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性情刚毅,不过是休息了一宿,一大早就起身出门。
她昨夜来了月信,脸色十分苍白。
红叶格外为她加了一件袍子,说道:“我看小姐与这皇宫就是犯冲,每次都在最痛苦的时候要忙忙碌碌,不得一点清闲。也不知对身体是否有所损耗。”
陈瑾倒是笑意浅淡,并不放心上,她只是叮咛:“莫要出去说。”
红叶心里且明白着呢!
她脆生生的:“奴婢晓得。”
又想了想,她偷偷在陈瑾耳边低声说:“小姐,五殿下昨日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午夜时分才被陛下允了回去。”
陈瑾的手攥成了拳头,都是为了她。
她缓和一下,问:“他可还好?”
红叶其实也不太知道,不过她倒是重复着:“杨不三大人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恐怕这两日不能来见小姐了。”
她抿抿嘴,轻声解释:“我今早在院门遇见杨不三大人了,他应该是特意在那里等我要传话儿的。”
陈瑾颔首:“他还说什么了?”
红叶赶紧的继续:“他还说,若是小姐要提审朱妙妙,那么可以寻他安排。另外,这宫中总归不是万全安全之处。所以若是七皇子帮忙,小姐就让他跟着。总归有事儿也是一个挡箭牌。高廉虽然武艺高强又有陛下的首肯,但是难保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陈瑾心中温暖,她扬起嘴角,低声:“这些事儿,我哪里不知道呢。”
红叶嘟嘴:“小姐就是不知道啊!如果不是五殿下这样说,小姐肯定不会让七殿下跟着。我都知道的。”
红叶最知道他们小姐了。
如今宫中人人都说小姐的闲话。小姐哪里肯给旁人添麻烦?
“小姐,今日我与您一起出门么?”
陈瑾颔首,说道:“对,今日你跟着我。”
她苦笑一下,认真道:“你知道的,我这个身子,也怕路上不适。一众男子,我哪里麻烦得了人家?”
红叶点头,心道那确实也是了。
主仆二人一道出门。
陈瑾看到高廉,突然想到先前跟着他的赵岭,感慨:“你们御前侍卫倒是性子都差不多,话不多。先前赵副统领如此。现在您也是如此。”
其实就她对高廉略微的了解,倒是不觉得他是一个这样的人,之前挺能说呢!
只是回宫之后,似乎变了不少。
高廉微笑:“莫要多嘴多舌讨人厌烦,这是我们最基本要做的。而且我想,陈小姐也不至于想跟我闲话家常吧。”
陈瑾扬眉,眸光深邃:“不如说一说你当初见表妹的情形?”
高廉一愣,他抿抿嘴,神态淡然几分,说道:“很久了,都不记得了。第一次与陈小姐相见,是我胡诌诈你的。”
陈瑾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当时她确实也那么觉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跟高廉接触两天,她心中就有一种感觉。
高廉每次看她,似乎都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带着一丝丝缅怀,一丝丝失落。
而高廉认识与她想象的人,总归有限。
只是高廉现在不想说,陈瑾自然也不拦着他。
三人一同出宫,恰好遇到七皇子。
七皇子微笑:“好巧。”
陈瑾:“……”
便不多说,她也看得出这人有意在此等候。
“正好我闲来无事,不知可否同行?”杨钰认真:“便是从旁帮你撑个腰,也是好的。”
陈瑾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昨天帮我撑腰那个被罚跪到半夜,七殿下确定要重蹈覆辙吗?”
杨钰笑了起来,他摊手:“未尝不可?”
顿一顿,又道:“我没被罚过,正好想要体验一下与众不同的感觉。”
陈瑾低头笑了出来,好半响,问道:“您听过一句话么?”
杨钰挑眉,“请讲。”
陈瑾笑意盈盈:“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说完,她含笑转身。
杨钰也不过是短暂的微愣之后就跟上了陈瑾,十分的淡定:“可不是么!谁让父皇疼我呢。”
此时的七皇子,犹如村头的二傻子。
陈瑾默认他一起,几人一同出宫。
眼看众人离开,跟在身后不远处,藏在暗处的杨不三呵了一声,回去找他们老大告状。
亏得他们老大还处处信任七皇子,其实七皇子就是个挖墙脚的。
缺德缺德。
而杨桓确实不是因为陛下与皇后不满才没有陪同陈瑾,而完全是因为……他病了。
他昨晚回来就发了高烧,到现在仍是头晕目眩。
除却每月发病,他不算是一个很容易生病的人,但是大多数生病的时候都十分严重。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说的便是他这种人。
杨桓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杨不三进门禀告了陈瑾一行人的行踪,说到最后,当真为他们的老大不值得。
只是看他这个病恹恹的样子。原本那些想要抱怨的话也都完全咽了下去。
杨桓看他那副表情,说道:“七弟果然过去了吧?”
他倒是不意外。
杨不三颔首:“去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杨桓凌厉的眼神扫过,杨不三立刻闭嘴,可纵然如此,仍是心中有些不忿。
他们老大为了陈小姐尽心尽力,而且二人明明情投意合,只要张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是七殿下还是不断的往上凑,如此委实没有什么兄弟情义可言,说出来就让人觉得这当真是一个小人。
“七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只是不放心陈瑾的安危。”
不可否认,七弟确实对陈瑾有好感,但是若说是想要光明正大的挖墙脚,杨桓相信也是没有的。
不管如何,七弟的品格都容不得他做这样的事情。
其实他们都明白,陈瑾在京中不安全。那幕后之人虽然未必会直接在京中动手,但是恐怕也会用些小手段了。
“通知咱们的人,时刻留意陈瑾的行踪,还有外部的环境。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杨桓最担心的,也正是此。
杨不三正色回了是。
他沉吟一下,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儿。老大,我昨晚听到一则消息。”
杨桓扬眉:“你说。”
杨不三斟酌一下,低声:“是有关国舅爷他们家的事儿。您小舅舅的连襟因为与人争抢戏子,大打出手,将人打死了。而那人偏又是曹御史家的亲戚。曹御史要告状,可是状子都拟好了,他们家倒是招了贼。曹御史被贼给刺死了。而后他们家又起了一场蹊跷的大火,一时间竟然家破人亡。”
杨桓微微蹙眉,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但其实曹家也有人幸存。曹御史家的小儿子不在火场,他失踪了。我昨晚偷听到我父亲的谈话,似乎,这人被召太尉保护起来了。当然,这些也做不得准。”
他们出京不过是一个来月,京中就发生了这么一桩事儿。
自然,争抢戏子这种事儿和陈小姐查案自然没有关系,但是却涉及到国舅爷他们家了。此事难免有些棘手。
“国舅爷仗势欺人,不是一次两次,甚至他们身边的鸡犬都一并得到升天。我看皇后娘娘一直纵着家中兄弟,早晚会引来大麻烦的,只是不知这些麻烦是否会牵扯老大您。”
若是从远了看,杨不三所在的杨家与皇室还有些远亲。可不管杨家是如何立场,杨不三都是坚定的五皇子一党。
他自幼被拐,若不是五皇子,他甚至没有活命的机会,更不会有今日的一切。
虽说杨家后来找到了他,可是他与家中父母倒是并不太亲。也并不太回杨家居住,一直留在杨桓左右。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皇后娘娘那边……您看是否是提点一下?”
杨桓下颚紧绷,面色有些不虞。
他说:“母后若是肯听我一句,早就不会姑息他们。你安排人,小心谨慎一些,查看一下曹御史失踪的小儿子是不是真的在召太尉手中。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我总归担心他是有什么后招要对付舅舅他们了。我们早做打算。另外……”
杨桓眉眼闪烁:“你稍微敲打一下他们家。”
杨不三:“是!只是效果……”
杨桓冷静:“就说是我说的,皇后不可能护他们一辈子周全。若是他们再惹麻烦,谁更倒霉, 自己心里知晓。”
他神色冷峻起来。眼中隐隐带着发怒之意。
杨不三谨慎回了是,心中对国舅爷一家深恶痛绝。
主子已经这般艰难,可是他们却还在背后拖后腿,也不看看现在是怎样一个时候了。
召太尉拉拢朝臣不断的为七皇子造势,这一切,他们竟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中。
可见愚蠢至极。
“那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我们需不需要仔细调查一下?外部传言,未必就百分之百全然是真。”
杨桓揉着太阳穴,点头:“调查吧。”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说道:“你拐个弯让赵岭知晓此事,他会与母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