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盛卿明白她说的是实情,脸色更加阴郁几分,骨指因为太过用力隐隐泛出青色,夏子衿叹了口气,转眸望向唇角软榻上安然躺着的月静安,眸色深沉。
皇帝很快就接到消息,惊的立时站起,顾不得与身边的林王说话,立刻命令贴身伺候的太监准备轿撵赶过去。大殿上,那盆清水已经证明夏盛卿与月静安没关系,可夏盛卿明确说过,月静安与他有恩,现在月静安迫于压力,自缢而亡,他一定会迁怒。
陪在皇帝身边的林王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是震惊的站起身,可想法却与皇帝完全不同,他并不认为自己搜到的消息出了错,之所以血液不相容,在他看来,只是夏盛卿使的障眼法,此刻心中已然翻起惊涛骇浪。
他万没想到,月静安竟然会寻死,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委实是出乎意料。他的脑门上不由的渗出些许汗珠来,掏出帕子擦拭,半晌,他才决定跟过去看看。
总归,可以先试探一下夏盛卿的态度,倘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好早做准备。
夏盛卿扶着夏子衿坐在椅子上,强迫自己不去看月静安的尸身,她用这种方法离开,很明显是不打算让人再抓着她作妖,同时也可将先前的事情闹大,诬陷她的人这会儿就会被迫背上个逼死太妃的罪名。
这样,就算皇帝有心包庇,那些官员,同样没有办法轻易逃脱。夏盛卿闭了闭眼,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破绽,若不然,就浪费了月静安的一番苦心。
林王和皇帝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夏子衿和夏盛卿站在大殿中间,微微点头,就算是行过礼了。小皇帝心有不忿,可这会儿对面的俩个人明显心情不好,阴沉着脸,他不敢多好,皇帝做到他这样子,实在是憋屈。
若非如此,他不会想着去对付夏盛卿和夏子衿。
“太妃她怎么好端端的竟惠想不开寻短见?”皇帝看了眼太妃的尸体,就扶着额头倒退,胃里一阵翻滚,毕竟是年幼,见到死尸,免不得害怕。
好在他身边的太监很是识趣的递上来一张帕子,他连忙接过捂住嘴巴,后迅速收起,转而看向夏盛卿,神情悲痛。
这表现实在像是做戏,夏子衿冷冷的翘起唇角,看来他这个十皇弟同样是学会撒谎了。她扭头,神情冰冷的看了眼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林王,“林皇叔,事情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不知道皇叔可满意?”
林王见她直接将炮火对准自己,但是面如菜色,先前夏盛卿和月静安的事情,他并没有亲手去做,而是交给自己的下属去办,现在夏子衿这么说,分明是气上了头,所以才不顾后果,故意如此说。
“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本王为何要满意,对于太妃的死,本王同样感到遗憾。”林王皮笑肉不笑的反驳,摇头叹息,“先前是本王听信了谗言,误会了太妃,才提出那般法子,气势也是希望九千岁和太妃能够验明自己的清白,谁晓得这清白刚刚验明,太妃就走上如此的道路,实在是令本王扼腕叹息。”
林王不愧是常年在明圣帝这个多疑的皇帝手底下干事的,做事滴水不漏,就连说话都是一样。
夏盛卿额头青筋蠕动,好似有个人拿着小锤子在他的太阳穴一下接一下的敲着,“咚咚咚”,让他双眸血红,恨不得冲上去掐死林王。
看出他情绪不对,夏子衿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冲着他微不可查的摇头。夏盛卿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指甲狠狠的掐进掌心,鲜血淋漓,却是迅速冷静下来。
夏子衿这才眯着眼看向林王,就见他露出一丝夹杂着失望的表情来,顿时明白过来,他刚才那话,分明是故意激怒夏盛卿,好叫他动手。
若是他被夏盛卿打成重伤,夏盛卿再想因为月静安的事情找他麻烦就不行了,当真是狡猾。
夏盛卿很快明白过来,冷冷的回了一句,“林王怎么来了?后宫女眷不得与外男接触,太妃与别本王的夫人熟识,本王才得以与夫人一起过来看望太妃,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王可以随意出入后宫了?”
林王没料到他突然发难,禁不住拧眉,片刻后才皱眉道:“本王进宫向皇上禀报事情,恰巧遇上这事,总是要来看看的。”
这话倒是合乎情理,夏子衿多看了皇帝一眼,约摸猜到林王过来做什么,应当是先前陷害夏盛卿不成功,这是来安抚皇帝来了,遇上这种事,的确是不凑巧。
夏子衿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夫君一脸的倦怠,瞧着十分疲惫,知晓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看向皇帝,话语像是淬上一层碎冰,“皇帝,太妃自缢身亡,是为忠烈,还请皇上尽快下旨安葬皇陵,莫要伤了太妃的尸身。”
她不知道月静安愿不愿意葬入皇陵,可后来,月静安已经放弃复国,甚至在知道百里奚还活着后心如死灰,想必是不想着葬入前朝皇陵的。
倒是明圣帝,虽然将她强行掳来,可到底是有些真心,月静安未必没有心软过,只可惜国仇家恨,容不得她有旁的心思。
现在人死如灯灭,她既然是大莱的太妃,明圣帝的妃子,理当葬入皇陵,有什么纠葛,亦是地底下的事情了。
皇帝正站在一旁充当背景,就被她点到名字,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顾不得什么皇帝的形象威严,稚嫩的脸颊上露出个堪称讨好的表情来,“皇姐放心,朕一定妥善安置太妃。”
夏盛卿最后看了眼月静安,拉着夏子衿大步离开,指缝的血滴滴答答的落下来,形成一条蜿蜒的血线。皇帝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道鲜红的血线,心下微颤。
回到府中后,夏盛卿就禁不住吐出一口血来,面容青紫,直接跌倒在台阶上,晕了过去。夏子衿一下子就慌了,连忙拉着他,用自己的身子支撑着他,艰难的喊起来,“盛卿,盛卿,你怎么了?”
看守府门的小厮大吃一惊,立刻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扶住夏盛卿。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连忙涌出来,影一一眼就望见自家主子虚弱无力的样子,唇色尽褪,倚靠在夏子衿身上,禁闭双眸,看着就十分不好。
他顾不得许多,从小厮手中接过夏盛卿就背在背上,向府里走去。
夏子衿撑了许久,早就没了力气,此刻重担突然卸下来,险些站不稳,馨儿眼疾手快,忙接住她,“公主,您要不要紧?”
“无碍,馨儿,扶我回屋,真文,你去将红芙和魅娘请来,就说王爷的蛊虫似乎发作了。”先前她还没有察觉,只当夏盛卿是受了刺激,故而会吐血。
可依他的体质,不至于在吐血过后就晕倒,再看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夏子衿多少明白过来,恐怕是他的情绪起伏过大,让的蛊虫产生了些念头,故而折磨他。
两相夹击,他终于挺不住晕过去。夏子衿握着自己的手指,“啪嗒”一声,尖锐修长的小拇指指甲就被她自己掰断,可她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忧心忡忡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夏盛卿。
馨儿看着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心疼,可瞧夏盛卿的样子,就算她这会儿劝说夏子衿去休息,亦是没用的。她深知这一点,因而很是识趣的闭嘴,以免打扰到夏子衿。
夏子衿前去惠太后宫中,并没有带着她一起进去,原是担心里面会有什么阴谋,若是她和夏盛卿出事,馨儿可以悄悄出宫报信,因此馨儿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原就脸色不大好的夏子衿从里面出来后就成了一脸的沉痛。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相反的,事情十分糟糕,要不然,夏子衿不至于露出那样的表情。
现在在看到夏盛卿的模样,馨儿的不安感愈加强烈,连九千岁都变成这个样子,可见事情一定不是小事了。可怜长公主刚刚脱离虎口,还没有好生休息,就又卷进麻烦事中。
魅娘和红芙很快就赶过来,一进门就嚷嚷开,“今日明明没有到时间,蛊虫怎么会兴风作浪?”
这蛊虫是红芙花费了大代价培养出来的,向来十分听话,只是需要心头血养着,因而每月初五,夏盛卿会因为被吸食心头血时而疼痛难耐。
先前听见真文的传话,红芙压根就不相信是自己的玩意儿出错了,进门就嚷起来,可惜她话刚说完,就对上夏子衿憔悴的脸庞。
下巴尖瘦,眸子却亮的惊人,脸色犹如蒙了一层霜,明明是个瘦弱的女子,这么看她一眼,红芙就忍不住遍体生寒,差点没压抑住惊叫一声跳出去。
“红芙,烦请你看看。”夏子衿压着脾气,客客气气的招呼她过来替夏盛卿查看。她并不是有意露出刚刚的模样,只是刚刚遇见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还没有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