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黑夜,房间里燃了两支蜡烛,火苗轻轻摇摆。
窗外是细沙沙的雨声,带着些许的凉意。陈瑾靠在大椅上,整个人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苦闷。
杨桓的话犹如一道惊雷,一下子便把她打垮了。她也曾猜想无数的理由,甚至于连姨母另有所爱这样的想法都曾经生起过。不过现在看来,心中又十分的厌恶自己为何那般而已的揣测姨母。
怪不得,怪不得姨母说这叶家十分恶心。
这世间最恶心的事情,可不就是如此。
至亲的出卖和背叛,还有那每年会祈福的说辞,陈瑾想到这一切,竟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红叶在外屋听到小姐不适的声音,立刻掀了帘子进门。
“小姐,您怎么了?”
她轻轻拍着陈瑾的后背,随后又为她倒了一杯水,伺候陈瑾喝下。
陈瑾难掩心中的悲愤,她握住红叶的手,久久不曾言语。
红叶不解的问道:“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若是不舒服就跟我说,咱们不能扛着,我去叫大夫。”
陈瑾尖锐的冷笑一声,说道:“大夫?他们的大夫不害死我就不错了。你可知,现在我每日的汤药里只有对我不好的药,没有治疗我病情的药?”
陈瑾心中难过,说道:“这个家中,看着慈眉善目的,可并非真的慈眉善目。”
红叶气的咬牙切齿,她道:“怎么这么坏,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坏。”
这大夫是老夫人安排的,是谁做的,一目了然。
陈瑾起身,她负手立在窗前,清冷少女满腹忧愁。
“明日你在这边帮我打掩护,我要出去一次。”
红叶一愣,立时问道:“小姐要出去么?您一个人怎么行啊。不如我……”
未等说完又被陈瑾打断,她摇头道:“杨桓帮我,我总该还他一个人情。”
红叶更加谨慎起来,她小心翼翼:“可、可是您这样……他若是欺负您……”
红叶担心的不得了,她总是觉得,那个五殿下对他们小姐心怀不轨。若不然,怎么会总是找他们小姐呢!他可是皇子,那是比村长还大好多好多的大官。
这天下间最厉害的人就是他父亲呢!他这样的身份需要他们小姐帮什么忙呢?
这完全不能让人相信的。
想到这里,越发的担心,她低语:“小姐,要不是咱们反悔吧!反正有句话,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们是女孩子,我们可以反悔的。”
陈瑾被她逗笑了,她轻轻的扬了一下嘴角,摇头果断道:“不行。”
红叶是劝不住陈瑾的,越发的忧心忡忡。
陈瑾答应了去照顾杨桓,她就一定要去。
不过她自己心里倒是有些诧异,杨桓每月发病一次,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吗?那么没有她照顾的时候,这人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当然,她心中清楚,虽然和杨桓共住一室很危险,但是能有杨桓这个助力是很重要的。毕竟,叶家也不是那么好对付。而且……叶家当初将姨母送给了什么人?
陈瑾眉头越皱越紧,心中七上八下的,有一种可怖的念头不断的在她脑海中充斥,这让陈瑾烦恼极了。
可是她这次倒是不敢随意揣测了。
有些事儿,连揣测都不能!
不能的!
一夜无眠。
似乎为了尽早的处理二太太,原本很难调查清楚的事情倒是不过第二日就调查的清清楚楚。
陈瑾是第二日中午被老夫人请过去的。
她一进门就看到家中诸人都在,叶德召坐在老夫人的身边,面容冷峻。
不过陈瑾的视线倒是不在他们身上,反而是落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
跪在地上的男子一身单薄的衣衫,浑身上下都是血痕,他披头散发,整个人已经虚弱无力的半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大体是听到陈瑾请安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抬头想要看一眼,不过管事儿的一脚踹了过去,他一下子倒了。
陈瑾微微蹙眉。
这个人她是认得的,自然,上次见面他还是衣衫整齐的提着棍子叫嚣。
这是二太太的本家哥哥,马家大郎。
她立在那里,抿着嘴不说,只等待其他人开口。
老夫人招手说道:“你来。”
陈瑾踱步来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轻轻的摩挲了一下陈瑾的手,说道:“行了,今个儿这事儿原本也不该叫你一个姑娘家过来。只是你看得出,这是与你有关的。”
老夫人顿了顿,眼神扫向了马家大郎,眼神满是锐利。
“这是你二伯母的哥哥,当初正是他和你二伯母合谋害你母亲。”
说到这里,老夫人仔细观察大姐儿,想从她的表现里看出她的想法。而且,这丫头进门到现在一直这般淡定,倒是让老夫人心里打起鼓来。
她心中隐约觉得,许是她知道了什么?
这么一想,眼神立刻看向了房间里的其他人身上,那天晚上的人,谁有可能去告诉这个丫头发生的事儿?
而事实上,她又知道了多少?
老夫人心里打鼓,陈瑾倒是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有证据么?”
她直接看向叶德召,毕竟叶德召才是这家里的一家之主。
她轻声细语,不过语气却认真:“若是没有证据,平白无故的冤枉了他。到时候惹来麻烦,也耽误父亲的仕途。”
陈瑾倒不是真的关心什么叶德召,她只是还想做最后的确认。
不过她这个话倒是让老夫人很是满意,她轻声道:“芙蕖倒是个懂事儿又沉稳的性子。”
叶德召不乐意听老夫人夸奖她,这丫头的习性一点都不像他。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想到这里,对陈瑾越发的厌恶起来。
他扫了陈瑾一眼,那股子冷气让陈瑾一下子就察觉了。
她心中对叶德召鄙夷,但是却不说什么,只是再次问道:“你当年怎么做的!”
她并没有坐下,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马大郎。
马大郎立刻:“我没,我没,是王管家屈打成招……”
王管家一脚踹了过去,怒道:“你现在还要在大小姐面前装,你若是没有,闹鬼的时候你怕什么?刚才说说出实情签字画押的不是你?”
王管家真是气恼极了,这人刚才都招了,现在看到老爷和大小姐等人过来,倒是改了口。可见是一个狡猾的。
他立刻将马大郎交代的认罪书呈了上去,说道:“老爷,您看,这是他刚才承认的。”
王管家也在这家里干了二三十年了,可是没想到这外面铺子的油水儿也大到这个地步。想到这些,真是恨得不行。他们都在这里整日的操劳,他倒是借着自己妹子爬了老爷的床在外面大捞特捞。
这样想来,哪里还忍得了?
现在还想要赖在他的身上,想都不要想,他不踩死这只蚂蚁。
“他交代说是二太太当初看原本的大太太有喜,心中十分嫉恨,因此伙同他弄了药包想要落了她的孩子。让她空欢喜一场。原本这事儿万无一失,谁曾想现在的太太进门了。那盆栽又挪到了那边,据说他们还是高兴的,毕竟一下子除了两个呢!只是太太英明,察觉不舒服之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却换了屋子。那盆栽又没拿走,这才没有太过伤及大少爷。”
说话的小功夫,他还给宋氏拍了一个马屁。
宋氏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还有的,他还交代,说是当初太太搬了屋子,她心中恼恨,想要再故技重施,只是看府中严格查了起来。这才小心起来,不敢了。”
听到这里,宋氏心里火苗直窜,不过还是委委屈屈的看着叶德召,带着哭音:“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二弟妹怎么就这么狠心呢!这可是她的外甥和外甥女儿啊!她倒是一点也不顾及情面。”
叶德召蹙眉摆手,示意她闭嘴。
宋氏心有不甘,却还是忍了下来。
“他还交代了贪污铺子银钱的事情,交代的一些大的款项都罗列在上面了。还有许多小的,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叶德召哪里不知道他占铺子便宜?只是那些都是小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左右他和二太太也混在一处,她伺候的也好。
可是却不曾想,他竟是胆大妄为,贪这么多。
这些银钱,他们府里这样的大家族花费,也足可以用半年了。
他脸色黑的不成样子,啪的一声,将认罪书拍在了桌上。
马大郎刚才被打的不行,什么都听,什么都说,现在反过味儿来了。知晓若是认了恐怕也是一个死,嚷嚷道:“老爷您原谅我,您原谅我,您看在我妹……”
话还没有说完,王管家生怕他又故技重施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一脚踹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他道:“这个时候,难不成你还想胡说不成?”
他道:“老爷,认罪书下面那张是他交代的药方,当初害人的东西!他和二太太伙同害人,此事千真万确!”
叶德召阴森的看着马大郎。
马大郎已经精疲力尽,他不停的呜呜,他是知道妹妹和叶德召的关系的。
却不知,他这样冷酷!
他不断的呜咽,想求着饶过。
只是现场的人俱是恼恨这人,还哪里会为他求情?
陈瑾眼看这情形,想到表妹那么多年受的苦楚,眼神渐渐冰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