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林王才被带出来。
而这个时候,林润玉的供词早已经被夏子衿在金銮殿当众宣读。
律亲王虽是受胁迫,可到底是起兵,好在中途悬崖勒马,又奉了长公主的命令带兵围住京城,算是将功补过。
金銮殿,林王满脸绝望,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截明黄色的圣旨来,“长公主,九千岁,你二人莫要胡说八道,你二人挟持皇上,无奈之下,皇上才偷偷给了本王圣旨,要老臣想法子除了你二人。”
“本王原是想向律亲王求助,可后来查明,你身边的婢女馨儿,是律亲王失踪多年的女儿,无奈之下,本王才暗中找寻律亲王妃,借此威胁律亲王,本王所做,都是皇上授意,该死的人是你!”
林王高举着圣旨,说的声嘶力竭,声声泣血,叫一众朝臣都是哑口无言,只因为他拿出了圣旨。
夏子衿同样没有想到他还留着这么一手,脸上的表情微妙起来,接着抓起手上的茶壶就扔了过去,“圣旨?要挟皇帝写下的东西也算是圣旨?”
林王从地上爬起来,看也不看瘫软在一旁如同烂泥的林润玉,在他看来,林润玉是昏了头,才会招认出这些。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他自己的性命,“这上边可盖有皇上的龙印,长公主若是不信,大可请皇上出来与本王对质。”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暗自庆幸自己当初鼓捣皇帝给自己写下的这道圣旨。
只怕夏子衿现在还以为皇帝依旧糊涂着,却不知道,其实他早就已经清醒过来了,有皇帝作证,他这条命就留的住。
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夏子衿暗中偷笑一声,既然他想要见皇帝,自然没有不让他见的道理。只是待会儿见了皇帝,他不要太过失望才是。
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一早就派人前去告诉皇帝了,与此同时,还有另一句话,现在皇帝想必已经考虑好了。
待会儿她正好看看皇帝的决心。小皇帝被带上来时,很清明,半点糊涂的样子都没有,底下的大臣都是嘀咕起来,毕竟先前皇上可是病重,才将朝政交到夏子衿手上。
现在看起来,似乎并非这么回事。皇帝却是没有去管他们在说些什么,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复杂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原先是十分憎恶夏子衿的,就连现在也是一样。可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叫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同样看清楚了自己的无能。
他虽为皇帝,可就如夏子衿那天所说,这皇帝是她抬举自己坐上的。而他在登上皇位后就逐渐产生野心,以至于竟是不顾大莱民生与她争斗,实在是枉为人君。
林王见皇帝出现后就一句话不说,一直神情古怪的看着夏子衿和夏盛卿,心底慢慢生出不好的预感来。似乎眼前这小皇帝有些脱离他的控制了。
“皇上,林王说他是奉了你的命令,让律亲王前来清君侧,不知可有此事?”夏子衿观察过皇帝的脸色,见他没有趁着这次机会冲自己发难,心中已经明白过来,只怕他已经是妥协了。
皇帝神情复杂的看了眼林王,以往他还信林王是真心护主,现在想起来自己只怕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心里边呕了气,恶心的不行。
“确有此事。”皇帝点了点头,肯定了林王的说法。
林王忐忑不安的心脏立时放松下来,悄无声息的呼了口气,恶狠狠的看向夏子衿,然而还不等他开口,皇帝带着恼怒的斥责声就随之落下。
“但,这圣旨并非朕自愿,而是他胁迫于朕!”皇帝抬手指着林王的鼻子呵斥,语气冷冽。
林王嘴巴动了一下,偏偏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实在是他现在脑子里回想的都是他那句并非自愿,这简直是在她的心窝上又捅了一刀。
出其不意的,他简直是毫无防备。林王机械似的转头看向坐在高位上的夏子衿,不出意外的看到她脸上的嘲讽和得意,他脑子里的那根线瞬间被点爆,从地上跳起来,不住的嘶吼,“是你,是你陷害本王,本王要杀了你。”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禁锢他的侍卫,就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坐在夏子衿旁边的夏盛卿陡然冷哼一声,衣玦翻动,等众人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林王已经被人踹翻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没人敢说夏盛卿下脚重了,先前他们都清清楚楚的听到林王说要杀了夏子衿,因此这会儿他们都是默契的闭上嘴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见他们识趣,夏子衿才冷哼一声,靠在椅子上,平复下自己不断抖动的心脏。
林王府的人自然是皆数被抓起来,关入牢中,就等着秋后问斩。这样的谋逆大罪,诛九族都不为过。而等荣遇带着匈奴的降书回来时,之前还蠢蠢欲动想要留下林王一条命的人彻底歇了这心思。
实在是跟着降书一起过来的还有匈奴可汗的一封道歉信,信里面明明白白的写明了他们是受人所托才会在这个时候攻打大莱。
信里面的惶恐,夏子衿一眼就能瞅出来,可见他当真是十分用心了。
这信到了后就激怒了皇帝,直接下令不用等到秋后了,直接处死。林王府大大小小一百三十一口人都被押到街头,而夏盛卿则是这次的主审官。
夏子衿陪坐在一旁,神情冷冽。
林王被关入大牢后,她去见过他,询问他有关馨儿身上蛊毒的事情,甚至还给了一个保证,只要他肯将解药交出来,她就留下他的性命。
至于为什么不拿林润玉的性命做交换,是因为她看出来了,到最后,在林王心里边,还是他自己的命重要些。然而林王没有答应。
夏子衿想到这儿,一双幽黑的眸子里仿若蒙了一层霜,现在跪在那的林王瞧着完好,实际上脖子以下早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偏偏受了这样的酷刑,他依旧是什么都不说。用来对付林润玉的逍遥散,她同样给林王用了。林王见多识广,硬撑着不肯用餐,她命狱卒直接灌下去。
谁知道狱卒一走,他就死命抠自己的嗓子吐出来。实在是固执的死,可她真想他上瘾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没想到林王给自己身上的皮肉抓烂了都不肯求饶服软。
简直是丧心病狂!怪不得他能隐藏这么久。
要不是他现在年岁逐渐大了,实在是等不及,加上她一早就防备着林王,或许她还没这个机会抓住他。
不过从他身上倒是能够明白当初林润玉的硬骨头是从哪里来的了。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那只有杀了他了。夏子衿没想到他临死还摆了自己一道,心里不痛快的紧。
林王察觉到她淬了冰的视线,下意识的抬起满是血污的脸,龇牙一笑,像是挑衅。
夏子衿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夏盛卿看着它表情失常,手掌就搭在她的手背上缩紧,包住她整个手掌,“子衿,别担心,馨儿的蛊毒,会有法子解决。”
“希望如此。”夏子衿忧心忡忡的开口,低下头,心不在焉的回了句。
明明现在林王就要死了,她这心里为什么还是有一抹不安感。这股不安缭绕在她心头,让她连放松都不敢,只能紧紧盯着林王,生怕出了什么变故。
可是很显然是她多想了,直到林王人头落地,血腥味冲天而起,都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林王和林润玉是真真切切的死在她面前。
夏子衿怔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觉得像在做梦,似乎前世那些折磨都离自己远去了。
夏盛卿看着她失神,知道她定是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伸手将她抱入怀中,看了眼天色,语气温柔,“起风了,我们回吧。”
“嗯。”夏子衿回过神,稳定下自己的情绪后,抬起头甜甜一笑,抓起他的手掌,由着他抱着自己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二人回府之后,就去见了律亲王。律亲王是个情种,就算现在律亲王妃依旧有点痴痴傻傻的,还是一直守在她身边。
她清醒了点,记得自己当初被迫害,被林王囚禁的事情,记得馨儿,却忘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不认得律亲王,更是不认得馨儿了。
那天进宫,她见到皇帝,还是魅娘在一旁指引,她才当着皇帝的面哭诉,要求皇帝给自己主持公道,但人,她却是完全不认识的。
律亲王见到她的时候,心中激动抱了她一下,就被她排斥到今天,可他还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短短几日光景,整个人就消瘦下来。夏子衿叹了口气,想要劝律亲王回去歇会儿,可又不忍心说出口,只怕她说了也是没有用的。
“律亲王妃怎么样了?”夏子衿转眸看向站在一旁伺候的馨儿。
魅娘摇了摇头,拧着眉,她还是没有查出来馨儿体内到底有什么问题,而律亲王妃则是心病,她能让她恢复成如今这模样,已经是极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