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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行门槛低,接活还要靠关系。

姜槐入行时间越长,越是明白这个道理:人脉远比身手重要得多。

她瞒着姜山偷偷入行,在网上看招聘,独自试镜,整整两个月都不曾接到一部戏。不少与她一样的新武行,活儿青黄不接,甚至会接一下夜场的表演活动,甚至有任人拳打解气赚钱的。

姜槐第一部戏,还是一个群头看她年轻身手利落给她介绍的。

武行的收入其实不算低,说起来还是幕后基层工作人员中最高的,但姜槐拿到手的,只有工资的五分之一,因为需要“层层抽水,打点关系”,拿到手的只有这么多。

饶是如此,她还是属于运气好的那个,多少人想要“被抽水”都没有机会。

若不是后来在片场偶遇师叔陈友,姜槐或许就没有现在的际遇。

陈友对她瞒着姜山偷偷入行也是颇不赞同,但总归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任由她一个人摸滚打爬,也就给了几个不错的机会。

但姜槐也实则出乎他的意料,她的身手与毅力,不仅比同龄的女武行要好,比不少武术学院和体育学院出来的男武行也毫不逊色。加上年轻的女孩子已极少有人走武替这一条路,她们更愿意从群演做起,争取在镜头前露脸,寻求一举成名的机会。所以,身手不错,又吃苦耐劳,只接武替和不露脸戏的姜槐,逐渐在这个圈子中站稳了脚跟。

《刀光剑影》从投资方制片人到导演演员,无一不是声名赫赫,因为是武侠剧,大牌演员们基本是自带专用武替,就一些重要群演与角色武替,也在开机前就早早定下,基本都是武行圈内的老前辈,像姜槐这样的身手虽好但入行时间短的籍籍无名之辈,分到的便是零碎又危险的戏。

优胜劣汰,在每个行业都存在,在武行中更甚。且这个高危行业,多数保险公司不愿承保,接受的保额也不高,如同游走在生命边缘,拍戏与搏命无差别。

姜槐进组的第六天,有个武行前辈需要在三层楼高的场景表现出飞跃悬崖的场面,因为威亚忽然断裂,他从十米来高摔下时,姜槐就站在不远处,她甚至能听到他腿骨清脆的一声“咔嚓”。

那位男武行大约四十来岁,他抱着自己的腿,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脸上除了汗水、泥灰外,还有一层厚厚的绝望——武行与运动员一样,一旦过了35岁,如果没有突出重围,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更进一步,如果身体有严重伤病,或许以后连站到镜头前都难。

这一摔,怕是把原本就不多的希望都摔得稀巴烂。

姜槐远远地望着,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直到他被抬上担架,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意外随时发生,剧组虽措手不及也不至于慌乱无序,受伤的武行前辈很快便被送到医院,进度却不能被耽误,拍摄还要继续,很快就有人顶上那个前辈的位置。

那是个高难度又危险的动作,但仍旧有人前仆后继,你一定要往前走,停滞不前或者后退,只有被淘汰的命运。

不知是因为意外有所触动,还是因为连日来的工作密度太高,这日姜槐的拍摄十分不顺利。

只是吊着威压施展几个简单的打斗动作,她却频频NG,不是进入不了状态,便是动作不到位,连续拍了好几遍,都过不了。

导演对着主演们客客气气,对着她却没什么好脾气,大发雷霆:“我要的是女侠风范,不是中学生打架!这谁找来的人?”

姜槐低声道歉:“对不起,导演,再来一次,我一定可以做好。”

“你拍不好,大把人要拍……”导演还想发火,武指看了一眼姜槐,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他瞪了姜槐一眼,再次回到摄像机后:“休息一下,各就各位!”

姜槐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威亚衣,对威亚师点了点头。

随着双脚的腾空,身体的失重感越发明显,姜槐凌空踏步,挥起了手中的剑。

或许是因为调整了心情,姜槐的注意力无比的集中,这一次的拍摄,顺利又流畅,她甚至还没完全从剧情中抽离,导演已经喊了“cut”。

落地的时候,姜槐才发现,自己因为吊了太久的威亚,腰部几乎已经没有知觉。

这一天,姜槐结束拍摄回到碧海蓝天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又摸滚打爬了一天,她感觉自己脚下都是软绵绵的,走路打飘。

从电梯到门口,已耗光姜槐仅剩的一点精气神,她连按密码的力气都没有,靠着门瘫坐在地上。

原本,她只是想靠着门休息一下再起来,却不想,这一靠,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放松,她毫无防备,竟这样靠着门睡着了。

因为忙碌,她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会儿坐在冰凉的地面,身后是冷硬的门板,身上还挂着包,却睡得十分踏实,连梦都没有。

直到,那扰人清梦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震动感出现。

姜槐原本不想理会,但那声音却越来越大,震动感也越来越明显,她终于无可奈何地愤怒地睁开了眼睛:“干什么!”

眼睛是个高大的影子,估计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咆哮,半晌没吱声。

姜槐痛苦地撑开眼皮,良久才看清眼前的人——他一身正装,居高临下地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若不是左手打着夹板脖子上挂着固定带,或许会更有威慑力一点。

姜槐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单池远。

因为不小心伤了他,心里终归有愧,这几日每每出门姜槐都担心2201的门会突然打开,但也奇怪,来来去去这么多次,两人一次也没碰着。

她有些庆幸,也有些说不明的失落。

南希对单池远的伤似乎还不知情,几次旁敲侧击问他们那天清晨到底去哪里,单池远又怎么伤了手臂,姜槐从来守口如瓶,半声不吭,每每都将南希气得跳脚。

好几次,她也想发信息问问他伤势,但拿起手机,编辑了又删除,也不知怎么问。

这会儿,单池远就站在她面前,姜槐被吵醒的愤怒迅速平息,她张口就问:“你的手好点了吗?”

单池远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弄醒,又被她莫名其妙吼了一通,正憋着火,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单池远低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人,没好气道:“难为您老还记得这事!怎么坐这儿睡?”

“太累了。”

他又踢了踢她的脚:“还不起来吗?”

姜槐看了一眼时间,没想自己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这会儿天已蒙蒙亮。

单池远估计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

“你才回来?”

“嗯,事务所工作,才忙完。”

两人说完,都察觉到不对劲,这样的对话似乎太过亲密。

姜槐忙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正想和单池远说再见后进屋补眠,肚子却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咕噜”。

她直挺挺地站着,许久才想起,因为她习惯在吊威亚的时候不吃饭,拍完戏后又急匆匆赶回家休息,已经超过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这会儿可怜的胃终于承受不出,发出了愤怒的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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