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倜笑的很开心, 双眼弯弯, 眼睛里闪烁着暖光, 与这个有些冷的病房气氛并不相符, 但却让病房里更暖了几分。
她笑起来从不会用手捂嘴, 或者低头掩饰。
总是爽朗的露出白牙,迎着你的眼睛,笑的很率真很开朗。
偶尔会微微歪着头,显出几分俏皮。
袁朗淡淡的看着她的笑容,从来没有,他从来没有这样看着她笑过。
真是难得, 他们都清醒着,她对着他笑的这么快乐。
“笑什么?”他声音沉沉的, 比方才好了一点。
嘴唇也红了些, 不似方才那么苍白——当然,也可能是被烫的。
“我不说。”周倜抬眼看了看他,用力摇头。
她笑的脸红扑扑的,当然也许是咳的。
“说说。”袁朗坚持。
周倜咬了咬下唇, 仍旧忍俊不禁。
“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啊。”她朝着他点了下下巴, 一副‘你得保证’的表情。脸上有点红, 似是腼腆不想说。
“好。”袁朗淡淡的道,大老板架势十足。
周倜清了清喉, 想了想又有些犹豫, 可看着袁朗认真盯着自己, 满含期待的眼睛,只得开口道:“以前有一个笑话……哈哈……”
她忍不住笑,忙深呼吸,努力平静情绪,哪有讲笑话自己先笑的。
也没见相声演员在台上自己哈哈大笑吧。
她在这边酝酿情绪,袁朗在床上静静的看她,表情很淡然,心里却回想起那次她喝醉,非要拉着他给他讲笑话。
也是这个样子,自己先笑的东倒西歪,像只小猴子靠在他身边,时不时还要站在沙发上表演一番。
深呼吸……
她这才继续讲道:“在医院化验科,一个小伙子验尿,双手捧着个一次性杯子满满的一大杯颤颤巍巍的想从窗口递进去……哈哈……”
她说着,捏起她刚才倒的只剩半满的那杯热水,举起来,继续道:
“……搞得医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说:‘大兄弟,你这是来验尿的还是来敬酒的?’哈哈…… ”
笑话讲罢,她忙将那杯热水放回桌上,她笑的花枝乱颤,手都有些抖,险些把热水洒自己一手。
在袁朗面前,她还笑的相对腼腆,要闭着嘴像小耗子一样偷笑。没有如在葛小玄他们这帮朋友面前开朗大笑。
“……”袁朗看着她笑的情不能自已的模样,心跳不自觉的开始加速。
他又看了看桌上那杯水,已毫无想喝的欲i望。
手心有点痒,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可又怕吓跑她。
也怕因为自己的情感表露,而让她又变成曾经那个周倜,排斥、嘲讽、冷言冷语,以及……
门口,老医生靠着门框,听着这个老笑话,脸上露出微微笑。
他看着病房内的两个年轻人,表情逐渐变得温和慈祥——这样多好,一个安静,一个吵闹,但都笑吟吟的。
处对象嘛,就得这样。
想着,他点了点头,仿佛一个身负使命的丘比特,满意的走了。
……
周倜笑够了,眼睛湿润的望向袁朗,问道:“怎么不好笑吗?你怎么不笑?”
满口责备,但眼睛还是弯弯的。
“你到底是怎么成为编剧的……现在行业门槛这么低的吗?”袁朗声音轻轻的,但他嗓音醇厚,即便是轻声说话,也显得深沉厚重有威严。
周倜立即竖起眉毛,哼一声,“喂!人身攻击了啊!”
她又不是讲相声的,讲的笑话不好笑不是很正常。
她也不是写搞笑剧的,好不好笑关她剧本什么事儿。
“……”袁朗微微扯了扯嘴角。
周倜立即睁大眼睛,她刚才是不是看到袁朗笑了笑?
可再要仔细看,那抹微弱的弧度,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眨巴了下眼睛,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没有笑容了。
可能是看错了吧。
“不过说起来,这个剧本,我真的不接受去掉我的署名。可能外行觉得,署名不署名没什么,赚钱才是最实惠的,甚至很多观众之类根本不会看这个署名。但是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而且圈内人都是会看的。”周倜想了想,表情变得无比认真,她盯着袁朗的脸,想捕捉他神情里传达的情绪,却发现他只是转头看着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她舔了舔嘴唇,既然他没有打断她,她就继续说道:“而且,对于我们编剧来说,自己的故事,不仅是用来赚钱的。这些都是耗尽心思和精力,所创作出来的孩子,如果不能署名,真的比拿不到钱更难受。我也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她盯着袁朗,坐的笔直,眉心微微皱起,显着她的庄重,“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署名权的,无论你给我多少钱,无论你开出什么条件,无论在你面前我的反抗是多么微弱,我都会为了自己的权益、自己的尊严,抗争到最后一刻的。”
她的声音并不算洪亮,她努力让自己的音量保持在一个平衡的调上,慢条斯理的说着。
显得即理性,又认真。
袁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深吸一口气,他还是伸手将桌上的水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周倜始终热切的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真的……他再不开口,她就要去喊医生,说‘病人因为过敏而成哑巴了’!
袁朗终于开了口,他抬起手,说道:
“吊水打完了。”
“……”周倜歪头瞪他,想跟他狠狠僵持一下。
可眼看着吊瓶里的液体已经快流尽,到时候就会回血,想了都疼。
她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没能僵持过他,先按铃喊护士。
护士过来的时候,周倜还抱着膀有些气的盯着他,眼神不善,充满怨气。
结果护士给袁朗拔针的时候,袁朗突然将视线从针孔上抬起来,朝着周倜道:“我会跟路百明说一声,大不了,不卖y姓平台了。”
“……”周倜一挑眉,笑容渐渐浮现脸上,抱着的膀儿慢慢松动。
她整个人一下舒展,笑嘻嘻道:“真的?”
袁朗点了点头。
这会儿护士已经拔好了针头,袁朗便坐起身,穿上鞋子。
周倜欢天喜地的带着袁朗去开药,欢天喜地的抢着付钱,压着袁朗的手,特仗义的说:“袁总,哪能让你破费呢!我来!让我来!”
然后将自己的钱包塞进了付款口。
“……”收银小哥。
……
……
两个人往停车处走。
先出了医院门,不知道为什么,往下走的台阶高一个低一个的,让人不设防便要踉跄。
周倜忙伸手扶了下袁朗的手臂,扭头关切的问:“晕不晕?现在还舒服吗?能自己走路吗?”
“不……有点晕。”袁朗‘不’字都吐出一半了,忙囫囵个又咽下去。
周倜便挽着他手臂,尽心尽力的扶着袁老财下台阶。
下了台阶,她又问:“能自己走吗?”
袁朗点了点头,尝试着走了两步,又晃了下,手指戳了戳太阳穴,“还是有些晕,你过来扶我一下。”
他语气很硬,老板架子十足。
硬的有些怪异,像在掩饰什么。
周倜倒也不生气,谁让他人设如此呢,不能怪他不能怪他。
想着,她走到他跟前,又挽住了他。
结果,因为走路时抬起头看星芒漫天,周倜这个搀扶人的,反而被绊了一下。
她往前一踉跄,拽着袁朗也往前抢了两步。
还好袁朗反应及时,手腕一转,反过来抓住了她,一下拽住,才避免了她被绊倒,也同时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周倜惊魂甫定,忙拍了拍胸口,转过头说者无心:“还好你反应快,拽住了我。”
听着有心:一个头晕虚弱的人,怎么可能反应快。
袁朗脸上微微热了热,好在医院的院子里并不算很亮堂,浓密的梧桐树遮住了些许灯光,让他脸色在阴影中,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