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祥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楼上,秋华站在楼上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愣愣的瞪视着对方。飞烟站在一旁瞧着两人的神情,不由得“噗嗤”一笑:“姑娘,高二公子,你们两人在比谁的眼睛大些不成?不用比了,我瞧着便是我家姑娘的眼睛比你的要大得多。”
听了这话,嘉懋在一旁哈哈大笑了起来,扯了扯高祥,又招呼秋华从楼上下来:“咱们让高祥带着去吃晚饭,到了他的地盘上边,自然要让他来请咱们才行。”
高祥这才缓过神来,望着秋华朝自己慢慢走近,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等着玉华嘉文嘉徵和下人们都出来了以后,高祥不禁吓了一跳:“你们竟来了这么多人!”放眼扫过去,约莫有二三十人,站在小小的后院,只觉到处都是人。
“不带这么多人来怎么办?”嘉懋指了指嘉文嘉徵:“他们这样小,秋华又不放心将他们留在家里,自然要多带些人出来。只不过不用去这么多人吃饭,免得让你破费太多。”嘉懋伸手拍了拍高祥的肩膀:“瞧兄弟对你多好。”
秋华在旁边抿着嘴儿笑,高祥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了一大块,连声说道:“我难道就这般小气不成?一起去我也能付得起银子。”
一边说话,一边带着嘉懋秋华往外边走,经过文夫子建议,决定在秦淮河边的水天楼吃晚饭,点的都是应天府有名的菜肴:“尝尝这个盐水鸭,这可是在江陵和京城都尝不到的味儿,应天府里就这家做得最地道!现儿还不到吃这鸭子的时候,若是到了八月桂花开得正盛时,这酒楼的包间都要提前来订呢!”
“为何要到八月才来吃鸭子?莫非还有什么讲究?”秋华望着那一盘肥白的鸭子,不由得有几分好奇。
“呵呵,其实这倒也没有太多讲究。”文夫子笑着摸了摸胡子:“八月时分鸭子最肥,而且八月桂花正盛,这时节做出来的盐水鸭,人人都说有桂花香,故此都爱在这时节来水天楼吃鸭子。”
“原来如此。”秋华点了点头,伸出竹箸夹了几块鸭肉放到弟弟妹妹盘子里边:“你们尝尝看,是不是很好吃?”
应天府的菜肴果然名不虚传,摆放在桌子上的每盘菜看着都是精细玲珑,色泽光亮,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尝起来口味醇和,酥而不烂。文夫子见嘉文与嘉徵吃得格外香,慈爱的笑了笑:“明日带你们去吃秦淮八绝,今晚可别吃得太多,将肚子放空些。”
秦淮八绝?秋华和嘉懋不由得精神一振,这都是些什么好吃的?听着名字都很吸引人,想来吃着也必是美味。文夫子见两人询问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端着盘子的伙计已经一溜儿说了起来:“魁光阁的五香茶叶蛋、五香豆;永和园的蟹壳黄烧饼、麻油干丝儿;奇芳阁的鸭油酥烧饼、麻油干丝;六凤居的葱油饼、豆腐脑儿;奇芳阁的什锦菜包、鸡丝面;蒋有记的牛肉锅贴、牛肉汤;瞻园面馆的薄皮包饺、红汤爆鱼面;莲湖糕团店的五色小糕、桂花夹心小元宵。”
“不是八绝?怎么这么多样东西?”嘉懋伸出的竹箸停在半空中,砸吧了下嘴:“听着名字都想流口水。”身边的嘉文嘉徵更是张大了嘴巴望着店伙计:“真有这么多好吃的?”
店伙计嘻嘻一笑,弯腰将托盘上的菜放到桌子上边:“两位小公子,明日去吃吃便知道了,保准你们吃了还想吃,回家撑着肚子都走不动路!”
用过晚饭,嘉懋与秋华将玉华嘉文嘉徵送回客栈,高祥与文夫子带着他们兄妹俩去秦淮河上泛舟。秦淮河的夜景是来应天府游玩的人不可错过的,才走到秦淮河边,就见那码头上停了不少画舫,河面到处都是红色的灯笼,点点烛光就如夜空的星辰落入了河中,在桨声欸乃里揉碎成了点点金黄,晃着岸上行人都有些发花。
秋华站在码头上边,头上戴了帷帽,一幅面纱垂下遮住了她的脸,可她依然能看清楚夜里秦淮的风景。堤岸和码头上也有不少女子,只是没有像她一样带帷帽与面纱,大家见秋华这打扮,还奇怪的多看了她几眼。
文夫子见嘉懋脸上有些不虞,连忙在一旁解释道:“晚上这秦淮河上游玩的人很多,大家嫌着麻烦,所以大部分都没戴帷帽了,容四小姐不必多虑,他们只是觉得你有些独立特行,这才朝咱们这边看。”
秋华笑了笑:“原来如此,这应天府的风俗又与我们江陵那边有些不一样。入乡随俗,我到画舫上再将帽子取了罢。”
嘉懋身边的长随去码头边雇了一只画舫,众人鱼贯上了船,船老大一声令下,几个船工撑篙划桨,画舫慢悠悠的离开了码头,朝河中飘了过去。
秋华取了帷帽坐在窗户边上,文夫子与嘉懋坐在另外一侧,却将高祥挤到了秋华这边,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心里不住的在忽忽乱跳,只觉既是甜蜜又是慌乱。窗户外边传来咿咿呀呀的歌声,声音忽高忽低,尾音挽了几个花儿,软软款款似乎要钻到人的心里去:“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高祥听着这歌声,望着眼前的秋华,忽然间似乎有了千言万语想倾诉出来,可都堆在喉咙那里,怎么也不能说出来一般。桌子上有一盏灯,外边用细白的羊皮纸罩子笼着,暖黄的灯下,秋华的双眼澄静如水,仿佛带着丝笑意在看着他。
“秋华……”高祥颤着声音喊了一句:“上次收到你的来信,总觉得你还有些什么话没有说出来,接着又有一个多月没有给我来信,心里还正在忐忑,没想你却跟着嘉懋来应天府了,真好。”
他的声音温柔体贴,秋华望着高祥的眼睛,只觉有几分甜,可高祥的话却让她想到了那封意犹未尽的信,心里忽然又凉了几分。高祥见着她眼里的光彩慢慢的熄灭了下去,转眼间便黯淡无光,十分奇怪,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两眼,这才问她:“秋华,怎么了?”
见着高祥关切的眼神,秋华不由心头一酸,芸华的事情涌到了舌尖,最终一点点的说了出来,望着高祥关注的眼神,秋华忽然有几分想流泪的感觉:“芸华姐姐成亲的时候我去送嫁,见她欢天喜地,脸上全是快活的神色,现儿看着整个人便如同被雨打过的花一般,残败不堪,心里一想着这事儿便觉寒心,对自己的将来也有些迷惘了。”
“秋华!”高祥的声音带着几分生气,他将手从桌子底下伸过来,握住了秋华放在膝盖上的手:“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与那刘三岂是同道中人!”
秋华望着高祥有些不快的眼神,轻声说道:“高祥,咱们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当然情分会不同些,可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预见得到?芸华姐姐才成亲的时候该也是有过甜蜜的日子,否则怎么会生了个女儿?可不过三年光景,两人便闹到了和离的地步。”
“难怪早一段时间你不给我写信,瞧着你又瘦了些,原来净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事儿!”高祥摇了摇头:“秋华,你该相信我的为人。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像你大姐夫那般对天发誓,若以后我对你有半点负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秋华睁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高祥,反手在桌子下边握住了他的,颤抖着声音道:“你别发誓,我明白你的心意,咱们就这样好好的过一辈子便是。”
高祥将另外一只手覆盖在秋华的手上,两人四目相望,似乎再也舍不得分开,这时船摇晃了两下,桌子上的茶盏都跳动了起来。高祥赶紧放开手站了起来,扶着桌椅往船舱外边走:“出了什么事儿?”
船老大在外边大声说道:“公子,没事儿,碰到了一条画舫,撑开便是。”
秋华抬眼往窗户外看了一眼,就见一条画舫正与自己乘坐的这条并排停在水上,画舫的窗户边上站着几个人,中间是一个穿着丝绸衣裳的年轻公子,正左拥右抱了两个女子往他们船上看。秋华见那公子的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赶紧转过脸来,却遇着了嘉懋愠怒的视线:“竟敢如此无礼!”
“嘉懋大哥,别理睬他。”秋华将座位旁边的帷帽捡起带在头上:“咱们出门在外,不宜与人争吵。”
嘉懋被秋华推着坐了下来,可旁边画舫那公子却似乎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饶有兴趣的看着嘉懋和秋华,高祥这时折了回来,见嘉懋一副气愤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了过去,见了那年轻公子的笑容,心里也十分不爽,只是现儿在船上又不知对方身份,只能忍气吞声坐了下来:“咱们玩咱们的,别管他。”
两条船迅速的撑开了,那条船上传来了一阵嬉闹声与歌声:“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歌声悠悠扬扬,一点点的传进秋华的耳朵里边,这才将郁闷的感觉压制了下去。
“秋华,这样无赖的人多得是,你别太在意。”高祥闷闷的说了一句,早知道游春会遇着这样的浪荡子,还不如不带秋华出来呢。
绕着秦淮河游了一圈回到码头上,高祥他们正准备雇马车回客栈,忽然旁边蹿出两个长随模样的人,指着高祥雇来的马车喊道:“这车我们家公子包了,你们再去喊一辆罢!”
秋华心里一惊,回头一看,有几个人正笑嘻嘻的站在一旁,中间那穿淡蓝色丝绸衣裳的便是刚刚在船上见着的那个。
第三百一十一章夜游秦淮遇恶霸
“你们公子是谁?这马车是我们先雇好的,自然是归我们用,你们自去再雇一辆便是。”嘉懋最终没有忍得住,他自小便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到京城里都没有受过这种闲气,哪里还能好言好语?朝那马车夫瞪了一眼:“还不将帘子打起来?”
马车夫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可随即又小声的补了一句:“这位公子,那是都转运盐使司同知杜大人的公子,一般人可惹不起。”
嘉懋瞪了他一眼:“要你啰嗦不成?别人惹不起,小爷我却敢惹。”
马车夫见嘉懋口气十分大,心里知道他来头大,赶紧打起帘子让飞烟扶了秋华坐了上去。那杜公子的长随见马车便人占了,不由得大为吃惊,伸手便要去抓飞烟的手,嘉懋沉声道:“竟敢无礼?给我上!”
身边几个长随早就忍不住了,冲了过去与那几个长随打在一处,那站在旁边的杜公子见这边动了手,颇为惊讶的挑了挑眉,慢悠悠的朝这边走了过来:“你们几个穷酸,竟敢与本公子的人动手?”
飞烟正准备把秋华扶上马车,听着那杜公子骂“穷酸”。转过头来便反唇相讥:“要和别人抢着雇马车的,家里能富到什么地方去?”
那杜公子被飞烟反驳得说不出话来,方才在河上游春的时候,他见着高祥的粗布长衫,心中以为不过是一些穷酸文人带了自己的姐妹在游秦淮河,走到岸上见他们在雇马车,更是觉得可以好好戏弄他们一番,可没想到还被个丫头讥讽了一番。
“竟然敢骂本公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杜公子勃然大怒,挽起袖子便想冲过来,高祥见他朝秋华这个方向冲了过来,心里一惊,快步跑到秋华面前,伸出胳膊拦住了杜公子的拳头:“你这般无礼,可知后果?”
杜公子轻蔑的打量了一眼高祥:“不过是金陵书院的穷酸书生,竟敢阻拦小爷教训人!”他抓住高祥的手便要往旁边拉,高祥却寸步不让,拦在秋华前边,伸出还能自由活动的手去抓那杜公子的胳膊。
阮妈妈此时正站在秋华身边,见高祥那笨拙的姿势不由暗自好笑,这位高二公子还真是憨厚得可以,分明不是那杜公子的对手,还要拦在前边不让他欺负了自己姑娘。转眼间杜公子已经将高祥两只手都扭住,他身边的那两人捋起了袖子便准备暴打高祥,秋华见了大惊失色,拉了拉阮妈妈:“妈妈,你去帮把手。”
“姑娘,你便放心罢。”阮妈妈淡淡一笑,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小石子扔了出去,那几个恶少只觉自己膝盖酸麻,扑通几声便跪倒在秋华和高祥的面前。他们的长随见了这场景也吃了一惊,停下手来扶住自家公子,望向高祥和秋华的眼神都有些胆怯。
嘉懋走了过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嫌恶的呵斥道:“还不快些滚开!”
秋华拉住嘉懋道:“大哥,我们走罢,别理睬他们。”几个人上了马车,车夫扬鞭打马,马车便往福来客栈辘辘而去,杜公子由仆人们搀扶了起来,望着那远去的马车,起得直咬牙,朝着赶来的长随每人赏了一脚:“那个穿布衣的是金陵书院孝字班的,衣裳上绣的名字没看清楚,好像是姓高,快些去查查这人究竟是是叫什么名字?此仇不报非君子,小爷打娘胎出来还没受过这样的折辱呢!”
第二日由高祥领着,容家兄妹吃了有名的秦淮八绝,每样小吃都有自己的风味,嘉文和嘉徵吃得抱着肚子直叫撑住了,可见着好吃的又忍不住张嘴叼住吧嗒吧嗒的吃了个不休。下午嘉懋和秋华特地去看了秦淮西街的铺面,选来选去挑中了街口那一间。这铺面位置好,又宽敞,旁边的掌柜听他们打听这铺面的情况,说得眉飞色舞:“这铺面位置是顶顶好的,里边有三进屋子,内外两个院子,还可以做住宅用。只是现儿这铺面被官府查封了,就等着重新发卖呐。你们若是想租了这铺面,可还得等上几日,只是……”掌柜胖乎乎的脸上堆起了笑容:“想将这铺面租下来,一年少不了这么个数。”他伸出了两只手指晃了下。
“两百两银子?”嘉懋心里想着,应天府铺面真真便宜,位置这么好的地方,还带宅子,竟然只要花两百,实在太合算了。
“两千!”掌柜的嘿嘿一笑:“两百银子,租一个月还差不多!”
嘉懋吃了一惊,拖了秋华走出了铺面,一边低声问她:“这铺面的租金一年都要两千,看来没有四五万两买不下来,你带了多少银子?”
秋华点了点头:“嘉懋大哥,你便放心罢,我心中有数,早准备好了。若里边真有三进屋子两个院子,怎么着也值这个数目,咱们便回了曾知府,定了这间罢。”
两人看好铺面以后便折回了福来客栈,此时杨老实一家人已经得了信赶了过来,正在客栈里等着。见秋华走进屋子里边来,杨老实杨妈妈便带着儿子媳妇上前来行礼:“大少爷四小姐安好。”
秋华端详了下杨妈妈,见她比以前要胖了些,知道是日子过得好,笑着坐了下来:“你们在应天府过了几个月,该也摸清这城里的大致情况了?”
杨妈妈点着头道:“大街小巷的都熟了,大锤还将应天府的绣坊看了个遍,他说卖上等绣品的绣坊不多,咱们珍珑坊若是在这里开分号,定然有赚头。”
杨大锤上前一步将一张纸递给了秋华,上边歪歪扭扭写着一些字,秋华努力分辨了下才看清楚上边大概是写了下绣坊的大致分布位置和里边卖的绣品种类。虽然字写得不是很好看,但还是能看出那杨大锤确实花了不少功夫,他心思如此缜密,再配上绿柳的机灵泼辣,秋华相信应天府的珍珑坊也肯定会能赚大钱。
“你做得很好。”秋华微微一笑,将那张纸收了起来:“还可以做得更细致些,例如绣坊里卖的东西的优劣,还有各家卖的东西色彩偏浓还是偏淡,这样我们才能把握应天府购买绣品的大致情况,能最多的将自己的东西卖出去。”
杨大锤听到秋华夸赞自己,就连耳朵根子都红了,搓了搓手道:“我会去再继续摸请情况的,四小姐放心便是。”
正在和杨老实一家人说话,嘉懋从外边走了进来,一脸郑重:“文夫子过来了,说高祥刚刚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打了。”
秋华听着这消息,猛的一惊,他们分开还没半天呢,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望着嘉懋,神色非常紧张:“有没有请大夫?伤势如何?”
“还不知道呢,我去瞧瞧他。”嘉懋也有些着急,对秋华点了点头:“你在家里照顾着玉华嘉文嘉徵,不要着急,听文夫子的口气,应该没有大事。”
秋华听了有些忧心忡忡,走到走廊上望着嘉徵的背影,差点要掉下泪来,殴打高祥的会是谁呢?她脑子略微一转,便想到了昨晚的情形来,这下手的人该是那都转运盐使司杜同知的公子罢?高祥在金陵书院念书,几乎足不出户,不会和别人有什么过节。若是高夫人不死心,暗地里派人下手,总怕不是这样打一顿完事,最有可能便是那杜公子下的手。
这人着实可恶,飞扬跋扈到了极点。秋华气愤的咬紧了嘴唇,真该想办法整治他一下不可,否则他还以为在应天府他能横着走呢。飞烟和阮妈妈陪在秋华身后,见她愁眉不展,两人也跟着担心,望着小院的入口,巴巴的望着嘉懋快些回来。
“还好,没多大问题。”盼了不知道多久,嘉懋总算是回来了:“只伤了点皮肉,高祥回去的时候,路上蹿出几个人拦住他,不由分说便将他揪到墙角拳打脚踢,只是这时不知哪里来了几个人将那伙人赶跑了,将他送到文夫子那边去了。”
见秋华一脸焦急,嘉懋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看了下高祥的伤势,也只是鼻青脸肿,身上有些淤青,手脚擦破了几块皮罢了。”
“大哥……”秋华听嘉懋说得轻松,不由气急:“你说得倒轻巧,若是你这么受了一顿,肯定通身不好受!”
“我回来的时候去曾知府那边拜会过了。”嘉懋拉了把椅子坐到了秋华身边:“我觉得这事情该就是那个姓杜的所为,已经和曾知府说了这事,让他替高祥出头,派人去杜府将那姓杜的抓起来。”
“都转运盐使司同知,那是几品官?为何他的儿子便如此放肆?”秋华蹙眉沉吟了一声:“这都转运使都只有从三品,他最多不过正四品之职罢?竟然能将自己的儿子惯出这样一副德性出来,实在也够糊涂的了。”
“哪有正四品?不过是从四品罢了。”嘉懋嗤之以鼻:“我与曾知府说了这件事儿,他听了倒也没有说半个不字,答应马上就去查这事情,若真查到了那姓杜的头上,我看他不会也不敢包庇那个混蛋。毕竟高祥的父亲是三品官,这姓杜的老爹还差三级呢。再说我都去找他了,曾知府怎么着也不敢不重视这事情。”
秋华点了点头:“那倒也是。”伸手搂住了嘉徵,还是心有余悸:“这几日咱们便不要出去了,免得那姓杜的胆大妄为再有举动。”
嘉文嘉徵听着嘉懋和秋华的话还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高祥被人打了,两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追问:“那个祥哥哥被人打了?他带着我们到处吃好东西,真是个好人,谁要打他呢?”
玉华在旁边细声细气说了一句:“肯定是坏人呗。”
嘉文和嘉徵两人都生气的捏起了小拳头:“我们去帮祥哥哥去打坏人。”
秋华哑然失笑,将两人的小拳头握住:“你们就乖乖的呆在客栈里边,别到处乱跑就够了。”转脸望向身边的阮妈妈:“妈妈,这两日你便跟着大少爷到外边跑罢。”
第三百一十一章竞价发卖求旺铺
要查是谁动手很简单,曾知府派出捕快出去,还没一个时辰,那几个打人的泼皮无赖便被捉住了,才拿出刑具出来,几人便都招供是杜大人家的公子给了他们十两银子,让他们去教训金陵书院的一个书生。
曾知府听说果然是那杜公子所为,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杜大人迟早会毁在自家儿子手里。这杜公子名叫杜鸣声,乃是都转运盐使司同知杜大人唯一的儿子。杜大人在得了九个千金之后才得了这个儿子,自小便看得十分娇贵,所以惯得无法无天,在应天府这几年,没少惹是生非,上次都还惹到自己头上来了,若不是杜大人为他苦苦求情,恐怕此时还关在大牢里没出来。
“拿了我的帖子去请杜大人过府相叙。”曾知府想了想,不欲让杜大人难堪,能私了还是私了。
杜大人接了曾知府的帖子,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心情有些忐忑,带了长随来到曾知府家里,听着曾知府将这事一说,惊得杜大人都差点从椅子上溜下去:“什么?得罪了高家和容家?”高家他倒是不太清楚,可容家却如何不知?长宁侯乃当朝太后娘娘的弟弟,皇上的亲弟弟,长宁侯里的公子小姐又岂是寻常百姓能惹得起的?
战战兢兢的坐稳当了身子,杜大人愁眉苦脸道:“曾知府,你与长宁侯府比我要熟,麻烦你做个保人,让我那孽子去赔罪罢。”
曾知府见着杜大人皱成苦瓜的脸,不免也心里同情:“杜大人,我去做保人还不一定能让他们满意呢,咱们是老交情了,也只能尽力一试了,只是贵公子你总得约束着些,免得有朝一日闯了大祸,你都没办法救他。”
杜大人赶紧连连点头:“我省得,我回去自然会好好管束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什么时候去比较好?”
“你去叫了贵公子过来,我们先去那位高二公子那边,再去找长宁侯府的公子罢。”曾知府伸手揉了揉额角,一想到这事情便有些烦恼:“我倒还有个法子,你们府上不是想要买秦淮西街的铺面吗?那位容大公子此次来应天府也是要来买铺面的,不如你便将这铺面转让给他们罢。”
杜大人听了十分肉疼,自己早盯上了那几间铺面,可眼见着到嘴的肉要吐出来,如何心甘?他额头上汗珠子不断往下掉,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吭声。见他一副舍不得的模样,曾知府摇了摇头,这杜大人也真真是糊涂了,难道不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理儿?那杜公子得罪了容家和高家,杜家买下这个铺面,或是转或是送给容家,这样也表明了自己的诚意,自然能让他们心里更舒服些。
“走罢,杜大人,我们速去速回。”见杜大人还在踌躇,曾知府催促了他一句,杜大人这才站起身来,吩咐长随将杜鸣声从府里头拎了出来,由曾知府带着,一行人去了文夫子金陵书院旁边的居所。
见知府大人来了,那处的人都觉惊奇,不知道文夫子究竟有什么来头,就连应天的知府和那盐使司的同知都来看他。众人围在门口议论个不休,见着垂头丧气的杜鸣声跟在杜大人身后走了进去,这才反应过来该是寄住在文夫子家里的高祥挨打的事情。
高祥来金陵书院主要还是因着要躲避家中的高夫人,文夫子对旁人说高祥只是故旧之子,托付在他家寄住,并未表明他的身份,高祥素日里为人又和气,谁都没有想到他的父亲乃是正三品的官儿。见着曾知府带了杜大人杜公子进去,人人皆是赞颂曾知府贤明:“真真是不怕得罪人,就连杜大人的儿子他都敢揪了来向高祥赔罪!”
走进屋子里边,嘉懋正好坐在屋子里边,见杜公子走了进来,一跳三尺高,指着杜鸣声道:“你这人好没道理,那晚上肆意妄为,让你得了教训你也该知道收手,没想着你竟然贼心不死!”
杜鸣声的眼睛一横,正想开口说话,被杜大人一巴掌又拍了下去:“孽子,你嫌祸闯得还不够?”他朝嘉懋拱了拱手:“容大公子,小儿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容大公子与高二公子,特地带他来赔礼。”
嘉懋重重的“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指着床上的高祥对杜大人道:“你倒是说得轻巧,高二公子被你儿子打成这模样,你就这么说一句便算了不成?”
杜大人心里暗暗叫苦,儿子打的是高祥,跟这长宁侯府的大公子有什么关系,偏偏他要跑出来为这高祥出头!但是他究竟不敢得罪了嘉懋,只能陪着笑脸道:“是下官管教不力,以后定然会严加管束。鸣声,还不来向高二公子赔罪!”
杜鸣声扭了扭脖子,很不情愿的走上前来,大咧咧的向坐在床上的高祥点了点头:“谁叫你那晚穿的是金陵书院的衣裳,又住在这破屋子里边,我还以为你只是个穷酸,没想着倒看走眼了。若是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富贵朋友,我也不会对你下手。”
听着这话,嘉懋气得满脸通红,站起来抬腿便将杜鸣声踹到了地上:“按着你这般说,那我自然可以对你下手了。你父亲不过从四品的官,怎么能比得上我父亲正四品的官职?你们杜家又如何能比得上我们长宁侯府?”一边骂一边只觉不解气,抬腿又踢了他一脚,看得杜大人只是心疼,可又不敢开口阻拦。
“高祥,你父亲是正三品的官儿,自然更有资格来对他下手了,只是你现在身子不方当,要不要我来帮你补几脚?”嘉懋见杜鸣声倒在地上,依然在不住的扭着脖子,脸上一副不父服气的神色,心中大怒,对曾知府拱了拱手道:“知府大人,请带着杜大人和这人回去罢,我们不稀罕他这样的赔罪,这口恶气总得要想个法子出了才是。”
杜大人在旁边急得白了一张脸,心里这才知道儿子闯了大祸,不仅是容家,就连高家,自己也惹不起。见着嘉懋的脸黑得如锅底,高祥只是在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还有青紫的颜色,一时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杜大人,咱们先回去罢。”见这赔罪被那混账杜鸣声弄得一团糟,曾知府长叹了一声,转头便走了出去,这杜鸣声实在太顽劣,自己是没得办法了。
过了几日,秦淮西街的那几间铺面重新发卖,这五间商铺位置不错,应天府不少富户都打了主意想要买下来,所以府衙的前院里坐满了人,就等着曾知府宣布发卖开始。
曾知府见人来齐整了,让衙役给来竞价的人各自发了一个号,当每人都拿到了一个号以后,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宣布发卖开始。
嘉懋拿到的是六十号,看着这前坪里边总归有约莫六七十号人,心里一直在琢磨,曾知府究竟会用什么法子能让自己一定能买到那间铺面。这么多人竞价,自己想要买到,恐怕要出大笔银子才是,嘉懋摸了摸衣裳,里边放着五万两的银票,秋华今日特地叮嘱他,如果超过五万两,那就算了。
“因着今日来竞标的人实在太多,本府决定将五间铺面分开拍卖,拿到一号到十五号的竞价西街最里边那间,卖完以后这十五人即刻退场,然后依次类推下去。”曾知府扫了一眼前坪里的人,清了清嗓子:“可有异议?”
“大人,这样不公平!为何我们只能参与一间铺面的竞价?”有人愤愤不平的喊了起来:“我五间都想买,大人难道不允许不成?”
“若是人人都参与每间商铺的竞价,这价格恐怕会抬到天上去了,为了保护诸位利益,本府才想出这样的法子,偏偏你还不领情!再说若是人人都参与五间铺面竞价,那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去,本府哪有这么多时间与你们来耗!你如不赞同这法子,便将号码交回来,你出去罢!”曾知府不慌不忙的解释了几句,眼睛都不落到那人身上,脸上摆出了一副藐视的神情。
那人觉得自己被曾知府无视了,十分愤恨,将号码扔回到衙役手里,转身喊道:“这样不公平,咱们走罢!”
前坪里的人都木然的看了那人一眼,谁都没有动身,那人见大家都不附议他,赶紧又折了回来朝曾知府作揖:“大人,我想通了,还是来竞价罢。”
曾知府冷冷一笑:“方才你已经将号码交了回来,那便是你自己不愿意竞价,覆水难收,你出去罢!”
旁边众人见少了一个对手,心里大喜,一个个附和着曾支付的额话:“刚才可不是你自己交回了号码,现在又厚着脸皮要来竞价?有骨气就要有骨气到底,少说废话,快些出门左转算了!”
那人被众人嘲笑了一番,面红耳赤的甩甩袖子走了出去,前坪里的人这才慢慢静了下来望向曾知府:“大人仁心,不忍我们多花银子,实在是想得周到,我们就照你的法子竞价。我们知道大人事情多,时间要紧,现在开始罢。”
曾知府满意的笑了一笑,方才这人是他故意放在人群里说话的,就是想让旁人都允了这个法子,这样他才能保证容大少爷能买到秦淮西街第一间铺面。
站在身边的师爷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一到十五号,现儿开始竞价第一间铺面,位置在秦淮西街最里边一间,起价两万两银子,每次竞价以一千两为起价。”
嘉懋饶有兴趣的看着十五个人走了出来站到前坪中央。有人举起号码牌儿喊了一声:“两万一千两!”
师爷手里拿着一支毛笔站在一块纸板儿旁边:“还有价格更高些的没有?若是没有,我便要填数字了。”
“两万一算什么?两万三千两!”旁边一个身子圆滚滚的人举起了号码牌:“看清楚,我是第八号!”
“两万五千两!”“两万六千两!”那十五个人竞价十分火热,很快那铺面的价格便飙升到了三万两,大部分人见着已经到了三万两,摸摸自己的荷包,最后将号码牌交回衙役手里,摇着头离开了知府衙门,前坪中央只剩两人依旧在咬着牙齿喊价钱。喊了几回合,一位姓王的商贾最终买了下来那间铺面,花了足足四万两银子。
这最里边那间铺面都要花四万两银子,恐怕这当街口的铺面五万两买不到。嘉懋的手心里隐隐有汗,望着曾知府镇定自若的脸,心里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