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那四年……
“王叔……对不起……”
回程的路上,云遥面上满是痛苦,嘴角苦涩的笑容也是频频涌现。
甚至连他的眼神里也是充满了茫然。
“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云遥心底不停的问自己这句话。
临近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丝的暖意,因为此刻的他的心,觉得异常冰寒!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站在十字路口,难以抉择方向……
“小遥,你决定了?”
“决定了。”
“呵呵,决定了就好,准备去哪里?”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云市!”
“云市?我记得金老头说过,他哥哥在那里吧?”
“嗯,我已经和金老沟通过了,这次去天环,我就去找他。”
“一切细节都必须把控好,不能出意外啊。”
“嗯!不会!”
“我知道你也不会,你小子和之前比,成熟太多了,这是好事。记住,什么事谋定而后动!”
“我会的。”
“嗯,这就好,这就好。到了云市,记得给我来个话,也好让我安心。”
“嗯!”
“哦对了,这东西一天浇一次水,一月施一次肥,对吧?”
“……对。”
“还有它!你不带着?”
“不了,太招眼,我怕被有心人察觉!”
“嗯,小心无大错!小遥,如果……”
“?”
“皇都那匹老狼嗅觉敏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在大赛之后,把这两样东西寄去云市!而到那时,你就不用给我回话了,也不用替我报仇。”
“王叔!”
“呵呵,有你这一声‘叔’就够了!去吧,去找回之前的你,去从新夺回属于你的天空,去为‘风队’正名,也为了你自己!”
“王!叔!!”
“不必难过,落泪可不是现在的你应该做的事。况且事情发展没到哪一步,谁能说得清?我这只是最坏的打算罢了。
去吧,别回头!”
“嗯!”
……
这是云遥和王老临别时的画面,就在一个多月前,王老的那间小商店……
四年前回国,云遥也曾真的颓废过。
第一年。
他要靠酒精的麻痹才能入睡。而无数次不眠之夜,云遥曾多次拖着他那千疮百孔的身心,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出门。
风队的军部,训练场,好友的家,还有和心爱之人一起躺过的公园长椅。
一次次的暗夜找寻,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直盘绕在他的脑海和心间。
然而物是人非,只剩睹物思人。
后来,他就不再出门了。他怕自己即将崩溃的脑海,让仅有的那些回忆画面也离他而去。
他怕他会发疯!
所以,他开始大量喝酒,喝烈酒。
他觉得只有那样,他才能让那些回忆画面长时间定格在他的脑海里,不被现实抹去……
王叔给了他第一瓶酒。
酒名他早就忘了,因为第一年,他喝遍了王叔店里所有的酒,而且每次喝完,都是王叔送他回家。
到后来,王叔不送他了。据王叔自己说,深夜送一个坡脚的醉汉,他吃不消。
王叔也曾年轻过,腿上和肩膀都有旧伤,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离开说过要呆一辈子的风队,在城郊经营这样一家小商店……
王叔找到了住在附近一家平民,花钱雇佣了他家整日游手好闲、嘴里一直嚷嚷要去闯世界但却又极不着调的半大孩子。
孩子还算聪明,也有力气。
所以,深夜扛醉汉回家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这一扛,就是大半年。
而每次一大一小两人离开他的店时,王叔都会忍不住从心底发出深叹……
第二年。
新年伊始元旦那晚,忍受了整整一年时间的王叔终于爆发。那夜,王叔没提供酒,而是准备了一把上了膛的枪和一条棍。
他让云遥自己选。
云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枪。
不过结果是,王叔用那条棍,狠狠的暴打了云遥一顿。云遥记得清楚,至今仍记得事后浑身的淤青和痛疼。
孩子来时惊呆了,他被王叔的狠辣嘴脸颠覆,也被醉汉的无声痛哭震撼。
那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悲情!
触动他心弦!
那晚,他没送醉汉回家,而是给他敷了整晚的药,给店老板拍了整晚的背……
孩子的家离商店不远,家里经济很差,母亲有病,父亲做普工,家里没钱供他上学。
孩子很机灵,营养虽差了些,但身体还算结实,整天嚷嚷着要学飞,说这是他的梦想。
只不过他这个梦想,让王叔听得厌烦透顶。
每天一早,孩子准时到城郊一所再普通不过的飞行学校偷学一个小时课程,而且回来后必定和店老板夸夸其谈。
而新年的第二天,也是这个孩子第一次见醉汉不醉的模样,只不过那鼻青脸肿的惨样,让孩子心寒。
然而也就是从那天之后,孩子再没看见醉汉喝醉过!
当然,他也再没送醉汉回家过……
第三年。
云遥不止一次听到过那个孩子和王叔的交谈,交谈中,孩子总是会问一句话。
“我总觉得大叔在演戏,是要骗过谁,对么?”
而每次听到“大叔”一词,云遥总是会露出笑容。
回国之后,他第一次笑就是因为那“大叔”二字……
云遥感谢王叔,深深的感激。要不是王叔,他觉得自己可能早已经死了。
尤其要感谢那一顿棍棒。
王叔身上的伤不是在战场上留下的,而是遭人刺杀!当时被六个刺客围攻,就在王叔的家中!
那时王叔还不住在这里。
王叔拼死突围,腿上被人刺了两刀,中了一枪,但恐怖的是他肩膀上的伤!
从左肩直达后脑!
如果伤口哪怕偏离一寸,王叔就可能已经不在世了。
之后,王叔将养了八个月时间,才脱离危险,从重度昏迷中醒来。
但那时,他已经不再是风队的核心大脑了,而成为了今天的商店老板……
云遥从王叔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学会了隐忍,学会了算计,学会了兵法策略,学会了无双智谋。
学会了纵观全局。
学会了深远之见。
当然也学会了演戏!
王叔曾谦虚的说过,这一切都是教不来的,都是云遥自己的天赋使然。
但云遥并不这么想。
至少如今的这个大方向,就是王叔最先提出来的!
当时云遥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四年。
云遥开始准备一切!
整整一年时间,云遥都几乎没怎么再去过王叔的店了,当然也没再见过那个孩子。
他把他能想到的所有细节,都想到了一个极致,而且经过了无数次的推演和假设。
但他没有料到,在某一个小支线上,还是出现了问题。
那就是王叔的身体!
用王叔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我已经活不长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这让云遥完全无法接受!
不过,
这就是现实。
和他所经历的一样,他想极度想要挽留住的那些人,那些事。
最终,在王叔的坚持下,云遥尊重了王叔的选择。
但他何尝不是又经历了一次悲伤……
虽然现在云遥自认为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但刚刚从古塔铁匠铺看到了那个包裹之后,云遥发现自己错了。
错的离谱!
“这么做,真的值得么?”云遥第二次问自己。
看着云市来往的行人,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此时的阳光,云遥缓缓的抬起了迷茫的脸。
只不过迷茫在他脸上只停留了片刻!
“错了么?”
“也许吧……”
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笑声与惊叹声,云遥笑了。
“既然都到这里了,那……”
“错就错吧。”
一丝流云刮起,刮上了云遥的肩膀,而后转眼消散。
但那一刹那,云遥却觉得这丝流云变得极重,如他所承受的!
双目恢复清明,眸中闪过坚定。
“王叔,保重!”
……
……
云海楼前,云遥被一阵争执声吸引住了心神。
声音极大,从一层大堂里面的服务台传来。
“你们TM是不是欺负大爷没钱?看看看看,这是什么?赶紧给我安排最好的房间,我只要顶楼,快点!”声音倒是有些磁性,只不过说的那话,却有些听不入耳。
“真对不起先生,顶楼真的被人包下了。”女侍应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且带着哭音。
“被人包下?你们可是云海楼啊!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包下了顶楼?”
此时大堂幸亏没几个人,不然的话,这一幕足够引起围观。从表面看,此人显然和女侍应争执了有一会儿了。
“抱歉先生,这真的不能说……”被男声为难,女侍应显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我!”男声有些气急败坏。
此人显然是冲着云海楼顶层的豪华套房来的。
然而墨迹了半天,最终男子还是只能败兴离去。虽然他看上去像是要对女侍应动手,有一种大闹云海楼的架势,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应该是清楚在云海楼、在云市动手的下场。
“哼!”
冷哼一声,男子一甩风衣,愤怒离去。
“呵呵……”
云遥忍不住笑了。因为对方和他之前穿的风衣竟然同款。只不过他的那件风衣,被看不顺眼金老头,留在了古塔铁匠铺。
望着闹事男子离去的背影,云遥蓦然高深一笑。
“果然!”
双唇轻碰,但并没有发出声音。不过如果此时有人仔细注意云遥嘴唇的话,就会发现他说的是这两个字!
然而,并没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