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两条消息,心没由来的一阵慌张,甚至还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我看了看紧闭的洗手间门,又看了看手机,还没打算好该怎么办,病房的门被推开。
几乎不用回头,我都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我僵着身子站在原地,强迫自己的视线盯在手机屏幕上,不去看身后的那人。
在得知他结婚时,我没有想到他的妻子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
在听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的时候,更没有想到他再回来时我面对的会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身后是他,面前一扇门之隔的是他的妻子,我夹在中间就像是个多余的。
洗手间里有冲水的声音传出,我回过神,将手机收回口袋里。
敛了敛心神,转过身用平静的表情看向那人,轻轻颔首,“宁医生。”
他周身风尘仆仆的,拧着眉,那双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
唇瓣动了动,乎要说什么,洗手间的门传来“啪嗒”的一声开锁声,我心莫名紧了紧,立即回头望过去。
傅清雨扶着肚子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宁子希,轻轻扯了扯唇角,“比我预计中回来得更快。”
我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紧了紧,轻声对傅清雨说:“我先回办公室了。”
傅清雨点了下头,“好。”
不敢再看他们一眼,往病房门口走路过宁子希身旁时,我刻意加快了脚步。
接下来是人家夫妻俩的空间,没我什么事,再留下来就碍眼了。
带上病房的门前,宁子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没再听,一刻不停的带上门,离开。
回到办公室还没坐下,黎晓惠就迎了上来。
等我坐下后,她也拉了张凳子坐在我旁边,压低声音问我:“安柠你没事吧。”
我平静的看向她,“我有什么事。”
“没事你手抖什么?”
“……”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发颤的右手,哑口无言。
黎晓惠双手伸手过来握住我的右手,没有说什么,却以鼓励的眼神望着我。
我心下只觉得有些好笑,手却不再抖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什么什么眼神。”黎晓惠瞪我,“我这不是……”
黎晓惠突然顿住,视线穿过我望向我的身后。
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便见穿这件黑色大衣的宁子希站在办公室门口。
他铁青着脸望着我,眼底似在隐忍着什么,冰冷的语气里还有丝怒意,“马上给傅清雨办理出院手续。”
我迎上他的目光,轻声说:“好。”
傅清雨本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既然她的丈夫要求办出院手续,我只是名医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我不明白的是,宁子希冲我发什么火。
我也跟着来了脾气,示意黎晓惠松开我的手,打开电脑,给傅清雨填出院申请。
黎晓惠担忧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安柠……”
我没有理会她,紧盯着面前的电脑显示器。
一直到门口有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我敲打键盘的速度慢了下来。
填写完出院申请打印出来,我将申请表交给外面的护士,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黎晓惠又凑了过来,脸上的担忧愈发的明显,“安柠,你还好吗?”
我沉默了下,说:“我挺好的。”
除了有点儿火大,有点儿委屈之外,还真的挺好的。
有护士进来喊黎晓惠,黎晓惠没再说什么,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又有护士进来,“徐医生,26床的病人说她想明天一早再出院。”
我说:“随便她吧。”
反正出院申请我开了,她住不住完今天都是要付一整天住院费用的。
那名护士还说:“病人说要见徐医生。”
“我知道了。”我轻应了声。
护士出去后,我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去了走廊尽头的病房。
傅清雨看见我,微愣了下,唇角缓缓勾起,“我还以为徐医生不愿再来见我了。”
“病人要见有时间便来看看,没什么愿不愿意。”我轻声说着,站在病房中间没有动,没有和之前一样进来就找位置坐下,“宁太太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傅清雨沉默片刻,抬手轻勾了下耳边的发,抬眸看向我,“徐医生,有考虑过换份工作吗?”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明白傅清雨为什么突然间会问这个。
想了想,我老实说:“我是学医出来的,没想过换别的工作。”
“嗯。”傅清雨点点头,往上拉了拉被子盖住肚子,“我听小烟说徐医生是国外名牌医学院毕业出来的,依照你的学历,三甲医院完全不是问题,徐医生有考虑过换家医院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压下心底的异样,轻声说:“三甲医院竞争太大,我还是喜欢留在这里。”
竞争越大,是非越多。
这家一甲医院里的是非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跳去另一个更深的火坑。
我想要的工作环境很简单,只要够简单就可以了。
“看来徐医生是个喜欢安逸的人。”
“是。”
离开病房回到办公室,我还在想着刚才傅清雨的那番话。
思来想去得不出个结果出来,恰好黎晓惠回来了,我干脆喊她过来,小声喊她说了刚才的事情。
“笨!”黎晓惠食指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贴唇在我耳边同样用很小的声音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傅清雨的意思,是让你离开这家医院。”
我愣了下,傅清雨让我离职?
就因为宁子希?
也是,这种事情放谁身上,谁都放心不下。
下班离开,走出楼道,我便看见宁子希迎面走来。
我的心紧了紧,低下头加快脚步,想要当做没看见,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从宁子希身旁走过时他忽然扣住了我的手腕,清浅的声音传来,“离傅清雨远点。”
我的心忽然一阵钝痛,稍稍用力挣脱开宁子希的手,倒退几步冷眼看着他,“宁医生说笑了,只要她一天在住院部住着,都是我的病人。”
换而言之,在我眼里她首先是我的病人,我要对我的病人负责。
宁子希眸光轻动,还想上前来拉我。
恰好这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他的脚步顿住。
料想他不会再过来,我没再看他一眼,快步离开。
先是傅清雨让我离职暗示我远离宁子希,现在又是宁子希刻意过来找我让我离傅清雨远点。
多恩爱的一对夫妻啊。
上了公交车,找到位置坐下后,我悄悄用手抹了下眼角。
扭过头瞪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不断的跟自己说,不要想不要想想多了会很难过,千万不要想。
可尽管心里建设做得很好,回到公寓关上门那刻,满腔隐忍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河坝,倾泻而出。
浑身克制不住的发抖,我捂住嘴巴,慢慢的蹲下身,无声又用力的哽咽起来。
世上没有那么多尽随人愿的事,情绪也不可能说控制就控制得住,某些事情更不是说不在意就能不在意。
我很难过,很难过。
……
失眠整夜,第二天我强撑着打起精神去了医院。
去穿好白大褂,回到办公室才坐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下。
是条信短信消息,发信人又是一串我没见过的陌生号码。
——到楼道来
看着这条短信,几乎是第一时间,我就想到了宁子希。
我正打算删掉信息不做理会,那个号码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上去抱你走
这种事,我莫名的相信宁子希绝对做的出来。
现在院里除了我和黎晓惠,还有远在门诊的顾云初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知道傅清雨的身份,多少让我没那么难堪,还能坦然面对其他同事。
如果宁子希真的上来……抱我,其他同事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若是传进傅清雨耳朵里我该怎么自处,我的良知和道德又该如何自处。
我默默的将手机塞回口袋里,和其他医生说了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踏进安全楼道那刻,我的心不由得紧了紧,隐隐的还有种慌乱感。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回过头望着我,“听说你要离职?”
我不明所以的回望他。
什么我要离职,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职了。
许是见我不吭声,宁子希清冷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恼怒。
他朝我逼近,“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躲开我?”
我没弄明白他的火气是打哪儿来的,又是打哪儿听说我要离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晃神间,下巴被挑起。
他的脸在我的瞳孔中逐渐放大。
下一瞬,我都唇触上了一片冰凉的柔软。
反应过来,我的瞳孔剧烈缩起,浑身僵住。
他闯进来那刻,熟悉的气息顷刻间盈满我的感官,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瞳,我的眼眶忍不住发烫,鼻头也酸溜溜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难以言喻的心酸和委屈,还夹着道不明的难过和难堪,朝着心脏的位置蜂拥而来。
犹如数万支无形的针,扎得我全身发疼。
他凭什么啊,有老婆有孩子了还来招惹我。
是我看起来好欺负,还是以为我还像当年一样可以为了钱做他的情人。
我拼尽全力将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用力在他的唇咬了下,趁他吃疼闪躲之际迅速将他推开。
没有了宁子希阻挡视线,我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来。
一抬眼,就瞧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处大腹便便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