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里出现大片大片鲜红的血,破布一样的尸体横在马路上,周围都是惊悚的尖叫声和刺耳的刹车声。
现场情况一片混乱。
所有人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始料未及。
在现场做直播的记者怔神一瞬后,恢复了正常,继续解说。
宫小白压抑着心里的不适,端起茶几上的白开水喝了几口,咽下那股恶心感。
宫邪见状关了电视。
宫小白侧目看他,男人墨色的眼眸仿若深渊,面容冷静,比起医院里的医生,他才该是见惯生死的人。
宫邪将她搂在怀里,“害怕就不要看了。”
没有害怕,宫小白只是想到了封媛,她爸爸死了,封家被查封了,她现在应该无处可去。
“我打个电话。”她从宫邪怀里挣出来,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封媛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宫小白怔了怔,掐断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
宫邪拿起搁在边上的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垂眸看起来。
恰在这时,姚琪的电话进来了。
接通了,不等她问,宫小白主动说,“不好意思啊,我问过了,不能。”
姚琪沉静了少顷,笑了笑,“没事啦,这种事一听就不是容易办成的事,你不用内疚。”她故意笑得轻松,“一开始就没抱很大希望。你什么时候走,改天出来我请你吃饭。”
“……好吧。”勉强应下,宫小白的心情说不出的低落,为封媛,也为姚琪。
她耷拉着脑袋,手指一下一下划拉着屏幕。
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身边的同学总说不想长大,长大要付出代价。
不管你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都不可能一辈子无忧无虑,有些烦恼别人能看见,有些艰辛却只能自己体味。
别人眼中的美好,有可能是你背后的眼泪换来的。
“唉……”宫小白丢下手机,倒在沙发上,“唉……”
她这一声连一声的叹气,宫邪都没办法静下心来看书了。
阖上书,他把她抱起来放怀里,手指捏着她下巴,“真就那么想让那个朋友去?”
“主要还是她在我跟前提了嘛,没帮上忙总觉得亏欠,其实我也明白不欠人家,可心里就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情绪。”宫小白靠在他怀里。
宫邪凝视眼前这张快要皱成小笼包的脸,“那就让她去吧。”
宫小白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欢呼,耳边就想起宫邪的警告,“我提前说好,如果她不能通过枭鹰军校的考核,军校不收她,我不会替她说情。我只是给她一个机会。”
他败给她了。
她蔫耷耷地坑着头,他也跟着难受。
为了自己好过点,也为了她好过点,他选择退一步。
下不为例,他在心里如是跟自己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答应就好。”宫小白仰起脸,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我现在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宫小白准备起身拿手机,被宫邪一把摁在怀里,“慢着。”
“嗯?”
宫邪抿唇,捏着她的下巴送到自己面前,“先亲一会儿。”
话落,他的唇已经捉住她的唇,缠绵不休的深入。
——
傍晚,宫邪开车带着宫小白回了宫家老宅。
老爷子一如既往地坐在客厅听着锵锵锵的戏曲,一边听还一边跟随节奏拍打沙发扶手。
“爷爷。”宫邪进门后唤了一声。
宫小白紧跟其后甜甜地唤了声爷爷。
老爷子“呀!”一声表示惊讶,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喜滋滋三个字写在脸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他故意看了眼窗外的太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平日里,都是再三要求,磨破了嘴皮子,这孙子才带着小孙媳妇过来。
宫邪把手里的礼物交给佣人,给宫小白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她在路上就嚷嚷着渴了,想喝水。
“太阳没有打西边出来。”宫邪接住老爷子先前的话,淡笑着说,“现在从西边落下了还差不多。”
老爷子又是一惊,怀疑坐在这里的是假孙子。
他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宫邪也觉得刚才的自己有点不正常,跟宫小白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说话的风格容易被她带跑偏。
她一说话,他就下意识的想找句话逗逗她。
忘了眼下跟他说话的人是老爷子……
“咳咳。”宫邪掩唇轻咳两声,脸色正经,“有点事过来跟您说。”
宫老爷子是多精明的人物啊,一听他的话是“跟您说”,而不是“跟您商量”,他就知道他要说的事是他已经决定好了的,只是按着礼貌告知他一声。
“走吧,去书房。”老爷子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绵绸长袖衫的衣摆,拿起手边的龙头拐杖。
宫邪微颔首,在宫小白脑袋上揉了一把,“觉得无聊就看电视。”
宫小白小口喝着烫烫的茶水,看了他一眼,“哦。”
见他跟着老爷子进了书房,宫小白放下茶杯,做贼似的跑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拉开了拉环。
“嗞!”
里面的气从开口跑出来,许多个小气泡一同跳跃的声音从易拉罐里传出来,宫小白听得倍儿爽。
她仰头咕噜咕噜喝掉了大半瓶,打了个难受无比的嗝。
——
书房里,宫老爷子坐在皮沙发上,经过空调冷风的吹拂,皮面的沙发透着丝丝凉意。
他抬起下巴,“坐。”
宫邪没坐,笔直站立在老爷子跟前,开门见山,“爷爷,我过两天要回军营。”
老爷子倾身准备端起茶几上泡好的凉茶,闻言手顿在半空,狠狠颤抖了几下,“你说什么?!你爷爷我耳朵背!”
“爷爷,我过几天要回军营。”宫邪一字不差地重复先前的话。
老爷子缩回手,摔了手边的拐杖,“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事?我不同意!”
宫邪:“我已经打过报告了,批文也下来了,我必须去。”
“不管你说什么,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里,你要是敢去就别认我这个爷爷。”老爷子不解气,抓起茶几上的报纸杂志全扔了。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人岁数大了,某些行为越发贴近小孩子。
“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一再跟上头申请让你回来?”老爷子费力地仰头看他,怒气更胜,“还不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别以为什么都能瞒着我这个老头子。当年追毒枭的时候遭人暗算,要不是曹亮,差点丢了命。”
“爷爷,出任务遇上意外在所难免。”
“你不用说了,我还是那句话,不同意!坚决不同意!”宫老爷子仰靠在沙发上,气不打一处来,瞅了他一眼,“你要是现在有儿子,爱咋地咋地,我懒得管你。你有吗?”
宫邪:“……”
他设想过老爷子会不同意,没想到他老人家的态度坚决成这样。
脑海中预想的速战速决变成了拉锯战,不得不改变策略。
宫邪将地上的报纸和杂志捡起来,整理好,码在茶几上,坐在老爷子对面。
采取动之以情。
“我想问爷爷一句,当初送我去军营的意义是什么?”宫邪双手交叉,放在两腿间。
“当然是想你将来为国家建功,为国家做贡献,为人民……”老爷子怒气冲上头,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他的圈套,冷冷地哼了一声。
宫邪声音很淡,“爷爷没说完的话是,为人民服务。”
宫老爷子默不作声,权当没听到他的话。
书房里沉寂了好半晌,老爷子晓得他决定的事难改变,叹息一声,“你说说你,快三十了,在家里安生不好吗?”
“这个年纪在军中正是建功的好时机。”
宫老爷子噎住了,“那……特训营那边难道非你不可吗?”
“军中的事,我不方便透露。”宫邪微抿薄唇,“我就说一点,R国研发出的新型炸弹,能成功拆除的人,整个国内一双手都能数过来,我恰好算其中一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后面的话,他不讲,老爷子也能想明白其中利害。
就这最后一句话,说服了老爷子,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心软了,嘴还硬着,“行了行了,公司的事交接完了就滚吧,看着心烦。”
宫邪站起身,深鞠一躬,“谢谢爷爷理解。”
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又被老爷子叫住了。
“先别急着走,等等。”
宫邪解决完这个事,浑身轻松,转身看向老爷子,“爷爷您说。”
“你走了,小白那丫头怎么办?”老爷子指了指门外面,“不大点儿的丫头能忍受得了长时间分离?你要离开两三个月还好说,要是离开两三年不得让人给拐跑了?外边相貌出众又优秀的男人一抓一大把,你可别后悔!”
老爷子想得还挺周到。
“我带她一起去。”宫邪说。
“放屁!”宫老爷子眨眼间又变成凶老头,“胡闹!军营是玩耍的地方吗?”
楼下的宫小白感觉到书房的门板都在颤动,忙扔下遥控器跑了过去。
她敲了敲门。
老爷子怒道,“谁啊?”
宫小白探出脑袋,“是我,爷爷。”
两人谈了好一会儿了,该说的话应该都说得差不多了吧,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听说小宫要逼着你去军营?”老爷子怕发脾气吓到她,声音温和地道。
在他看来,小女孩不会乐意去军营,肯定是宫邪逼的。
宫邪脸色微变,怎么就成……他逼迫了?
“不是呀。”宫小白的脑袋使劲儿摇了摇,“是我要去的,我想跟他一起。”
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太不懂事了?
宫小白连忙表态,“我也想当兵,为祖国做贡献!”
宫老爷子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哑口无言。
“爷爷放心,您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我会保护好她。”宫邪亲昵地在宫小白脑袋上揉了揉,“我们先出去了。”
宫老爷子:“别急着回家,晚上留下来吃晚饭!”一个大的带着一个小的,没一个省心。
宫邪:“是。”
宫小白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跟宫老爷子保证,“爷爷,我们会很快回来的。”等他们回来了,她就真正长大了,“嗯,会很快结婚,生孩子。”
宫邪捂住她嘴的动作已经来不及了,脸色暗了暗。
这丫头,什么都敢说!
这是一个刚成年小女孩该说的话吗?
“哈哈哈。”宫老爷子片刻前的怒气都消了,“还是小白懂事,哈哈,爷爷等你们。”
宫邪捏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把她扯出了书房。
“你干嘛呀,捏疼我了。”关上门,宫小白斜着嘴角说。
“矜持两个字,写给我看看。”
“哦哟,你真的是,有点笨啊,这两个字都不会写。”宫小白装傻,贫嘴,“手机输入法里输入拼音就出来了。”
“还敢皮?”宫邪扛起她往楼上走。
宫小白趴在他背上嗷嗷叫,惊动了整栋别墅的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