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了和当兵真的不同,当老兵时就是把一些新兵蛋子糊弄进战壕;当官了除了要会算计敌人,还要学会算计友军和别让人把自己算计了……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曹小民被缪澄流一搅局,弄得彻夜难眠;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臭虫”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了,“酒鬼”也尴尬地告辞回去睡觉,只有连军事地图都才刚学会看的谢忠陪着他。
“我说那个谬军长根本就不想打,别的我不懂但江湖跑老了,他想什么还是能猜得出来的……”谢忠道:“他说的那些困难根本上就无解,要是必须解决掉那么多后顾之忧才打,要么日本人全死光了,要么咱们亡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忠这一句话终于把曹小民从糊里糊涂当中拉了出来:他一直被五十七军以往的作战事迹所影响,思维没跳出来;现在的五十七军面临着老底子全打光的时候,已经不是那支整个师和鬼子拼光在所不惜的抗战铁军了。现在的五十七师根本就在避战,虽然军中的东北军兄弟对鬼子恨之入骨,只要扛上了绝不含糊;但是作为军长的缪澄流已经没了当初一往无前打光拉倒的义勇而是在想尽办法保存实力了。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不管五十七军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吗不跳字。曹小民忽然觉得谢忠当这个司令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虽然他军事素质不强,但是江湖经验丰富,对于形势判断和交手的人心思看得特别清楚。
“我看,可以这样,咱们就按照上头的意思佯攻,把一些地盘交给五十七军防守,一旦鬼子忽然过江突袭,他不扛都不行。再说,他缪澄流不想打不代表五十七军不会拼,我在苏州时接触过不少从东北流落南下的人,他们对鬼子那个恨啊,比谁都强。”谢忠的表情有些阴险:“一一二师原来就是和鬼子血拼打光的,你说咱们从死人堆里出来的哪个见了鬼子不会想起那些死去的老弟兄?一一一师这群官兵见了鬼子不眼红才怪,要是咱们能设计一下,把他们放到一个不得不战的位置……”
陷害友军?“唰”一声曹小民的脑子里就出现了这样四个字,以前在祖爷爷的回忆录里他也看到过相关的内容,但祖爷爷的说法往往都觉得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主要还是自己军队没能力救援友军或者有时必须要牺牲某一军来保存其他部队。现在曹小民没想到自己就陷入到这样一种境况:要让五十七军主动出击就必须把他们推到风口浪尖上打死仗
一夜无眠,容色颇有些憔悴,曹小民和谢忠商议了一晚走出屋外,却发现屋外竟是细雨绵绵,早把大地给滋润透了。
啊,是真的到了春耕的时候了,但愿今年农人们能够风调雨顺吧。曹小民经历了这一路后,特别是在各处看到的战时民间疾苦后对于百姓的民生更加关注了。春雨来了,潮汛也会来,如果遇到好年头不发生水灾,潮汛的到来会把鱼群也带来。虽然大的船只很多都被中日两方军队征用了,但是百姓靠那些简单的滩涂截网和小船木排在水边撒网大概也能勉强渡过这粮荒最严重的时节。
淅沥沥的雨声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阵欢快的喧哗,越来越近;曹小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酒鬼”疯了似的跑进来:“营长……主任,看看谁来了……”
在“酒鬼”身后跟着一群人哗啦啦冲进来一下子把院子都站满了:刘峻岭、“单耳”、“叫子”……瞬间整个院子哭声笑声同时响起,各样的军帽钢盔都被抛向空中,欢乐的喧哗把附近几处大院里睡得最香的人也吵醒了
“全椒那边大李要打大仗,所以一些指挥作战经验丰富的像邢龙他们就没来了,剩下我们这群只会打烂仗的就被踢到这了……”“叫子”还是一副冷冷啥都不在乎的样子。
“白总长的密电到的那天,死大李自己憋了老半天才告诉了几个老弟兄你在这,也不敢声张,暗地里挑了一批老弟兄过来支援你……”“单耳”是老实人,说的都是实在话。
牛高马大的刘峻岭坐在一旁喘着粗气,死死控制着感情,“砍刀”、“小四川”却已经扑到曹小民肩上哭个不停……
他们是李添豪派来支援曹小民的,曹小民还不知道除了这一拨人外,像“东北佬”、梁小宽、孙长庆他们那一拨人也在路上了,那一拨人却是蒋介石亲自下令组建的,来的人除了当时从南京过江的老弟兄外,还有五十一军抽调的部分东北军精英和从七十二军、七十四军抽调的一群参谋人员,那才是大部队
既然要扶植曹小民争夺苏北地盘,蒋介石自然也不会让曹小民当光杆司令,他命令戴笠认真研究过一批人员的背景。特意从各部包括有作战任务的李斌手上那些曾经和曹小民同生共死的弟兄中挑选了一批骨干,然后再在东北军里挑选了一批人让他们到曹小民手下,为以后吞并五十七军作准备。为了增强曹小民所部最缺乏的参谋人员,还从七十二军和七十四军为主的王牌部队抽调了一批有作战经验的参谋人员前来。这些参谋、训练教官等等总数达到了五百人,加上作战基层军官上千人全部绕道淮阴,不日便到
好家伙这下兵强马壮了曹小民一下子被幸福浸透了,他可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一直没见过面的委员长会对他青眼有加,后边的幸福会接踵而来
“来的时候还顺利吧?日军不是把津浦路看得很严吗不跳字。曹小民心里还是装着战斗任务,既然面前这帮弟兄是从全椒过来的他们就要横越过津浦路。一边揉着被锤得发疼的胸肌曹小民一边就问起了军务。
“怎么不严?又是铁焖子又是骑兵,看半天才找到一个机会爬过铁路,还得一小拨一小拨人的通过,就那么一眼看过去没几步路足足拦了咱们一个晚上”“单耳”道:“我们早听说了,十一游那群不要命的冒死炸了几趟铁路,没炸得大伤,都是当天就被鬼子修好了;但鬼子也不好过,听说有些路段还是拆掉其它铁路上的铁轨装过来的,所以他们现在对铁路盯得够紧的。”
曹小民想了一下:“既然这样,咱们就把津浦路给炸了,比什么佯攻都强”
才刚刚赶到的这伙人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就开始研究方案,在过程中曹小民才知道“老柴皮”已经升团副了,李添豪怎样都跑不了一个师长,李斌竟然也独挡一面全权负责蚌埠战场的敌后破袭……竟然有那么多的弟兄活过来还都高升了大家越说越开心,倒是闲话比作战内容还多。
就在大家谈兴甚畅的时候,司令部的战情通报一份份发到了——扬州歌舞升平,徐州战场其他各方可是在日夜不停地死战
“一二二师王铭章将军殉国,藤县失守……守军无一投降,全军战死……”一份电文的到来,把大家忽然拉进了过往的血战中,望亭、南京……都是血战、死战,多少场大战没有一个降卒,全军阵亡?弟兄们聚会了,但是有多少弟兄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了?有多少弟兄现在还知道活着但其实就在这一刻已经殉国了?
虽然大家都不熟悉王铭章,一二二师和大家也没打过交道,但是这一屋子的人眼前都似乎能看到那些在邵家拉响了身上手榴弹炸药包扑向敌人炸得粉身碎骨的川娃子,一阵阵“国存我死”的最后呐喊似乎又在天空回荡……
“我估计扬州一带现在平平安安,说不定就是鬼子等着我们进攻,别的不说,就他们偷越过津浦路那一段我就不信鬼子巡逻队没看出痕迹……”“酒鬼”忽然道:“大家别一听到全体殉国四个字就想着上去拼命,那是找死……”不知道是不是老弟兄到得多了,“酒鬼”又恢复了他那股子冷淡。
曹小民一愣:还别说,他刚刚还在想着鬼子防守再严密也不是让这些弟兄们穿过铁路了吗?他还想就在那一段找突破口现在“酒鬼”这么一说,还真是,鬼子不傻,难道他们就不会给自己设套?是啊,鬼子向来要面子,丢了扬州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对劲啊
曹小民猛地想通了: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在津浦线动手,就是鬼子渡江从苏北突进的时刻,其实鬼子就在等着他们动手
既然想通了,那就好办了,既然鬼子在等自己动手那就是他们把主动权让给自己……好那就来一场大的,用津浦路作发令枪,和你的渡江部队打上一场大的他的脑中又响起了谢忠“陷害友军”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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