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做起来,远不如说起来那么容易啊!
他静静注视着自己熟悉的这张俏丽的脸庞,尽管现在看着比记忆中更瘦而且有种病态的惨白,可是,他看见的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爱着一个人的话,就会一直记着她最美的样子吗?不管生老病死,都记着最美的样子,不是么?
“你不用说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他柔声道。
他这样的温柔,让苏凡的心,莫名地温暖了起来。
她对他笑了下。
虽然眼神中没有亲昵,可是她对他笑了,应该是开心的笑了吧!
“这,算是我们之间一个良好的开始吗?我们,第二次的开始?”他望着她,问。
第二次吗?
苏凡望着他,没有回答。
“现在这么想的话,你能不能想起来我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我却这么执着这件事——”他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苏凡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其实像现在这样,我们不也挺好的吗?就当做是我们重新遇到,重新开始相爱——”他说着,眼里是满满的宠溺的笑意。
苏凡微微笑了。
是啊,好像真的是这样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如果真的是可以重新开始的话,为什么还要去费劲回想过去呢?
“那要从自我介绍开始吗?”她问。
霍漱清微笑着,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这丫头,总是这么喜欢捉弄我。”
苏凡望着他,轻轻笑了。
“好吧,那我们就从自我介绍开始。”霍漱清道,握住了她的手,“我叫霍漱清,你呢?”
“我,”苏凡愣住了。
她是谁?苏凡?还是迦因?
“我叫苏凡!”她说。
“很高兴认识你。”他说。
“我也是。”她回答道。
那么,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她想问,却没有问出来。
这样,就算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了,不是吗?
夜色,越来越深。
四目相对之时,似乎都在彼此的眼里寻找着什么。
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的安静,霍漱清赶紧起身,从一旁的沙发上取过自己的手机。
这半年来,只要晚上回到病房,霍漱清就会把手机调成震动,虽然她睡着没有醒来过,可他还是害怕手机铃声会吵到她。
时间长了,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变成一种积习。
苏凡听着他在和电话里的人说话,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看霍漱清的表情,好像有什么很重大的事情一样。
“丫头,我——”挂了电话,他赶紧对她说。
“要去工作吗?”她问。
他点头。
“没事,你去吧!我等会儿就睡着了。”她说,“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说着,她自嘲般地笑了下。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神那么的温柔。
“事情太突然——”他说。
“什么都别说了,你走吧!”她说,“我知道,我妈和我说过,你现在在书记处,是吧?”
霍漱清点头。
“那里那么忙,你今天在医院里待了一天,耽误了太多事,以后,你不用管我,我会好好听医生的话,乖乖吃药,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会捣乱。你就好好去上班吧,不用为我担心。”这几乎是她醒来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霍漱清的心里,不得不说是感动非常的。尽管她不记得他,尽管在她的脑子里没有了他们往日的感情基础,可是她依旧像过去一样理解他、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感动是感动,可是,想起过去苏凡总是为他考虑,为他牺牲自己——
出乎苏凡意料的,霍漱清并没有高兴,却是拉住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注视着她,道:“丫头,以后,不要总是迁就我,好吗?不要总是想着霍漱清怎样怎样,我宁可你自私一点,多为你自己考虑一点,好吗,丫头?”
是啊,如果是重新来的话,那就不要再走过去的老路了,不要再让她为他牺牲什么了!
苏凡的鼻头一阵酸涩,却对他笑了。
这样温柔的男人,却这样疼爱着她,她该是怎样幸福的一个人啊!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是个非常幸福的人啊!
“恩,我知道了。”苏凡应声道。
“那我先走了,我会尽快回来,你不要等我。”说着,他俯身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苏凡看着他给冯继海打电话,看着他走进洗手间去洗漱,过了一会儿,他就出去了。
以为他走了,却没想到他只是出去换了一套衣服就进来了。
冯继海住在医院附近,从他家到医院只是十分钟的路程,等霍漱清做好这一切准备工作的时候,冯继海已经来了病房,为霍漱清整理好公文包,和苏凡说了道别,就跟着霍漱清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然而这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张阿姨就来了。
霍漱清突然离开,张阿姨就接到冯继海的电话赶了过来。
重新开始吗?
苏凡躺在床上,望着窗帘外那漆黑的世界。
毕竟是身体太过虚弱,没一会儿,苏凡就再度睡着了。
可是,梦里,不知道有什么,总是在追着她,她努力跑,却怎么都跑不快,每次都是险些被身后的什么东西抓住。
猛地,她睁开眼。
而眼前,却坐着一个人,他的视线那么专注地注视着她。
他眼里的温柔,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终于醒了?”他微微笑了,道。
她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个梦里清醒过来。
他看出来了,心里难免有点失落。从继母那里,曾泉已经知道苏凡失忆的事情了,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也被给忘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说出来这件事,只有静静注视着她。
“你真是个懒家伙啊,睡了几个月还睡不够?”他的语气,和他的眼神一样的温柔。
“你怎么来了?”苏凡开口,话说出来,却觉得声音有些沙哑。
曾泉一愣,眼里却猛地透出巨大的狂喜,盯着她。
“怎么了?”她问,说这话,可是嗓子有点哑。
“没事没事,想喝水吗?”他问。
“恩,渴死了。”她说。
“你现在可以喝水吗?”他问道。
“今天已经喝了的。”苏凡答道。
曾泉起身,很快就给她端来了一杯水,还插着吸管。
他是个细心的人,或者说,他在她面前永远都很细心,从她认识他的最开始。
“来,喝点水。”曾泉道,“饿了没?我让张阿姨回去了,你要是饿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她赶紧做点吃的送过来,霍漱清给她安排的住处好像就在医院附近。”
“谢谢你,我真的饿了。”苏凡笑笑,望着他,“几个月没吃饭,现在不敢听见吃这个字。”
曾泉微笑着,就听她说:“现在真是又馋又饿,幸好现在醒来了,要是再过两个月,我估计这味蕾就彻底退化了。”
“那你现在最想吃什么?虽然现在你吃什么都只能听医生的安排,不过,你可以说出来过过瘾,脑子里想象一下。”曾泉道。
“这样残忍啊!那我还是不去想象了!”苏凡微微笑了,“你怎么过来了?工作不忙吗?”
“还好,听说你醒来了,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变傻!”曾泉微笑道。
“你真是过分啊!你妹妹变傻你就开心了吗?”苏凡假嗔道。
曾泉却只是含笑望着她,不语。
她看了一眼窗户,那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天地。
“现在几点了?”她问。
“三点,凌晨三点。”他说。
苏凡只是“哦”了一声。
她记得之前霍漱清是被一个电话叫走的,那个时候天也黑了,可是应该比现在这个时间早点吧,可是他没有回来。
他真的很忙啊!
“霍漱清他平时下班很晚,今天不知能不能回来。”曾泉似乎猜出她的心思,道,又劝慰了她一句,“关于这个方面,你应该请教一下文姨。”
“请教什么?”她问。
“爸经常很晚回家,有时候太晚了就直接住在单位不回来,希悠爸爸也是一样的。他们那些人一忙起来,根本不会想着自己还有个家的。霍漱清呢,和他们两个相比要好很多,不管每天忙完有多晚,他都会回来。”曾泉道。
是啊,他是要帮助霍漱清的,这半年,霍漱清的行为让大家都看在眼里,他怎么可以看着霍漱清在那么辛苦的等待之后,换来的就是被自己最爱的人的遗忘呢?虽然现在已经被遗忘了,可是他们能帮着苏凡尽快恢复记忆,对霍漱清也好一点不是么?
苏凡笑了下,道:“你们两个感情很好啊?”
“放心,我对老男人没兴趣,我只喜欢年轻小姑娘。”曾泉把水杯子从她嘴边拿开,道。
苏凡笑了,看着他。
曾泉知道她醒来之后从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根本没有提过枪击的事,这让他很是担心。这半年来,他也为了她的事咨询过一些心理医生。像她这种因为严重事件而昏迷的病人,醒来以后肯定会患上PTSD,可是,不同的人程度不同。医生告诉他,如果病人醒来后刻意压制枪击方面的记忆,那并不能表明她接受了事实或者她遗忘了那件事,那种事是不可能遗忘的,而且,一个正常人绝对不会对自己为什么在医院的床上躺着不能动而没有任何疑问的。然而,从周围人的口中,曾泉得到的回答却是“她根本没有问过那个问题”,这让曾泉就更加担心起来,因为这意味着她的情况可能会更加严重!
“想吃点什么?是让张阿姨做了给你送过来,还是我给你叫外卖?”曾泉微笑着,问道。
“我想吃麻辣烫!”她笑着说。
“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曾泉笑道,眼里是她同样的笑容。
“不过,你这样子不能答应你。”曾泉道。
“我知道啊,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苏凡道。
“知道开玩笑,看来你还和过去一样。”曾泉笑着说道。
苏凡脸上的笑容,倏然而逝,曾泉忙说:“抱歉,我说错话了——”
她却摇头,安慰他道:“你还记得过去的我是什么样儿,说明你还没忘了我这个哥们儿!”
曾泉轻轻拍了下她的头顶,道:“死丫头,我是你哥!没大没小的。”
她微笑望着他。
“呃,霍漱清,他——”她突然问道,可是好像又很不好启齿。
“哎,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老和我提他啊,以前呢,你总是在我面前霍漱清长霍漱清短的,我的耳朵都被这三个字弄出老茧了,好不容易清净了半年,你又开始——”曾泉好像很认真地抗议着,却还是开玩笑一样的话。
苏凡望着他,道:“我,以前老说他吗?”
曾泉点头,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双眸,道:“嗯,不停地说啊说,好像你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好像别的人都不存在。”
苏凡不语。
“这样也很幸福啊,一个人越是单纯,就越是会感觉到幸福,因为你关注的就那么一点,能影响你心情的也就那么一点。其他人其他事怎样,都不会让你的心产生波澜。”曾泉道,“所以啊,我一直都很羡慕霍漱清,羡慕的不得了。”
“嫂嫂不是也很爱你吗?”苏凡道。
曾泉笑笑,却说:“我给外卖打个电话,正好我晚饭也没吃,你就看着我吃吧!”
他刚要掏手机,就听苏凡说:“你怎么这么晚没吃晚饭?”
曾泉愣了下,笑道:“今天去下乡检查了,那么多记者扛着摄像机拍我,我总不能偷跑回来吧?好不容易把那帮人给解决了,想想还是觉得那边的饭菜不如带着医院里消毒水味道的好吃,所以就——”
苏凡听出来他是赶着回来看她的,鼻头不禁一阵酸。
“别感动了,我又不是为了看你,我只是,想念在医院吃东西的味道了。”曾泉笑着说道,眼里却是深深的温柔,“什么都别想了,只要你醒来,就是好事。”
苏凡点头,曾泉看着她的眼里的泪,不禁心头一颤,掏出纸巾轻轻给她擦着,道:“我听说你现在情绪还不能太激动,是不是?那就千万别哭了,你知不知道你哭的时候很难看的?简直丑死人了。我怕看你哭的太多,我就吃不下饭了怎么办?你想饿死你哥是不是?”
她不禁笑了,曾泉看着她,微微笑了,走到一旁打了个外卖的电话,苏凡看着他。
“爸给你打电话了没?”曾泉问。
苏凡“嗯”了一声,曾泉便叹了口气,说:“你生在咱们这种家庭,遇上那样的爹跟我这样的哥,已经够不幸了,还嫁了一个一样的老公,你啊!”
“这就是命,不是吗?”苏凡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信命了?我记得你一直是个无神论者。”曾泉笑道。
“经过这一遭,不信也会信了。”苏凡道。
“那你是觉得自己命好还是不好?”曾泉问。
“我不知道。”苏凡看着他,“自己解释不了,就推到命上去,因为自己对未来和过去有过太多的困扰,就想着什么来世前世,就想着逃避——”
猛地,她的视线凝滞了。
曾泉被吓到了。
这些话,怎么那么熟悉?好像有人在梦里和她说过,说过——
那个人说,不管是前世今生还是来世,都会牵着她的手不放开。
“你怎么了?迦因,你怎么了?”曾泉忙问,刚要去按她床头的呼叫铃通知医护,手却感觉到被什么碰了下,他赶紧低头,发现是她的手碰到了他的。
“苏凡?”他惊叫一声。
她看着他,摇摇头,道:“我,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怎么,怎么都想不起来。忘记的越来越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曾泉坐在床边,轻轻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握住。
“苏凡,别想太多,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忘记就暂时别去想了,等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呃,或者说咱们从医院出去了,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去想,你看这里,满鼻子的消毒水味道,四面墙跟监狱一样,就算是有再好的事也不会从你的脑子里蹦出来。什么都需要灵感的,是不是?”曾泉认真却又好像是在开玩笑一样的,又或者说,苏凡感觉他说什么话都好像在用开玩笑的很俏皮轻松的语气说,让人就算是很难过,也被他说的难过不起来。
这也是种天赋啊!
“嫂子真幸福!”她笑了,道。
“这哪儿是哪儿啊?”曾泉哪里知道她心里想的,道。
苏凡笑着。
“我说的是真的——”曾泉道。
“一听就是假的。”苏凡却说。
“哪有?我哪有一句假话?”曾泉有点委屈,道。
苏凡笑了,道:“你之前还说想念消毒水拌饭,现在又说满鼻子消毒水味道受不了,到底那句是真?前后矛盾,肯定有一句是假的。”
曾泉微微愣了下,却不禁笑了,叹息道:“哎呀,我总是说不过你,还以为现在能占你一点便宜,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谁让你自己逻辑出问题呢?这可不是我伶牙俐齿哦!”苏凡道。
曾泉笑着,没说话。
“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苏凡问。
曾泉摇头,道:“其实呢,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在想,霍漱清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爱的。明明他年纪那么大,以前还是有老婆的——”
“他,年纪很大吗?”苏凡问。
“比你大多了吧!”曾泉道。
“那我缺少父爱不行吗?”苏凡道。
曾泉看着她,哈哈哈就笑了起来。
苏凡也不禁笑了。
“在云城的时候,你总是喜欢和我斗嘴——”他说。
“我记得那个伶牙俐齿的人是你吧?鬼点子又多,嘴巴又毒,简直——”苏凡笑着说,“我实在是想象不到你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你的毒舌,没想到嫂子——”
曾泉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又怎么不高兴了?”苏凡道,“我是个病人,你就不能容忍我一下么?”
曾泉只有再度无奈地叹息,道:“我就知道要被你给欺负死。”
苏凡笑着。
“能不能聊点别的,别和我说你嫂子我老婆了?”曾泉道。
“为什么不行?”苏凡问。
“没什么,就是想聊点别的,爸一天到晚把我耳朵说出老茧了,我不想在你这里还是听这同一件事。”曾泉道。
“你和嫂子怎么了吗?为什么爸爸要说你——”苏凡问道。
“你不知道男人也有更年期吗?我猜老爸是到了更年期了,所以才事儿特别多,特别特别的多。”曾泉做出个嘘声的动作。
苏凡笑了,道:“你就不怕我告状吗?”
“哎,咱们是哥们儿我才跟你说的,你要跑去告状算怎么回事儿?”曾泉道。
“你刚才不是说你是我哥,我不能没大没小吗?”苏凡望着他,道。
曾泉一脸无语,苏凡笑着说道:“跳到自己的坑里,感觉怎么样?”
“我,只能是自作自受,还能怎么样?你啊,唉,不知道霍漱清怎么搞的,把你惯成这个样子。”曾泉道。
这时,病房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曾泉就过去接了,原来是门卫打来说外卖的事,曾泉便让外卖进来了。
可是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曾泉看了眼病房门口,却不见霍漱清的人影。难道他今晚不回来了吗?
“等会儿你就有口福了。”曾泉走进来,对苏凡道。
“那也是你的口福,我会被你给馋死。”苏凡道。
“放心吧,你命大着呢,没那么容易!”曾泉道。
苏凡脸上挤出一丝笑,没有说话。
“霍漱清,今晚不回来了吗?”他问。
“不知道,他突然走的,不知道——”苏凡道。
“他很忙,你不适应也得适应。”曾泉道。
苏凡不语。
很快的,保安就和送外卖的人一起来了,为了安全起见,这是医院的规定。
曾泉拿过餐盒给了钱,就提着餐盒进到病房里面来。
“给你要了一碗粥,这家的粥,我跟你说,那可不是外面的用化学试剂勾兑出来的。又糯又香,纯天然。”曾泉道。
“你这是改行做广告了?”苏凡笑道。
“他们请不起我,我这么帅的,广告费不说百八十万,也得千万吧!得卖多少碗粥才卖得出来?”曾泉道。
苏凡笑了,道:“你就扯吧你,这么自恋有意思吗?”
“没办法,这是事实啊!人帅可是没办法抹杀的。”曾泉道。
苏凡觉得再这么说下去,自己觉得要笑岔气了。
“好,来吧,我先给你舀出来放凉一点。现在你就先看着我吃吧,等会儿你也就更有胃口了。”曾泉道。
“你不觉得你这样太残忍了吗?”苏凡道。
“为了让你可以多吃一点,我已经很拼了啊!”曾泉道。
从继母那里,他知道苏凡现在胃口很不好,对食物完全没感觉。
“好吧,那我忍着好了,你别太过分就好。”苏凡道。
“不给你表演一下,怎么让你知道什么是美食诱惑?”曾泉说着,已经打开了其他的餐盒,每往茶几上摆一个,就给她看一眼。
真是色香味俱全啊!苏凡心想。
“你难道被饿着了?”她故意说。
“没办法,我们那地方没这么好吃的啊!”曾泉道。
“说的好像你又去云南了一样。”苏凡道。
“现在想想,我还是喜欢云南,天高云淡,那风景啊,真是美极了。”曾泉叹道。
“等我病好了,我也想去看看。”苏凡道。
“到时候我给你做向导。”曾泉说。
想起当初约她私奔,还说镇长夫人也不比市长夫人差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在昨天。
“你说,我能好的起来吗?”她望着房顶,问。
曾泉看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会好不起来?”他问。
她摇头,道:“感觉很累。”
曾泉端起碗,坐在她身边,拿着汤勺,轻轻吹着勺子里的粥,道:“我技术不行,你要忍耐着点。”
“你没给别人喂过吗?”苏凡问。
“我妈在病床上的时候,我给她喂过,今天这是第二次,所以,技术很不好。”他说着,小心地把汤勺放到她的嘴边,一点点就给她倒了进去。
“对不起!”她说。
“你又和我说什么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早就说过了,所以,我没什么。”曾泉道,看着她咽下去他喂的粥。
有句话说“愿天下有情人都是兄妹”,没想到这句诅咒到了他这里真的应验了,他终究不是段誉,自己爱的人,就是货真价实的妹妹。
如果说之前他还对这件事心里过不去的话,经过这次的事件,看着她从生死线上来回,看着她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他心里只有对她的祈祷了。和她的安危、她的幸福比起来,他那一点点悲伤算什么呢?只要她能好就可以了,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虽然,我很不喜欢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可是,”曾泉给她吹着粥,说道,“霍漱清,他是真的很爱你的,虽然这个世上不止他一个人爱你,可是,他是能为了你抛弃一切的人。这些日子,我都想,如果我是个女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嫁给他!”
“你这是想提醒我什么?让我惜福还是怪我不知趣?”她问。
“没有,我只是随便说一句。我怕你和他在一起会尴尬,可能会不理解他做的事,所以给你做个思想铺垫。”曾泉道。
苏凡不语,只是笑了下。
“虽然我曾经也跟你说,嫁个年轻男人更好,可是呢,你就好霍漱清那口,没办法。你这家伙又倔,别人说什么都不听的。”曾泉说着,给她喂着粥。
“我,会和他重新开始的。”她说。
曾泉看着她,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他说,他不会强迫我去想起他想起过去的一切,大不了我们就重新开始,重新相遇,重新开始一切。我,我觉得这样,可能也挺好的,所以,我不想去回忆过去的事了,不管好还是坏的记忆,我都不想去回想了。”她说道。
“还真有你的作风啊!”曾泉叹道。
“很阿Q,是不是?”她微笑道。
曾泉点头,道:“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凡事都有个解决的办法。说句实话,我很烦那些心理医生,好像看谁都有病的样子,真是烦死他们了。”
“你去看心理医生了?”苏凡笑问。
“是,我去了,看了好多,都能把我给烦死。”曾泉道。
“我给你介绍一下徐医生,就姜教授派给我的那个,可是大美女哦!长的漂亮身材又好,尤其那两条腿,好长——”苏凡道。
“够了吧你!难道她还脱了让你看腿?这福利不错啊!可惜是个女医生,要是个男的就——”曾泉打断她的话,道。
苏凡撅撅嘴,道:“我只是想象一下不行吗?”
“拜托,你想象也找个男人去想象好不好?没事干盯着一个女人看,想象人家腿有多长,你是不是变态啊?”曾泉道。
苏凡不语。
“好,不说你了,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我的福利是不是?有你这么一个好妹妹,我还真是幸福。”曾泉道。
“我只是开玩笑的,有嫂子那么完美无缺的人做你老婆,你还会看上什么人?所以,你还是乖乖和嫂子过吧,别动什么歪心思,要是你敢做出对不起嫂子的事,看我不收拾你!”苏凡道。
“苏凡,你是我妹还是方希悠的妹妹?”曾泉很夸张地叫道。
“我是站在女人的立场。”苏凡道。
曾泉无奈地摇头,给她喂了口粥。
“你最近很忙吗?怎么感觉你瘦了?”苏凡看着他,问。
曾泉笑了下,道:“还好,比霍漱清轻松多了。你不觉得我瘦一点更帅吗?”
他是想逗她开心一点,因为他感觉到今晚见到她以来,她总让他感觉心里压着什么。
“得了吧你,有你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吗?多少年了都一点没变。”苏凡有点无奈地笑了,道。
曾泉不语,只是含笑望着她,认真地给她喂饭。
“不过,这话呢,你问错对象了,你该去问嫂子,只有她才最有发言权!”苏凡道。
“是啊,你说的对呢!”曾泉答道。
可是,他喂的粥有一点从她嘴边流了出1;150850295305065去,曾泉就赶紧拿纸巾给她擦着。
“我什么时候才能抬起手?才能站起来,自己吃饭——”苏凡喃喃道。
“你现在多吃点就有力气了,有力气就自然能做到了。”曾泉道,“你这是躺的时间太长,整个人都身体软了。你这算是不错的,张阿姨每天都给你洗澡按摩,要不然你就别想站起来了。”
“张阿姨是个非常好的人。”苏凡道,“以前我们在云城,我们也老在一起。”
“她比专业的护理人员都尽心。”曾泉道。
是啊,都是因为霍漱清的缘故。
苏凡心想。
“你啊,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每天好好吃饭,养好精神,把你的身体养起来,不过,千万别吃太多,要是太胖了也就起不来了,变成两百斤的大胖子,我的天呐,这画面简直不敢想。”曾泉道。
“好了你,本来好好的话,你说着说着就变相声了。”苏凡道。
曾泉笑着,道:“我觉得咱们两个可以搞个组合去天桥说相声,我逗你捧,怎么样?保证比岳云鹏还火。”
“好主意!就怕你嫌赚钱少怎么办?”苏凡接着他的话,道。
“成明星了还能赚钱少?到时候咱们火了,什么真人秀啊电影啊春晚啊,都来请咱们,咱们曾家就出了明星了,以后大年三十他们也就有理由看春晚了。”曾泉道。
苏凡笑着,她知道曾泉是在逗她开心。
看着她开心笑了,曾泉也倏然而笑,似乎这是他今晚进门以来第一次真正露出笑容,也是这半年来,他第一次真正发自内心笑了。
“以后,无聊了或者难过了,就不要去想那些不好的事,给咱们写段子写相声,以后咱们可就指着你这相声活了。”曾泉道。
苏凡却只是笑着,不说话。
“要是有好段子了,就给我打电话,咱们隔着电话练习,怎么样?”曾泉道。
“好,那我以后可就有事儿干了。准备好做明显!”苏凡笑道。
“可是,我这么帅,会不会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我的脸上,让他们忘了我们的相声怎么办?”曾泉假装思考道。
“你管呢!只要赚钱就行了,管他们是来听我们的相声还是看你的脸的!”苏凡道。
曾泉摸摸自己的脸,点头道;“也对啊,我们只要火了就行。”
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病房床头的台灯照着兄妹两人的笑颜,霍漱清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的心头,微微一震。
苏凡昏迷这些日子,曾泉总是隔三差五就来医院,有时候会待时间长一点,可再长也就是两三个小时。尽管他和霍漱清只是随便聊聊,可是,霍漱清从他的眼里总能看出他对苏凡的担忧。
今天苏凡苏醒了,霍漱清就知道曾泉一定会过来,只是两个人都在忙工作,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赶到,他也是在结束了今天的事情后赶回来的,本来没有几个小时又得回去,可他还是不习惯夜里不陪着她,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碰见了曾泉在这里,而且两个人笑的那么开心。
透过玻璃窗,看见曾泉脸上的微笑,霍漱清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知道,在曾泉的眼里,苏凡不止是妹妹,他也知道,曾泉的内心也在剧烈地挣扎着调节着自己的情感,可是,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忘记一个人岂是简单的事?感情又不是写在纸上的字,写错了就用橡皮擦擦掉。如果非要比喻,感情事实上是刻在心里的字,把那个人刻在心里,那该用什么擦去?世上有这样的工具吗?
曾泉和苏凡的开始,一直到现在,霍漱清基本都是知情的。只因为她是苏凡,只因为他是曾泉,一个是将自己封闭在自己感情世界的傻姑娘,一个虽然出身优渥,却从来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强迫她什么。也正是因为曾泉从未对苏凡使用过强烈的手段,也正是因为曾泉从来都是在默默帮助苏凡,霍漱清才没有对曾泉的行为表示过不满。他时常觉得,如果换做是他,都不可能像曾泉这样。而正是因为如此,看着曾泉的样子,霍漱清才觉得惋惜。
此时,站在门外,霍漱清的手贴在门上却怎么都推不开。
冯继海站在他身后,并看不见病房里面的情形,心里却以为领导是因为心情太过激动才没有推门而入的。是啊,怎么会不激动呢?这五个多月,将近一百六十天,每个日日夜夜,霍书记如何度日如年,不管是公事还是家事,没有一样让他可以喘口气的。换做是其他的很多男人,恐怕都坚持不下去了吧,何至于像霍书记这样把病房当成家,在那一张一米二的陪护床上睡三个小时就投入工作?即便如此,霍书记也从没因为任何一个决策招致上级的批评,要知道,他手上每天过去的,都是怎样的关系国计民生的事务。想要妥帖恰当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是对他能力的极大考验。神经,就如同紧绷的钢丝一般,从没放松过一刻。
那么,现在,苏凡醒来了,霍书记他——
霍漱清和苏凡的这一路,冯继海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每一步的艰难,冯继海怎么会不知道呢?越是这样清楚,他的心里就越是为霍漱清感到难过,很多时候,看着霍漱清抚着额头紧闭双眼,那紧拧的双眉让他很想安慰领导几句,可是,他能说什么呢?他能做什么呢?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霍漱清少一点分心发愁的事,多为他分担一些。
此时,冯继海的心,也在剧烈地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