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遇事竟然能够如此有条不紊,冷静自制的能力竟远远超过了他,解决问题头脑清晰,思绪敏捷,若说她真的仅仅只是个大夫,确实令人难以自信。
除了这些,更令君煜麟不解的是,她为什么要在老百姓面前帮自己说话?
若论平日里他们之间的交情,虽然谈不上坏,但也算不得好,她没有理由这样做。
还有君丰贤在女人手里吃了哑巴亏的事儿,云一自然不会漏掉。
听到这里男人脑海里已经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时的场景,就算没有看到现场,君煜麟也能够想像得到,君丰贤铁定被这个丑女人气得不轻。
想着想着,男人唇角竟勾起一抹玩味笑意,连他自己也浑然不觉,不过身侧的云一却是暗暗吃了一惊,不过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低沉稳重的脚步声在长廊里响起,进了殿门后两个男人之间不再有语言交集,直直朝着长皇子君丰贤的寝宫走去。
微风吹动着窗外的大树,沙沙作响,君丰贤的寝宫里弥漫着淡淡草药味儿,当百里月桐出现的时候,君清阳也微微一怔:“洛大夫,你怎么也来了?”
“回禀皇上,太后娘娘坚持要让民妇过来看看大皇子的伤势,民妇知道这里有太医照顾,一定不会有事儿,不过为了让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安心,民妇还是走这一趟比较好。”百里月桐的声音很低,清清淡淡。
“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君清阳眸底划过一抹欣赏赞色,转念一想,突然道:“洛大夫既然来了,不妨顺道就给贤儿号个脉,朕发现自己现在好像只信赖洛大夫的医术了……”
男人这句话出,还真真让床榻边的傅太医出了一身冷汗,躺在床上的君丰贤眸底亦划过一抹异色,之前在风清镇的时候,他就见识过这个洛大夫的厉害,这会儿听说父皇要请她替自己号脉复诊,心里顿时一惊。
“承蒙皇上依赖,那……民妇遵旨!”百里月桐福身点头,朝着床榻走去。
寝宫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君煜麟和云一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云一在门外候着,男人独自一人进了屋,一眼就看见了正走到床榻边为君丰贤号脉的女人。
“父皇,皇兄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儿臣心里放心不下,还是决定过来看看。”君煜麟深邃的眸底划过一抹精芒,突然一改之前的态度,看似关切的询问起皇兄的情况。
正在为君丰贤号脉的百里月桐闻言,眸底划过一抹异光,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这个男人倒也不算傻,知道变通之道。
似感觉到一股炙热灼人的光芒,百里月桐顺着对视上床榻上男人眸底的警告锋芒,清澈的水眸不仅没有一丝惧意,反倒唇角扬得更高,笑容无限扩大。
清晰看见女人眸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坏笑,君丰贤心头一惊,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刚才他明明已经用眼神警告过这个女人不要乱说话了,可是她看起来……
百里月桐笑了,丑陋的小脸这一刻似也因灿烂的笑靥而变得明亮起来,只见女人缓缓回眸,水眸望向床榻边的太医:“民妇想听听太医对大皇子的病情是怎么说的?”
“这……呃……老夫觉得大皇子的身子是因为劳累过度而引起的脾虚,不知……不知洛大夫以为呢?”傅太医顿时吱吱唔唔,结巴的接不上话来,毕竟眼前的洛大夫的医术他是见识过的,面对女人眸底的精光,让他又是一阵冷汗。
“脾虚倒是真的,不过傅太医好像疏忽了一点,大皇子除了脾虚,肾更虚,这次突然累倒和这个脱不了干系,为了大皇子的身体早日康复,民女还是要厚着脸皮多说一句,请大皇子节制,房事切勿过度。”百里月桐一脸正经。
“你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君丰贤差点没从床榻上跳起来,他还尚未成亲,被百里月桐当着父皇的面这样一解释,还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闻言,百里月桐一副大惊失色模样,急急退到床榻三丈开外的距离,躬着身子,耷拉着脑袋,紧张出声:“民妇该死,请大皇子息恕,民妇只是一心为大皇子的身体着想,如果有说错了什么,还请大皇子见谅。”
“洛大夫,你退下去吧。”君清阳低沉的嗓音传来,此刻脸色更是一片铁青,原本还因为这次的意外对大儿子刮目相看,这会儿百里月桐无心的爆料顿时令男人火冒三丈。
“皇上,民妇真的无心……”百里月桐一脸惊悚表情,战战兢兢的凝向君清阳。
“洛大夫什么也没有做错,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你回慈心宫安心替太后治疗腿伤便行了。”君清阳强忍着胸腔里快要喷出的怒火,低沉道。
“民妇遵旨。”百里月桐低垂眼敛,温顺的点点头,朝房门走去,从君煜麟面前经过时,能清晰感受到男人投来的异样眼神。
刚走出大皇子的寝宫大门,百里月桐便听见了男人的咆哮声从里面传来:“你这个孽子,居然还是不肯学好,你是想气死朕吗?”
闻声,百里月桐终于忍不住掩嘴偷笑,谁让那个君丰贤用眼神警告她的,他越是这样做,反倒激起了她内心的邪恶因子,偏偏要故意整整他,什么脾虚肾虚通通都是假的,既然太医这样说了,那她就让大皇子的病情再变得严重一点好了,这会儿他应该满意了吧!
抬眸,正好对视上守候在外的云一打量的眸光,无疑他肯定听见了君清阳的咆哮,也看见了女人偷笑的样子,这会儿深邃幽暗的眸底盛着满满疑惑。
“洛大夫,这是……要走了吗?”云一主动上前开口同女人打了招呼。
百里月桐点点头,冲着他友善的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擦肩而过,此刻男人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洛大夫,末将后日大婚,洛大夫如果方便的话,就去喝杯喜酒吧!”
女人停下脚步,缓缓回眸,唇角的笑容无限扩大,愉悦爽朗的大声应了句:“云副将请放心,到时候民妇一定会来向你讨喜酒喝。”
看着女人应答的模样,云一镌刻的俊颜微微一怔,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儿,越看这个洛大夫,越觉得顺眼,内心说不出的滋味儿,像是喜欢,又像是崇拜,怪怪的感觉。
就在此时,君煜麟高大欣长的身影出现在长廊,百里月桐不再和云一多说,转身离去。却感觉身后沉重稳健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男人好像追上来了,也让她的步伐放得更快。
熟悉的沉稳脚步声一直在身后,不快不慢,恰到好处的与百里月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至百里月桐出了风云宫的殿门,朝慈心宫的方向走了百米有余,男人高大欣长的身影才突然闪电般窜到前面拦下了她的去路。
“四皇子找民妇有事儿?”百里月桐面色无波无澜,云淡风轻的淡淡出声。
“刚才……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本王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君煜麟锐利的鹰眸迸射出冷冽精芒,直勾勾盯着女人那张丑陋的小脸,他不明白百里月桐与君丰贤并无瓜葛,为什么三番两次的与他为难,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大夫,难道就不怕会遭到皇兄毒手。
“民妇不明白四皇子这话里的意思。”百里月桐面不改色心不慌,淡定应答。
君煜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意味深长的缓缓点头,接着又道:“好,既然这件事情你不愿意承认,本王也不勉强。那本王再问你……在风清镇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在老百姓面前维护本王?又为何故意刁难大皇子?”
“四皇子真想知道?”百里月桐不急着回答男人的问题,淡淡的反问他。
似从女人眸底感受到淡淡戏谑味道,君煜麟诲暗如深的鹰眸闪过一抹异色,脸色微变,这丑妇难不成是在故意调侃他?还从来没有女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就在这时,突闻一阵匆促脚步声,丫鬟紧张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星月公主,您慢一点儿,当心摔着。奴婢……奴婢实在是跟不上……”
百里月桐和君煜麟的眸光同时朝那边望去,正好看见司马蝶的身影出现在绿荫拐弯处,看见他们二人,司马蝶眸底闪过一丝疑色,四皇子怎么又和这个丑妇搅和在一起,着实令人有些不解,不过她也吃过百里月桐的苦头,自是不敢再放肆。
“四皇子不是去冰山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司马蝶一溜小跑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嘴里吁吁喘气的同时,杏眸暗暗在这俩人身上流转,似能感觉到刚才气氛里的诡异,这两个人之间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给皇奶奶的药已经找到,本王自然回来了。不知星月公主如此慌张所谓何事?莫非在宫中受了惊吓?”君煜麟眸底闪烁着深邃暗芒,直勾勾的盯着司马蝶的小脸。
似被男人这么一提醒,司马蝶猛地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儿要办,急吁吁的道:“听人说大皇子受伤了,本宫急着过去探望他的伤势……”
闻言,男人眸底划过一丝异芒,不过却依然保持着平静似水的淡定自若,唇角微勾,淡淡道:“星月公主现在去……恐怕不是时候,还是改日吧!”
“为什么?”司马蝶水眸一怔,不解的反问道,眸光落在男人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孔上。
男人笑而不语,唇角流露出淡淡戏谑,司马蝶得不到回答,眸底的疑惑更加浓郁,撅着小嘴道:“本宫今日一定要去看大皇子,他是本宫来到夏周国后对我最好的人。”
说完这句,司马蝶带着一惯的骄傲姿态微仰起下巴,头也不回的朝着风云宫的方向奔去,好不容易追上来的丫鬟连气也顾不得喘上一口,又跟着继续追去。
“民妇还要赶着去慈心宫给太后娘娘熬药膏,先告退了!”百里月桐清婉的嗓音淡淡逸出,紧接着同样头也不回的离去。
只留下君煜麟一人怔愣站在原地,再细想想不免懊恼的揉了揉太阳穴,他到底是犯了什么病,竟然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和这个丑妇纠缠不清,就算她曾经在老百姓面前替自己挽回威严,就算她三番两次故意与大皇子为难,这一切又与自己何干?
想到这里,男人脑子里的警钟敲响,他突然发现,自己必须与那个丑妇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行,否则恐怕真的会招人口舌,从刚才星月公主杏眸流露出的神色便能够看出,他和那位洛大夫之间的距离确实显得有些逾越了。
屋子里淡淡的草药香味儿,晕染了夜的寂魅,遣退了所有丫鬟,太后娘娘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百里月桐,昏黄温暖的光线下,老人家斜倚着床背,静静地凝望着正仔细为自己的腿骨上药的女子。
虽然有着一张不一样的容颜,可是太后娘娘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身份,那日特意让她去衣厨里拿出那件刺绣礼袍,当看见女人几乎不假思索的抽出那件时,老人家心里便有数了。
要知道,太后娘娘衣橱里的衣裳上百余件,就算颜色稍有差异,常人却也不可能如此精准无误的掌控,就算是她身边的丫鬟,偶尔也会弄错,可是百里月桐却是一眼便瞄准了那件绣袍,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曾经见过那件衣裳。
那件绣袍是当年程桂兰为太后娘娘绣制的,送来的时候百里月桐也在场,所以她能够一眼认出那件衣裳是无疑的。
经过那件事情,太后娘娘便已经断定眼前的这位洛大夫就是桐儿,虽然老人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容貌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她和君煜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她却是看着孙儿这几年来一直都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如果桐儿和孩子能够回到麟儿身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便是老人家最大的满足。
“桐儿……”寂静的空气里太后娘娘略显沙哑的嗓音淡淡逸出。
百里月桐正仔细替老人家敷药的指尖微微一滞,没有抬头,轻婉的声音透着淡淡笑意:“太后娘娘,您刚才……又叫错人了。”
“这里没有外人,孩子,你就别装了。”太后娘娘淡淡的嗓音同样透着浅笑,语气却又能让人感受到语重心长的深意。
缓缓,女人抬眸对视上太后娘娘那双透着和蔼笑意的眸光,唇角微微抽搐两下,最终却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只感觉嗓子眼就像被一团棉花卡住了似的,发不出半个音。
“桐儿,哀家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不想说……就不要说,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皇奶奶随时愿意倾听你的心声……”太后娘娘缓缓点头,伸出手掌轻抚上女人的脑袋,望着她的眼神就像是自己宠溺的孩子。
百里月桐迅速的低垂下眼敛,安静的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她没有回应老人家的话,也不敢抬眸与她眸光对视,担心会被老人家看见自己眶里的晶莹。
空气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百里月桐没有开口说话,太后娘娘也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专心致志的仔细敷药,一个就静静地凝望着她的专注。
“药已经敷好了,太后娘娘早点歇着吧,民妇……先告退了!”百里月桐完成手里最后一道包扎,恭敬的行礼打算离开。
“记得哀家今天晚上说过的话,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哀家就在这儿等着你!”太后娘娘意味深长的缓缓吐出最后一句。
“民妇……明白了!”百里月桐低垂着眼敛,嗓音流露出一丝淡淡哽咽,若是再不走出这道门,她怕是真的会忍不住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哭出声来。
这是阳光明媚的一个清晨,太后娘娘让百里月桐推着自己上御花园转转,阿离寸步不离的紧随左右,远远望着这老少一行三人,画面看上去极其温馨。
百里月桐昨夜几乎彻夜未眠,她没有想到自己竟被太后娘娘一眼识破,反而与她朝夕相处多日的君煜麟毫无察觉,不知这样的结果算不算是一种讽刺,思前想后,女人一直很犹豫,不知是否该向老人家坦白,毕竟老人家已经看穿了她。
“咦,那不是……贤儿吗?他的伤势是已经痊愈了吗?”太后娘娘疑惑的声音传来,百里月桐顺着方向望去,果然是大皇子君丰贤,而此刻站在男人身边,看上去形影密切的女子正是司马蝶,二人说说笑笑,好不亲近。
百里月桐眸底闪过一抹疑色,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大皇子应该是有断袖之癖,可是看着他帮星月公主整理发髻,插珠花的模样,若说这二人之间没有暧昧之情绝对无人相信。
“贤儿他……和星月公主?哀家没有老眼昏花吧?洛大夫……”太后娘娘惹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向不远处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