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筱全身僵住。
厉南衍仍是没有动,然而周身的气场已经足够让人不由自主地退缩。
“要我说第二遍?”平缓无波,清冽的嗓音。
俞筱立即放开手,快速退到两米之外。
厉南衍一只手掰开易拉罐拉环,语气冷沉:“还要继续看多久好戏?”
这句话自然不是对俞筱说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进来一阵男人的笑声:“我看你今晚有一肚子火没地方出,好心好意帮你找了个发泄工具,你怎么还不领情?”
厉南衍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眸光微微晕出一丝冷冽。
萧晨走了进来,一手将俞筱的腰搂住,一手挑起她的下巴,挑剔的目光丈量着她:“她和Cynthia小姐某些角度上是长得有点像,不过赝品就是赝品,比正主儿差远了,难怪你看不上。”
说完他随手把人往一边一丢,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对小狗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俞筱脸色微微发白,抬起了头,眼睛里含有湿润,只是无论是厉南衍还是萧晨,都没有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在原地僵硬了片刻,终是缓慢地退下。
萧晨来了厉南衍也没什么反应,前者也不在意他的冷漠,他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所谓温柔绅士,不过是在特定的人面前而已。
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拍了拍,他丢到厉南衍面前,一眨右眼揶揄笑说:“本来是想当成新婚礼物送给你的,不过现在看嘛……只能给你当慰问品喽。”
“不过我保证,你看了这份礼物,心情一定会好。”
厉南衍此刻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拿过萧晨丢过来的牛皮纸袋随手丢到一旁,沉凝着眸子只专注做喝酒这一个动作。
萧晨嘴角向下撇了撇,起身将牛皮纸袋拿过来,慢悠悠地说:“行吧,我口述给你听——你没发现陆城遇最近的脸色不太好吗?我让人偷了点他最近在吃的药去做检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厉南衍眉宇一沉,抽过他手里的A4纸,目光快速扫过上面一行行字,最终在某几个字上停留。
萧晨双手枕在脑后,悠闲地往后靠,轻笑着说:“有时候想想老天其实还是挺公平的,陆城遇是陆家承认的继承人又怎么样?顶多就是个短命的继承人。”
“哈,早知道他身上有这种病,我们也就不用费尽心机对付他,耐心再等两年不就行了。”
当然,这话只是开玩笑。
陆家那一家子,永远不能用正常逻辑去思考,就算没了陆城遇,他们也不一定就会在他们剩下几个私生子里重新选一个继承人,所以想要拿到陆家,还是要他们自己动手。
厉南衍抬眸:“什么叫血液病?”
“遗传病,他外曾祖母那一辈人出现过,不过到了他外祖母和他母亲这一辈就没有,可见遗传概不高,所以他真有点倒霉。”萧晨挑着嘴角。
厉南衍重新靠回沙发背上,微侧着头,使得光线进不到他的眼睛里,原本偏淡色的瞳孔这一瞬间也显得浓稠如墨。他静静想着什么,然后抬眸问对面的人:“治不好?”
萧晨的回答只是耸耸肩,也不知道那意思是代表‘没得治’还是‘不知道’。厉南衍蹙眉,正想再问,门口徒然响起门铃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你这儿?”萧晨古怪,“该不会是Cynthia小姐回来了吧?”
厉南衍的神色变换了两秒,其实如果是南风回来,她可以直接密码开锁,根本不需要按门铃,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还是在沉默的第三秒,亲自起身开门。
门一开,门外站着五个身穿警服的警察。
不是南风。
厉南衍眸子一敛,恢复清淡:“不知道各位警官莅临,有什么贵干?”
领头的警察显然是做过了解的,知道厉南衍的真实身份,所以态度还算客气:“希尔先生您好,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您。我们是来找萧先生的。”
萧晨愣了愣:“找我?”
警方直接对他说:“我们怀疑你与新别墅区的工地爆炸案有关,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
南风醒来时,陆城遇不在房间里。
她睁着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天花板。
雪白的吊顶嵌着莲花形状的水晶灯,花瓣周围一圈散发着朦胧温暖的橙色光晕,亮度刚刚好,看着很舒服。
看了一会儿,她揉揉头发起身,身上穿着很柔软的睡袍,身体也很干爽,不用想也知道他还帮她做过清洗。
她下地前想用脚在地上试探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脚软才敢完全将双脚踩上去。虽然没有被做到下不来床,但很多年没被造访过的身体,突然承受了一夜狂风暴雨,多少有些异样和不舒服。
而这些不舒服就是一直在提醒她,她昨晚,在什么都还不清不楚的情况下,真的和陆城遇发生了关系……
洗漱时,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睡袍的领口微散,雪白的肌肤上能清晰地看见点点吻痕和掐痕,心里头不禁积攒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无处纾解。
洗漱完,重新回到卧室,她瞥见桌子上放着干净的衣服,梳妆台上放着一套全新护肤品,那是她一直用的牌子,方才那股郁气在此时发挥到了巅峰,她抬手捶捶额头,决定找陆城遇聊聊。
换上衣服,出了卧室,恰好遇上夏管家,南风就问他:“陆城遇在哪儿?”
夏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毕恭毕敬地回答:“往常这个时候,少爷是在健身房晨练,Cynthia小姐可以去健身房看看。”
南风点点头:“好,谢谢。”
陆公馆占地面积很大,各种设施齐全,以前南风住在陆公馆的时候,都没有时间把整个公馆里里外外走一遍,有些地方还不知道在哪里。好在健身房她去过几次,凭着记忆,寻了过去。
健身房里并没有陆城遇的身影,不过跑步机开着,她正好有一股气没处出,索性站上去跑起来。
运动能让人神经放松,南风跑出了兴趣,不断将速度提高,高到超出她的承受速度,这样跑了三五分钟,她累得气喘吁吁,心跳砰砰跳得几块,不过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将速度降低,发泄似的继续奔跑。
直到大脑里一阵黑白颠倒,她脚下打滑险些从跑道上摔下来,才急忙关了跑步机,扶着扶手慢慢坐在跑道边缘,双手抱住失重的脑袋,剧烈喘息。
所以等陆城遇打完电话从阳台走进来,看到的就是南风蜷在地上,肩膀不停颤抖的可怜模样。
眉心顿时一皱,他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的肩膀揽住,语气愠怒:“没睡好吗?脑子这么不清楚,知道自己有低血糖还敢这样跑。”
南风侧头看着他,嘴唇微微发白。
陆城遇沉气,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看着她喝下去。
喝完一杯水,缓过气的南风,脸上的血色渐渐回笼。
唇角残留有一点水渍,南风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掉,她像是再想什么事情,眉心微微拧着。陆城遇看着她,她没有化妆,完全素颜对她就好像少了一层面具,任何表情都比平时真实生动。
他眸色忽幽,突然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含住她的上唇。
南风受惊,本能地往后躲,然而陆城遇的手早就等在那里,她一躲他就按住她的后脑勺,果断将这个吻加深……
等陆城遇放开她,南风好不容易恢复均匀的呼吸又紊乱了。
怕他再莫名其妙地凑过来,她直接起身站到他对面,和他拉开距离。
陆城遇也不介意,仍坐在刚才的位置,弯着嘴角,眼里带笑,姿态懒散。
南风不想追究刚才那个吻,就像不想深究昨晚发生的事一样,屏了屏气,直接带过这些剪不断理还乱事,开口说:“我有事找你。”
陆城遇道:“我知道。”
“我都还没说你就‘知道’?”
“你想说的不就是‘不会和我复合’‘你还会跟我报你哥的仇’?”陆城遇嘴角一泛,“来来去去这两句,我当然知道。”
他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像是没把她想郑重和他谈的事情当回事儿。
南风莫名觉得,经过昨晚那一夜后,他好像拿捏住了她的什么点,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她在他眼里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他不觉得有杀伤力,反而觉得……很有趣?
不禁凛然地直起腰:“陆城遇,你……”
陆城遇把她拉住,直接牵着她的手下楼,边说:“早餐我让佣人按你以前的口味做的,你看看,如果不喜欢,再重做。”
“……”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那条金毛犬原本是趴在桌下,闭着眼睛,但他们一走近,它就突然站了起来,窜到南风的脚边,来来回回地蹭。
“……”南风不知道为什么这条狗怎么回事,每次她来陆公馆都要被它蹭,难道就因为当年它是买来送给她的?但她都不在这么多年,它不可能还记得她吧?
“陆城遇……把它赶走啊。”南风别扭得很。
陆城遇笑了一下,拍拍金毛犬的脑袋,金毛犬顿时就乖巧了。
“下次它在缠着你,就拍拍它的脑袋,核桃受过训练,很乖的。”
南风下意识想回一句‘哪有什么下次’?
不过陆城遇已经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吃饭吧。”
“……”
“陆城遇,我不是来跟你吃早餐的!”她最烦他这种掌握住她的态度,更烦自己竟然真的有种被他掌握住的感觉。
陆城遇盛了一碗玉米羹放在她面前,眼角蕴着深意:“吃饭,吃了我告诉你,早上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