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真的不懂,这个混蛋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救自己,她不稀罕不行吗,不行吗?!
明明当初伤的她那样深,现在却仅仅是因为她的这一双眼睛,就要对她再度的死死纠缠,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
秦放是知道水玉会有很大反应的,毕竟之前有过前车之鉴了,只是现在不同,明明她的生命已然受到了威胁,明明此次事件也是由他自己而起,不想,水玉却没有欣然接受他对杀手刚才的要求,反倒还说这样的气话,这简直,就像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在无理取闹——
想到这,秦放有些生气了,目光很是不善的瞪向了水玉,冷笑斐然,“本王只是不喜欢在黄泉路上,给本王陪伴的不是本王想要的人,黄泉路上都还要和自己所不喜的人走在一起,本王岂不是很悲哀。何况,本王的人,本王的事,本来,就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
说气话谁不会,只是他这气话听在水玉的耳朵里,却是太过伤人,尤其是他最后的那两个字眼……外人。
这两个字简直就像是两把无形的利刃,狠狠穿透了水玉的一颗心脏,痛的几乎窒息的水玉方才从恼怒中转醒。
“呵,外人……。”她冷笑嫣然,却不知是讥诮多一点,还是自嘲多一点,“没错,我是个外人,并且……一直都是。”
言罢,双睫一张,目光冷漠宛然的与秦放的视线对峙,漠然的表情仿佛在看待一个陌生人,“既然我是个外人,那我的事,也同样轮不到你管吧,溱王。”
秦放当即为之气结,脸上渐渐爬上了森冷的阴霾,抿唇无语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一句,“不识好歹的东西——”
水玉则是横眉冷目的相对,微扬下巴,半点好颜色也不给他,分明的不将他的话看在眼里,还冷嘲热讽,“恭喜溱王,终于开了眼,也开了窍了。”
“……。”秦放气闷的已经不想再和她说话了,把脸狠狠地别开了去,明摆着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这样不识好歹的东西,他还真是头回见,可真真是长了见识了!
见秦放被自己堵得没话说了,水玉倒像是得胜归来一样,面上尽是露出孩子般的得意之色。
倒是黑衣杀手首领见到两人如此,真是再也忍不住的甩袖冷哼,扬手一指溱王,又把指尖继而移向了水玉,“你,还有你,哼,谁也跑不掉!”
莫说溱王只是三言两语的给水玉说好话,哪怕就是此刻跪下来,他们都绝无要放过水玉的意思。
即便水玉不是今天他们要猎杀的目标,可到底水玉不但多管闲事扰乱了他们主子的计划,甚至还杀死了他们好些的兄弟——
光是血债这笔帐,他们都必须找水玉血尝!
秦放闻言,张嘴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抬眼,视线就会不自觉的将侧对方不远处的位置处,水玉投过来的讥诮目光,这让他心里极其的不痛快,如鲠在喉,再多的言语也被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彼时,这些杀门中的其他杀手在听到了自己的头领说了这番话以后,停下来的打斗,终于又再次开幕,较之之前的攻势,再一次来的更猛烈了许多。
而面对再次攻击而来的杀手们,秦放仍然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仿佛真的就像随这些杀手随意处置的束手就擒之人。
而相反水玉,这一次却是化防为攻,在三个杀手头子刚要动手之际,她就早先一步出击,先下手为强,且招招都是要命的攻势。
三个杀手头子终归还是慢了一步,就是这仅仅一瞬间的光景,就足以令水玉取了三人性命!
然,三人毕竟不是普通的杀手高手,但当反应过来时,三人便纷纷用了那诡异的身法,在特别刁钻的位置用最刁钻的动作,堪堪避开了水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杀招——
溱王既然对逼近自己的那些杀手毫无所谓,故而闲暇之际,目光便又落到了水玉那边,用着看戏似地表情,干脆慵懒的往轮椅的靠背上一靠,姿态甚是闲散的观赏了起来。
当正看到水玉和三个杀手头子的这一幕拼斗时,他忍不住的啧啧有声,目光很是欣赏的看着三个避开了水玉攻击的杀手头子,“好俊的身法,好快的速度,好刁钻的角度呐……。”
彼时,这被他完全不放在眼里的,那十几个继续逼近他的杀手们,都不禁纷纷落下了冷汗,比起他溱王的轻松自若,这十几个人却是完全相反的,神经简直被紧绷到了极点。
在杀手行的规矩,那就是一旦盯上了某个猎物,最当先做的,绝对并非是立刻采取行动,开始实行猎杀,而是先对猎物进行一定的了解,而后再采取捕杀计划,这样,才能更有利于顺利进行目标任务。
毕竟杀手这个行当,那可是时刻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一个不小心,那都是时时都有掉命的风险,而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所以,这便成了每个杀手执行任务时,必定执行的已然没人心照不宣的不成文规矩。
故而,这些来时,就已经在主子那里对溱王有了颇多了解的杀手们,才会屡屡在对付溱王时,是这般的小心翼翼,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见溱王屡屡这番轻视自己,这其中难免就开始有人,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了自己躁动的情绪……
原本在因为刚才两人不欢而散的争吵后,已经不想再管秦放的水玉,本是想收敛心神,钻心的对付眼前难缠的对手,可不想,现在却又听到了那厮的声音,于是这好不容易聚敛的心神呐,又被一阵忍不住的厌烦所搅扰的实在烦闷,一双浓淡相宜的娥眉,就跟着蹙了起来,落在那鬼魅般躲开了自己攻击的三个杀手头子身上的视线,尤其在看到自己的攻击不过在三个杀手头子身上只留下了不深不浅的伤痕时,就愈发不善起来。
就差一点,仅仅只是差了那么一点,她本可以将这三人就地解决,可现在……
战场之上都是瞬息的风云变幻,高手之间对垒也是如此。
而当一旦失去了制敌先机,那么接下来的后果就像是蝴蝶效应,一发不可收拾。
果不其然,就在水玉还没能找到新的制敌策略时,那段三个杀手头子就已经开始了反击攻势——
三人来势汹汹,兴许是刚才因为被水玉所伤而受到了刺激的导致,这三人而今的攻势竟比之前还要迅猛凶狠了三分,招招致命不说,那快如鬼魅的身法简直晃得人眼花缭乱,令水玉根本就只看到了三人闪身来去而徒留下的一道道残影,跟本就无法捕捉到三人实体,根本就无处攻击!
这明显的攻防差距,令水玉根本措手不及,无法完美防御,更加找不到可攻击的对象,这一来二去,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露出了极其大的破绽给对方——
当她反应过来时,那三人其中一个手持双匕的杀手头子的匕首尖峰已然离她的心口只差了分毫的距离,眼看就要贯穿她的心脏!
“该死!”再也把持不住冷眼旁观态势的秦放,趁着迫近而来的那十几个杀手已经近到跟前时,突然化被动为主动,瞬间打破了他原来的安静从容,对着十几人突然爆发了主动攻击,一把抽出腰间腰带,一把软剑便在了他的手中。
没有片刻的犹豫,秦放就已经开始挥动起了手中的软剑,这软剑说来也是奇特,剑身不但比普通的剑身要长的许多,甚至还特别的软,与其说它是一把软剑,倒不如说它更像一条银白色绸带,在秦放的一挥出去之下,就好像一条横空出世的小小蛟龙,闪着刺目绚烂的银光,扭动着身躯横扫对方武器——
没错,是对方的武器,而非是对方的首级。
下一刻,但听一阵武器乒乓撞击的刺耳嘈杂声,就见那迫近溱王的十几个杀手手中的兵器,竟纷纷被溱王手中那奇怪的软剑缴去了大半!
被缴走了武器的一众杀手们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俱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溱王居然会出这样的阴招。
毕竟,如果溱王.刚才把软剑攻击只用在了直取对方杀手首级的话,那样一把剑至多也只能取走一人性命,而其余剩下的杀手见了,势必就不会再像之前那般防范警惕,一定会一拥而上,毫无顾忌的对溱王发起总击,可偏偏,溱王却剑走偏锋,不是杀人,反倒是取走了他们大部分人的武器,这令他们一时措手不及,没了武器也不知一时该怎么刺杀溱王了——
也就是趁着这大部分杀手都因为失去武器还在愣神的空档,溱王连忙按下了轮椅那已经断掉了大部分的扶手上,一个很不起眼的按钮,只听得极括咔咔之声一响,他那轮椅两方断掉的扶手下端的本篆刻着两朵祥云图案的木板,竟突的凹陷了下去一块四方形的小方块,露出两方同样的黑黝黝小洞,约莫,是成年人拳头的大小。
而后,从洞中蓦地伸出了两只鹰爪一般的铁制爪子,后边都衔接着两条粗壮的铁链,令铁爪可以自由伸缩,不知长短,远远看上去,就像两条魔鬼之爪一般!
两条铁链鹰爪伸了出来,灵活的仿佛两条张牙舞爪的诡异藤蔓,从两端扶手下方开启的小洞伸出来以后,就像人手一般撑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少的力拔山兮之力,竟将溱王座下的整个轮椅连带溱王整个人从地上直接撑了起来,继而,居然撑的飞了出去!
杀手们都为这突然怪异的变化给惊诧的怔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溱王连带着座下轮椅如同会飞的神仙一般径直从他们的头顶飞了过去。
然,溱王纵飞出去的地方并不远,两条铁链鹰爪如法炮制那撑地跃起的方式没两次,就让溱王连带着轮椅,径直落到了水玉的身后——
溱王这一系列的诡异举动的速度确实已经飞快,可他再快,却也没来得及赶上那手持双匕杀手的动作,当时那杀手的匕首锋利尖锐的匕首尖端已经离水玉的心口不过毫米之差,而匕首要刺进水玉心口的动作,不过只要一个瞬间就能完成——
所以,他如何快,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赶到水玉身后时,他和轮椅尚还在半空之中并未完全着陆,故而俯视的视觉角度,便刚好把杀手手中匕首即将刺进水玉心口的那一幕看的一、清、二、楚!
秦放当时,瞳孔极速缩小,眼珠仿佛就要夺眶而出,眼白瞬间泛起了猩红的无数血丝不断交织,张嘴想要喊出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喊出来,就那样无声的张大着双唇。
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露出了如此惊恐万分的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一刹那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掉进了另外一个空间,另外一个场景——
而这个空间这个场景不是别处,正是三年半以前,在飞渡江口的码头上,那如同梦靥一般,整整纠缠在了他的心里梦里一千多个日夜的画面!
那画面就像坏掉卡壳了一般,永远只定格在了她掉进滔滔江水中的那一刻,永远也只不断重播着这一刻,没有前进也没有后续……
水玉是背对着秦放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秦放那边的情况,也并不知道秦放仰仗着轮椅中暗藏的机关术,竟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彼时,在面对死亡的这一刻,她的大脑和内心是完全的放空状态的,一片的空白,什么思绪什么画面都没有。
兴许,是面对死亡这个东西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多的她早已麻木,何况,她很早以前,就已经不畏惧这为何物的死亡,所以在杀手匕首刺进自己心口的那一刻,她甚至没有任何的畏惧和害怕,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仿佛对这突至的死亡,面对的是那样的坦然。
只是,当杀手匕首真的扎进胸口后的瞬间,空白的大脑也不知怎的,竟浮现了许多的脸孔,更令她哭笑不得的是,那浮现在自己脑海的第一张面孔,既不是她时刻心系的两个孩子,也不是自己牵挂的子卿,更非才刚刚不舍送走的云颐,失踪不知去了何处的流苏和师父魅音,还有自己找了多年却依旧生死未卜的好兄弟樊篱,娘亲唯一剩下的丫头阿珠……
不是,居然通通都不是,而是那个自己这一千多个日夜里,一直都想彻底忘掉,彻底从脑海和心中抹杀的男人——秦放。
而当脑海中不断浮现秦放的那张脸时,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之前并不疼痛的心口,现在却好痛好痛,痛的她恨不得,直想亲自伸手进去挖出来!
她觉得自己这回真是要在劫难逃,真是要死掉了……
咻的一声,忽然,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双匕杀手就要杀死水玉时,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冰针,仅仅就是这样一根,携着令人无端胆颤的幽幽寒光,无声无息,直直刺进了双匕杀手的脑门,并且瞬间穿透,最后嗡的一声,冰针扎进了栈道旁的灯笼柱子上!
吧嗒,吧嗒,那扎进灯笼柱子上的冰针,很快开始消融起来,也不知道是针身上的血水,还是冰针自己本身所融化的冰水,一滴一滴,浓稠而猩红的水滴模样,直直的垂落地面,敲击在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上,声音竟是别样的清澈悠扬,既悦耳,又是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全场无端的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落针可闻。
直到那适才与溱王一直侃侃而谈的杀手首领,忽然爆出了这样一声夹杂着不知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恐惧多一点的大喊声,“无痕冰魄!”
“二十四年了,没想到袁都统竟然还记得本座的无痕冰魄,真是荣幸之至。”
这声音,就像是冰凌子相互撞击出来的声音,简直集齐了空灵、冰冷、清幽与一体,仿佛来自冰川极地那最天然的妙音,说不出的好听,同样,也说不出的,令人无端从骨子感觉胆寒。
当听到这个声音时,在场的所有杀手,均露出了惊惧万分的眼神,就连溱王同从鬼门关逃过一劫的水玉,同样面露惊骇之色。
只是两人不同于杀手们是发自骨子里的完全惧怕,溱王却是震惊多一点,骇然和忌惮的更多一点,而水玉的那双幽蓝眸子里所呈现的光彩,更是纯粹的惊诧。
所有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莫名出现在这。
此时,所有人都抱着这个念头,开始下意识的,一一抬头,朝刚才发声声源处望去。
略一抬头,一向右遥遥看去,众人一眼,便看到了来人,即使来人隔得相距甚远,所有人鬼使神差的,几乎都能将远远于薄家不知是隶属哪处的宅邸房顶,边角所弯弯翘起的檐角之上,竟直直立了一方身影。
这人身影修长而笔直,一身雪白的衣袍之上勾绘着三三两两自由翱翔于天天际,穿梭于云朵之中的丹顶鹤,随着晚风的吹拂而过,此人长袍上的丹顶鹤仿佛就要振翅从衣服上飞了出来,竟是那样的飘飘仙逸,衬着此人那一头随风飘摇的长及足踝处的雪白银发,越发使然的令此人,仿佛就是刚从哪座冰川之上,游历到了这繁华之地的雪中仙人。
是的,当所有人看到此人的第一眼,大概,几乎脑子里全都是有着这样的想法和比拟的,只是,当那人转过头的刹那,众人脑子这样的想法,顷刻被崩坏的溃不成军。
不细不粗刚刚好的,放肆上挑的一双远山黛眉,浓淡相宜的也是那样的刚刚好。一双眼睛,仿佛就是最好的画工手中画笔所绘,一丝不苟,也是那样的刚刚好的,半点不差的随着上挑的黛眉,同样放肆的上挑弧度,眼形不大不小,也是一样刚刚好的程度,倘若非要用一种眼睛来形容这双眼睛的形状,比起过于细长的丹凤眼,狐狸的眼睛,似乎更适合它的模样。
诚然,这样已经足够充满妖冶气息的一双眼睛里,竟还嵌了两颗绿宝石一般的瞳孔——
天……不管是谁,仅仅只是看到这人的这一双眼睛,就已经足够大喊一声妖孽了,何以还能与那飘渺干净不染尘世半点俗气的仙人相互挂钩?
就别提,此人那张仿佛神来之笔所绘画的面孔五官,又是怎样的妖异!
没错,直到众人看到此人面向过来的那张脸孔时,脑子里便再没有了刚才想要把此人比喻成仙人的念头,脑子里满满的,都全被两个字所占据——妖物!
而通常,妖物妖孽这样的代名词,更被人们所形容于女子更多些,男子很少被冠上这样女气的词汇,可偏偏,当众人看到此人那张妖气通天的面容时,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去觉得,这个人,会是一个女人。
而这个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此人通体所散发的迫人气势过于强大张扬,完全不像一个女子所能拥有的,除此之外,还是因为此人的那张面孔,妖娆虽然妖娆,却妖娆的过于张力十足,过于霸气十足,更过于凌厉刚硬,全不似一个女子所属的那份柔弱的妖。
众人在倒吸一口冷气之后,有人开始忍不住的惊呼出声起来。
还是那个可能已经年事已高的杀手首领,苍老的声音,哆哆嗦嗦的,似叹息,又似自言自语般,轻呼了一句,“太……太子修……。”
而其余的杀手们,也是跟着同样的高低不齐的惊呼。
溱王与水玉却是除外。
比起那些还未从惊惧之中回神的杀手们,很快镇定起了精神的溱王,在一手捞过身前已经时刻都在摇摇欲坠的水玉到了怀中,边目不斜视的继续仰望着那妖物一般的男人,面上浮出敬畏之色,“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