖。”
说完,她欢快地跑了。
——
枭鹰军校是六人间的集体宿舍,跟学校宿舍一样的上下铁铺。
宫小白回了宿舍,里面没人,被罚跑步的女生们还没回来。
临近十点,燥热了一整天的风终于有了一丝丝凉爽,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
这里与教官住所隔了老远,她闻不到傍晚时分的槐花香,只有一种不知名的植物散发着辛辣的香气。
大概是某种驱蚊植物吧。
宫小白没有多余的脑力细想,从床底扯出折叠的小马扎展开,坐在小马扎上,背靠着墙壁休息。
身前背后都是汗水,粘腻得让人难以忍受,鞋里像灌了泥水,丝毫不夸张的说,袜子脱下来能拧出水。
她此刻动也不想动,只想躺在一个地方休息,担心衣服太脏把床单也给弄脏了,只好靠着墙休息。
门哐当一声,陆姝雅进来了。
目前新兵团总共有十一个女生,分为两个宿舍。
之前,陆姝雅所在的宿舍一直空着三个床位,宫小白和姚琪便顺理成章的住了进来。
两人挑了一个上下铺,宫小白睡下铺,姚琪睡上铺。
宫小白假装没看见她,心里却想着她总算回来了。
要是跟她比完负重二十公斤两千米跑后,陆姝雅还能坚持继续训练,她就真敬她是条汉子!
陆姝雅也装作没看见她,不提在训练场打赌的事。
她站在自己的床铺前,脱掉了靴子,整齐地摆放在床底靠近床沿的位置,两只鞋的鞋跟保持一条直线,仿佛拿尺子比着放的。
习惯了集体生活,陆姝雅没避开宫小白,直接脱掉了身上的作训服,双手交叉拽住迷彩短袖的下摆,从下到上脱掉了。
宫小白不经意看了眼,发现陆姝雅脖子以下的肤色与脸的肤色,几乎相当于白巧克力和黑巧克力的对比。
她确实是晒黑的,不是天生这么黑。
宫小白摸摸自己的脸蛋,不会她一个月之后也变成这样吧。
最最让她吃惊的是,陆姝雅居然裹了胸!
她胸前缠了一尺宽的白布,一层又一层,绑得很紧。
宫小白只在女扮男装的古装剧里看到过这种状况,现实生活中还从来没见过。
这么裹着,胸不痛么?
陆姝雅手绕到背后扯开了系带,解下一层层裹胸布。
呃……
宫小白明白她为什么要裹胸了,太大了,会影响训练吧。比如,对快速跑就有很大的影响。
她低头瞄了眼自己的,完全没这种烦恼。
休息了一会儿,宫小白恢复了元气,起身走出了宿舍。
她要去找宫邪!
乘着夜色,宫小白绕了大半个军校,走到最后面的教官住所。
还是傍晚那一排郁郁葱葱,挂满一串串槐花的洋槐树,芳香扑鼻。那会儿,它们沐浴在夕阳下,染着金光,现在他们蒙着月光,清辉淡淡。
很美,美得很不真实。
宫小白踢着地上的花瓣,飞起的一簇簇雪白,让她感到开心,虽然这开心来得莫名其妙。
安安静静的一条道突然热闹起来。
纷乱的脚步声从尽头传来,伴随着说话的声音。
宫小白想躲,却发现除了躲在树干后面,她无处可藏。
而且,这么细的树干挡不住她的身躯。
避无可避,她抬头迎上了这群人。
晚间训练结束,枭鹰军校的教官们一同回来。
“哎!那个兵!哪个教官手底下的?”一声怒喝从对面传来,宫小白吓得手脚都没处放。
教官说,“问你话呢,没听见?懂不懂规矩,这里是教官住所,士兵无特殊情况一律不得入内!你教官没跟你说?”
所有的教官都有一个毛病,说话靠吼的,一声比一声大,吼到声嘶力竭还不肯放弃。
宫邪除外。
他说话总是清淡如水,冷漠如冰,却又让人感到压迫力。
宫小白立正站好,“报告,宫邪手下的兵。”
喊话的教官叫董国正。他愣了愣,正要替宫邪训导这个不懂事的新兵蛋子,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别闹了,这是爷的小媳妇儿。”另一个见过宫小白的教官拍拍董国正的肩膀,示意他别乱来。
董国正上次没见到宫邪的面儿,听军校的其他教官说过,他老人家把媳妇儿带来了,还是个不大点儿的小姑娘。
就是眼前这个?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董国正往前走了两步,借着路灯的灯光看宫小白。
小姑娘的脸掩盖在帽檐下,乌七麻黑的,看不清楚,只露出尖尖的小下巴和弧度漂亮的嘴唇。
他又不好意思让人家把帽子摘下来,只能凭着想象,猜到她是一个精致好看的小丫头。
其余没见过宫小白的教官,跟董国平是一样的心理,对宫爷的小媳妇儿感到好奇。
宫小白站着不动,任由自己像只杂耍猴子一样被人打量。
“得了,都别看了。”先前那个拉住董国正的教官再次提醒,“让爷知道了,看他不削你们!”
他又对宫小白道,“找宫爷是吧,他在最前面一栋小平楼,门口有棵四季青。”
宫小白讷讷地点头,错开他们走了。
背后传来他们含着笑意的说话声,话题大概围绕着“怎么就让宫爷的小媳妇儿走了”,“我还想打听她是怎么拿下咱宫爷的呢”,“把人带军校里来了,这是一刻也离不得啊”……
他们戏谑的话语,像一团小火苗,贴在了宫小白脸上。她的脸烧红了。
他们好像都知道了她跟宫邪的关系,会有麻烦吗?
不清楚。
一会儿见了面再跟宫邪说好了。
宫小白站在门前,掀开了密码盘,下午来的时候宫邪跟她说过密码,她输入六个数字,门锁“叮”一声打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忘了笨重的军靴踩在瓷砖上超级容易发出响声,她踏入客厅的第一脚就被宫邪发现了。
“谁?”
“我啦。”宫小白放弃隐藏,跑去了里面的卧室。
宫邪坐在沙发上,腿面搁着笔记本电脑,耳朵里插着耳机,正跟里面的人说着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真的太厉害了,插着耳机还能听见她的脚步声。第二反应,他正在跟人视频。
不敢出声的宫小白乖乖站在一边。
宫邪看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宫小白瞥了眼身上的脏衣服,又看了眼已经洗完澡的男人,身上穿着干净宽松的T恤衫,不好意思坐在他身边。
宫邪在跟特训营那边的秦沣视频,了解那边的情况。
秦沣注意到他的眼神频频往另一个方向看,“哦,小白来了?”
“没重要的事我退了。”宫邪察觉到他有说废话的苗头,立刻阖上了笔记本,摘下耳机扔在一边。
宫邪站起身,在她汗涔涔的额头上摸了摸,“怎么不坐?”
“我想洗澡。”宫小白说。
宫邪顿时明白了,走过去,从摊开的行李箱里找到她的睡裙和内裤,“去洗吧。”
宫小白拿着衣服钻进了卫生间。
“我晚上在你这里睡行吗?”宫小白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不想再回宿舍了。来回折腾太麻烦了,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