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啊?!”
“……”
苏小萌看着周梦琴……
殷时修回来的那一天,二老几乎都快流干了眼泪,但那一晚无论大家有多少纷繁的情绪,总归,是高兴的,是雀跃是惊喜的。
一直到今天,二老也没有和他们坐下来好好聊上一聊。
苏小萌和殷时修似乎都忽略了……父母受到的打击有多大。
也都忽略了……
二老心里积压的这份痛楚,从未释放过,宣泄过。
殷绍辉也好,周梦琴也好,都是理智的人。
哪怕他们恨不得将那些陷害他们儿子的人给五马分尸。
恨不得把殷时修受过的苦痛都乘以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但最终却还是冷静的,冷静的……等待着法律的制裁。
殷时修,这身体发肤,受之于他们,血脉亲情,也与他们相连……
殷绍辉老来得子,一个儿子宁折不弯,走上了绝路,养子忘恩负义,六亲不认……
到头来,也只有殷时修这一个儿子,有智慧,有担当,有勇气,有能力……
二老怎能不宝贝,怎能不心痛?
苏小萌咽了下口水,劝慰的话不敢出口,沉下眼……
周梦琴的话仿佛就像大钟,敲醒了她……
可怜天下父母心……
谁不是为人父母呢?
“小萌,和老四出去吧,该干嘛干嘛去!容靖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
容老夫人的眼底闪过一阵又一阵的诧异和惊慌。
苏小萌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头应了声,
“那我和时修出门了。”
说着便推着殷时修的轮椅往外走。
而殷时修也没再出声,尽管后头容老夫人还在焦心的追问着,若不是容司拉着,只怕容老夫人就要追着殷时修出去了。
苏小萌和殷时修出了屋子,她推着殷时修缓缓的往电梯里推……
进了电梯后,小萌才开口道,
“你就这么一声不吭的……估摸着那容夫人得急疯了。”
“让容夫人急疯了,总比气着咱自个儿妈好吧?”
殷时修叹了口气,说了句。
苏小萌轻轻的笑了一声,问,“那……和他们谈好的条件还作数么?”
“得作数啊……”
殷时修又叹了一声,“不然,即便有马市长的默许,容氏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吞不好……损人不利己,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那爸妈这边呢,你打算怎么应付?”
“先拖着吧……”
“只怕爸妈不是那么容易算了的人,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多少,他们也想从容靖身上报复回来一点。”
苏小萌道,
“我这也是过了那段时期,就我刚到伦敦见到你那会儿……”
“真的是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心情。”
“就是有再好的条件摆在我跟前,我也不会动容半分,一心只想着要那些害惨你的人……死。”
殷时修沉着脸,握着苏小萌的手,两人出了电梯,
“就是因为明白你们的心情,方才我才没有再和母亲多说。”
“那容夫人也真是没有眼力,少说两句多好……”
苏小萌耸了耸肩。
“爱子心切。”
“既然她自个儿心疼容靖心疼的半死,就该知道他们容家算计着谋划着把你陷害到这地步,殷家二老又怎么肯善罢甘休?”
“容家的人……生下来就只想着自己。”
殷时修喃喃道,话语里透着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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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容司和容老夫人还没哟离开殷时修的家。
双方父母对峙着……
周梦琴的指责质问让容老夫人一时都没了声,目光可怜慌张的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殷时修和苏小萌已经离开了。
容老夫人这心一下就没了着落,只能紧紧的攥着容司的手,喃喃着问,
“怎,怎么办?”
容司闭了闭眼,看向殷绍辉和周梦琴,
“周姐,一定要做的这么绝么?”
“这话该问你自己,容司。”
周梦琴一脸的鄙夷。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受了那般的折磨,结果这夫妻俩竟还好意思到他们跟前求情……
“周姐,天津港那晚的事情,主要还是武荣和施盛德商量着谋害时修,我们和容靖真的没有参与。”
“呵……既然没有参与,你又何必慌张?”
周梦琴冷着眼哼了一声问容司,
“看守所拘留也是有时限的,既然容靖没有犯法,那么调查结束,他就能回家,你又何须拖着你太太恬不知耻的跑到我家里来?”
“……”
“怎么?是想以长辈的姿态向一个被你们险些迫害死的晚辈讨点面子?”
“还是想用这可怜的老人模样儿讨小辈们的同情?”
“容司,是我记错了么?你们容家人不是自诩高尚么?不是自诩有能耐么?不是自诩人脉广么?”
“赶紧带着你夫人滚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周梦琴是半点好态度都没有。
说着就要赶容家二老离开了。
容司被人指着鼻子骂道这样难堪的地步,着实是头一遭……
“周姐,若不是真的想要请求你们的原谅,我也不会来这。”
“我们是有错,但我再说一次,真正策划着谋杀殷时修的人是施盛德和武荣。”
容司纵然是已经扯下了老脸,放下了尊严来找殷时修求情,但不代表他就一点儿尊严都不剩。
“我们顶多也就是知情不报,是不是所有人的知情不报就是参与谋杀的嫌疑人?恐怕不是吧。”
“是或不是,司法部门说了算。”
周梦琴没打算和容司耍这个嘴皮子。
“你就少说两句话吧……”
容老夫人见丈夫和周梦琴你一句我一句,气氛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愈加的紧张起来,顿时就扯了扯容司的衣袖,示意他少说两句。
容司当即瞪了眼妻子,
“你闭嘴!就不该听你的来这自取其辱!”
“……”
容老夫人被丈夫这么厉声一呵,一时间这唇也跟着不自觉的轻颤,
“我……我……”
“现在好了,跪也跪了,条件谈也谈了,结果呢?”
容司哼了声,
“这一家人可是姓殷呢!他们口口声声把我们当奸诈小人,说的好像他们自个儿就不是豺狼虎豹!”
“滚!滚出去!咳咳……”
周梦琴指着门就冲他们吼道。
这一吼可能是用力过猛,一时间周梦琴连连咳嗽。
殷绍辉赶紧搂过妻子的肩,
“好了好了,赶紧坐下。”
那边白思弦深吸口气,对容家二老道,
“你们就回去吧。犯罪就要伏法,这就是规矩。”
“……”
容司抿紧了唇,倒是率先往门口走去。
容老夫人一颗心像是碎了一样……
一脸的慌乱,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似得往下掉。
“还不快走!还搁哪儿丢什么人?!”
容司开了门却见容老夫人还没有跟上,不由转身重重又呵斥了她一声!
“容司……”
“快点儿!”
容老夫人闭了闭眼,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跟上了丈夫。
门再关上,屋子里气氛依旧沉重着。
白思弦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老夫人,您先别生气……”
“他们还有脸来……还有脸来……我周梦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让这些混蛋付出代价!”
白思弦伸手顺着殷老夫人的胸口。
她看了眼没怎么说话的殷绍辉一眼,问,
“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么?”
殷绍辉坐在沙发上,沉着眼,心下似是有极重的心思,他沉思片刻才缓缓道,
“多少年前……社会还动荡,经济体质是改了一次又一次,那时,就因为殷家没有对容家伸出援助的手,容家便记恨着殷家记恨了几十年……”
“祖祖辈辈那一代还不够,这份怨恨还得传给下一代……”
“这么多年,容家对殷家虽有埋怨,却也一直没有做过什么来报复殷家……”
“也就是老四一手创立了殷氏集团,仅用十年的时间便把容氏集团踩下去一脚……”
“这容家也算是找到了个机会,好和殷家一较高下……”
“这容家自个儿小鸡肚肠,一点破事记恨这么多年,到了他们自个儿那儿,却是宽容的不得了。”
“老四险些被他们害死,若不是因为容靖被抓,这对老夫妻心里头可会有半点悔意?”
“来咱家求原谅?诚挚致歉?呵……”
殷绍辉深吸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全是讽刺的笑容。
“这还真是容家人一贯的作风……两套标准,厚颜无耻!”
白思弦听着殷绍辉这话,心里头大致就明白殷绍辉心里的想法了……
估摸着,老夫妻俩应该是一条心吧。
“这容家上下,一个都逃不掉,我殷绍辉临死之前,怎么也得把这份血仇给报回来!”
“当了一辈子军人,老了还能怂了不成?!”
“……”
果然。
白思弦虽然没有吭声。
但这件事上,她是有立场的,她站殷绍辉和周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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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二老从殷时修的家出来后,再上车,司机一看,这脸色竟是比之前来的更加阴沉。
任何一件事情的走向都并非说一方两方就能确定的。
尤其是牵连过多的事情,总是不经意间有超出他们意料的一方出现,然后改变事情的发展走向。
人生,生活,就是因为充满着这种种难以预料的岔路,才让人头疼。
“老爷,夫人……”
司机有些迟疑的喊了一声。
然容司和容老夫人此时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周梦琴那番话所带走。
尤其是容司,活了这大半辈子,如何能想到,年过六旬之际,能吃这么大一个亏。
这完全就是被殷家人给当成猴耍!
连下跪,他们也都照做了,到头来呢……
容司心下不平衡,这样的付出和得到的结果显然是极其不对等的。
“老爷!”
司机连喊了容司好几声,容司似乎都没有听见,于是这一声便不得不加大了音量。
结果惹来容司一个白眼,
“什么事?”
没什么好气的反问。
司机舔了舔唇,咽了下口水,忙道,
“那个……您手机落车上了,然后方才殷时青先生打来了电话。”
“……”
司机将手机递到容司手上。
“你接了?”
容司看了司机一眼。
司机忙摇头,
“我没有接,殷时青先生一连打了五六个……”
“这殷时青怎么着?反悔了么难道?呵!”
容司也就是略带嘲讽的随口说说。
方才他去殷时青家,就殷时青那态度……恨不得立即就和他们容家断了所有关系似得。
要说这么短的时间里,殷时青的态度就能有所转变,容司还真不相信。
百无聊赖的看了眼手机,当真有六个未接来电,全都是殷时青。
容老夫人还在一旁抽抽搭搭的哭泣着,心下焦灼着。
听司机这么一说,这脑筋连忙又是转了过来,
“那,那个……兴许殷时青真的是反悔了,你要不要回拨个电话给他,问问看——”
“你闭嘴。”
“……”
“都是因为你废话多!“
”全听你的建议,说什么那殷时修夫妇还挺心善的!什么叫心善?啊?那殷家的人就是巴不得我们容家完蛋!你竟然让我去求他们!”
“那你告诉我,靖儿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如果殷时修他们铁了心的要起诉靖儿,你告诉我,这到底该怎么办!”
“就算真的起诉靖儿,又能怎样,靖儿并没有参与绑架威胁,他只是……”
“容司,到底是你的这张脸重要,还是儿子的人生重要?”
“你我都六十了,这人生走了大半,即便是用我们这两条老命换靖儿无恙归来,都值当不是吗?”
容夫人抹着眼泪,紧紧攥着容司的衣服,哭着说道。
“哪里的希望不是希望?不尝试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么?”
“……”
“殷时修他们这走不通,我们,我们就再走别的路,你看,这殷时青连打这么多的电话,那说不定就是有别的路可走呀!”
容夫人殷切的握着丈夫的手,含泪的目光望着丈夫,
“打回去吧,打回去听听看他想说什么……”
容司闭上眼,人靠在车后座上。
可怜他们老夫妻俩就只有容靖这么一个儿子……
不舍得,终究是不舍得。
殷时修这一步棋走的狠哪,一下子就掐准了他们容家的死穴。
容司睁开眼,终究还是把殷时青的电话给拨了回去,
“殷时青,你还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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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地方分区的看守所里。
容靖盘腿坐在关押他的房间里的那张硬床上,头微微仰着靠在墙壁上。
面容显得憔悴不少。
向来对自己的仪容着装异常在意,并且很是苛求的容靖,如今身上穿的衣服好几天都没有换过了。
他就这么浅浅的一呼吸,几乎就能闻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传来的臭味,几乎要把他给熏得晕过去的臭味。
然而,他只能忍。
看守所里常常是什么人都有,有的流氓混混打了架,有的人开了车喝酒被抓了个现行,也有投机倒把的街道贩子……
白思东对他也不客气,着意让所长把人能丢进他这个房间的就丢进他这个房间。
容靖不是傻子,他知道白思东的用意是什么。
把人关押在看守所里是有期限的,超出了期限还没有审出个结果,人必须得放出去。
他现在涉嫌谋杀绑架,仅有的证据也就是那一纸殷氏集团股权转让书以及殷时修这个认证。
证据太过单薄,还不足以到能对他定罪,或者说是定重罪的地步。
想要延长被关押的时间,那就必须得是他自个儿继续犯罪呗。
把混混流氓都送进来,若是相处的不愉快,在房间里打上一架,那倒是正落入白思东的下怀。
容靖这一副狂拽炫酷吊炸天的臭屁模样,谁看了都不爽。
不是没有人言辞之间挑衅容靖,但容靖就是强忍住了。
他就在等……
异常沉默的等待。
“到现在为止,问什么都不开口,怎么问都不开口,还是和之前您亲自审问的时候一样,看来是要把沉默进行到底了。”
白思东来的时候,所长对白思东道。
“沉默……这人啊,不是在沉默中灭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就不知道这容家公子究竟是哪一种了。”
“把人带过去吧。”
白思东说完便径自先走开了。
所长开了门,对容靖道,
“容靖,出来,有人要见你。”
容靖的头发有些长了,前额上的头发长的都有些遮住眼。
这双蛇一般的眼睛不带丝毫温度,随着头转了过来,这双眼睛便也跟着转了过来。
看守所的所长也算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乍然遇上这么一双眼,还是脊背蓦地凉了一下。
“容靖!快点!”
这所长好歹也是看守所的一所之长,要是被个关押的犯人给吓着,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见容靖懒懒的不肯动,于是又凶狠的大喊了一声容靖的名字。
容靖嘴角轻轻一扯,不甚在意,懒懒的从床上下来,双手插在裤袋里,悠悠走出来,
“是不是殷时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