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歌不动。
萧寒潜动了,歪头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讶然道,“怎么?这一路过来常青没帮你打好伞,淋雨淋傻了?”
“寡虞哥哥,这不是重点。”李英歌用一种看熊孩子的眼神上下打量萧寒潜一眼,比他更讶然,“就算你这一路真风吹雨淋有个头疼脑热,你的手还好好的!”
萧寒潜到底哪来的底气,要她帮他挠痒痒!
她是真的惊讶,甚至认真回想了一下,前世李松小的时候,似乎都没这么熊过。
更别提从小一板一眼的李承铭,何况萧寒潜早已及冠了!
李英歌面色古怪,好险没露出看傻子似的神情。
萧寒潜瞥她一眼,懒懒地哼了一声,随即闭上眼老神在在的调整了下姿势,作势要去掏那对女子发饰出来,仿佛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给你机会抵过,你不珍惜。待会儿可别怪我……”
说着似乎突然醒过神来,狭长的凤眸挑开一道缝,睨着李英歌,故作忍辱负重地道,“要不是不想辜负你的一片体贴之意,我又怎会’舍不得’摘下你别的发饰,一路顶着部下明里暗里打量的视线?本王一世英名,没想到毁在了自己的未婚妻手里。”
一听他自称本王,李英歌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后悔自己手贱,一时又觉得萧寒潜无赖的狡辩实在可笑,用一种连她自己都不自知的无奈口气道,“好了,你且受着罢。”
萧寒潜心中暗笑,才闭上眼,就觉得脸颊被一只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挠了挠。
李英歌敷衍地抓完,想抽出手来,“行了吧?”
“不行。”萧寒潜依旧不睁眼,却动手将她握得更牢,大掌包着小手挪到嘴边,嫌弃地轻轻啃了一口,撇嘴道,“你这手除了捏绣花针、捧书本,还能干什么?这么点力气还不如蚊子咬得痒。不如……用嘴?”
李英歌呲牙,恨不得真咬他一口。
脑中却有灵光乍现,她略一犹豫,真就听话地俯低身子,张嘴咬上了萧寒潜的脸颊。
顺带磨了磨牙。
萧寒潜一愣,着实没想到李英歌今天这么乖巧顺从,转瞬就回过神来,很享受似的低低笑起来,“嗯,这力道还差不多。小狐狸想磨牙?那就多咬几口?”
李英歌暗道美得你,努力不让嘴唇贴上萧寒潜的脸颊,呲牙咧嘴的啃了短短一瞬就退开,下意识抹了抹嘴,“你满意了?可以说正经事了没有?”
“陪你的未婚夫,难道不算正经事?”萧寒潜缓缓睁开眼,剑眉微微一挑,继续指使道,“脸是不痒了。不过我这一路累得头疼,你帮我捏捏眉心,嗯?”
说着目光微转,若有似无的落在李英歌微微抿起的嘴唇上。
李英歌曾经觉得,萧寒潜身上没有那些皇室、高门纨绔子弟的臭脾性。
此时此刻,她只想收回前言,萧寒潜无赖起来无人能敌。
现下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不怀好意,生怕他再提什么孟浪要求,只得再次自我妥协,顺着他的示意,半靠到引枕上,不远不近的倚在他脸侧,伸手按上他的眉心,轻轻揉捏起来。
力道不轻不重,触感轻柔,仿佛能驱散团聚在心中的烦闷。
萧寒潜长长吁一口气,眉眼都舒展开来。
静静放松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道,“你不用多想。我这次带人出京,为的是追查一位逃走的犯官。和密折的事情无关,和父皇这段时间整顿吏治也无关。
只是大理寺过手的一桩旧案。那位犯官原在刑部任职,四年前我刚进刑部观政时,还曾和他共事过。他犯了事被流放,途中却买通了人手出逃。因我和他算是脸熟,这阵子在京中也待烦了,就接了这事。”
他说累,是真累,并非单纯逗弄李英歌。
只是他惯于用嬉笑掩饰真性情,难得展露疲态,也常常让人忽略,二十二的萧寒潜也不过是个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
而官场如战场。
李英歌闻言心头微微一动,手上动作越发轻柔,声音也不由低下来,“那位犯官,很难抓到吗?你怎么没把张枫带上?”
“张枫?他留在京里,替你盯着你那位裘先梓了。”萧寒潜冷哼一声,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英歌,“你看,你求我办的事,我可是排在公事前头的。换做别家闺秀,早就大呼感动了。”
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李英歌满脸黑线,用力掐了掐萧寒潜的眉心,也冷哼道,“寡虞哥哥,我感动得快哭了。”
“没大没小的小狐狸。”萧寒潜朗声大笑,宽厚的肩膀都跟着震动起来,长臂一探,就将李英歌作乱的小手按到胸前,视线落在矮桌上,“你带了什么来?给我的?”
李英歌趁机挣脱,下了矮塌抱起进屋时搁在矮桌上的包裹,解开递给萧寒潜,“给你多做了件家居常服。”
萧寒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慢悠悠接过来,长指摩挲着包袱皮,勾唇道,“所以……这就是我允张枫当小学究的半个老师,你给我的回报?”
李英歌眨了眨眼睛,表示不然你还想怎样?
萧寒潜表示看懂了,长腿一个打挺,转瞬间就下榻站定,长身玉立仿若风中青竹,意态清朗,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高风亮节,“一件衣服当然不够。不如你好事做到底,帮我穿上?”
话音未落,就开始解衣襟扣子。
他长指翻飞,动作说不出的流畅好看。
李英歌愕然。
堂堂皇子王爷居然一言不合就脱衣服。
只是萧寒潜动作太快,不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脱去外裳,露出一身月白中衣。
斜襟中衣只用衣带松松垮垮的系着,夹杂着雨水的凉风过窗而入,风吹衣动,隐隐能看到内里肤色稍暗的遒劲胸腹线条。
李英歌眼角一跳,脑海中闪过的却是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四年前初见,萧寒潜还带着东北历练而出的风霜,肤色不似京中公子哥儿,透着健康的浅麦色。
四年时光荏苒,萧寒潜的肤色似乎不知不觉就养回了原本的白皙,却不病态,透着健朗的阳光气息。
她记得太后和城阳大长公主曾笑言过,萧寒潜小时候粉雕玉琢,白白嫩嫩煞是讨喜。
如今成了白富俊,在外却落了个冷酷跋扈的名声。
李英歌不由多看了萧寒潜一眼。
“小狐狸,看傻了?”萧寒潜哪里知道李英歌已经神游天外,略显得意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嘴角挂着叼坏的笑,“与其用眼睛看,不如动动手?我要真着凉病了,你当如何,嗯?”
李英歌仰头看他,萧寒潜要是真病了耍无赖要她负责,后果好像很严重。
当下抓起包袱皮一抖,十分霸气地一扬手,果断将新衣甩上萧寒潜的肩头,踮起脚尖道,“你低下头来,我够不着。”
萧寒潜依言弯身,俊颜准确无误地契合在李英歌仰起的脸侧,在她耳边沉声低笑,“我之前说你矮,你还不承认?”
李英歌懒得理他,张手替他抻了抻新衣,示意他抬手套袖子,随即退开一步,扯了扯衣襟,满意道,“很合身。”
萧寒潜挑眉,两手揪起宽大敞开的衣襟,左右看了看,“道袍?”
“嗯,在兴园不常出门,我和瑾瑜师姐都爱穿这种道袍,行动坐卧都方便。”李英歌见识过无归道长不重样的无数道袍,少不得技痒改良了一番,做出来的道袍少了几分出世的寡淡,多了几分闲适淡雅,她微微笑起来,“寡虞哥哥,你喜欢吗?”
她知道,萧寒潜看似不讲究,实则在吃穿上用的心思都低调而不外露。
没要求的人往往要求更高。
她对自己的女红手艺有信心。
萧寒潜看她笑微微的小模样,面色情不自禁地柔和下来,垂眼看着大敞的衣襟静默片刻,忽然勾唇笑道,“小狐狸,我很喜欢……”
他的小未婚妻不用多厉害,能在这些细微处迎合他,就足够令他心生欢喜。
所以他身随心动,修长手指捏着衣襟,敞开未曾系上的道袍,不由分说地将李英歌整个包裹进衣下怀中,弯腰低头,俊颜抵在李英歌的颈窝里,微微偏过头去,低声和她咬耳朵,“小狐狸,这份回报,深得我心。”
李英歌看不到他的表情。
眼前是他包覆在中衣下的暖热胸膛,周身被他包在宽大的道袍下,仿佛与世隔绝,昏昏暗暗,全是他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即不挣扎也不乱动,略微僵直地任萧寒潜虚抱着她,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把衣带系上罢。敞着衣襟真要着凉的……”
“别动。就这么说说话?”萧寒潜暗暗吸了口气,闻着李英歌鬓发散发出的轻浅雨水潮汽,意外觉得十分好闻,语气越加放松下来,“你跟你娘回澧县李氏,不单是为了给杨老太太祝寿罢。你娘……是不是打着分家的主意?”
早在圣旨赐婚的时候,萧寒潜就能想到安插人进李府伺候她,会知道澧县李氏族里的事、会猜到谢氏的打算,并非意料之外。
李英歌微微一顿,就颔首道,“嗯。我娘想把族里的大家先分了,回京就把小家也分了……”
她本能的抬头想去看萧寒潜的表情,入眼却是一片朦胧,只能看到一小块领口圈出的亮光,她微微眯起眼,接着道,“我没有违反和你的约定。密折的事,我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