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不宁?”
赶来的李世民听了这结果后,微微蹙眉,久久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丫头重情,没想到与父亲的感情这样深厚……”
语气似惆怅又似感叹,复杂地让人难以感受出他此刻真实的心态。
长孙叹气了一声,“乾儿这一说,本宫倒是明白为何她近日这般反常了。本宫怀孕,她紧张地跟什么一样。总说这女儿家年岁大了再生产危险……”
顿了顿又道:“开始我听了这心里还有些不大舒服了。后来看她紧张,便觉心里舒服了不少。家媳这是太紧张我了,所以才说那样的话。”
说着又笑了起来,“妾身这般岁数了,还小人之心让二郎笑话了。”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那丫头有时说话是直了些,朕难免也要被她扎上一两下。”
说着又叹气了起来,“她与你的感情更深。这多年没少得你维护。这阿爷走得突然,她受不了,对于你更是紧张了起来。这又怀了身子,还得协助你管理六宫,这新进了一批秀女,这事也不少,也难怪会雷倒了。”
长孙一脸惭愧地道:“都是妾身无用,连累了家媳。”
李世民把长孙拥进了怀中,笑着道:“那妮子能干,总得压一压得。只是她看着没心没肺,心思竟是这般细腻倒着实叫朕意外了。”
顿了顿又道:“让乾儿陪她回娘家住几日吧。有爷娘陪伴,这心里也能好过一些。”
长孙大喜,忙道:“妾身替那丫头谢陛下。”
李世民一瞪眼,道:“就你做好人了?这话说得好似朕跟那恶人一般,竟欺负她了。”
说完又是哈哈一笑,道:“其实朕这也是为她好。这丫头是块璞玉,但想日后好好辅助乾儿却还需要好好打磨。这性子……唉,这多年了也没见好多少,这可是为上者的大忌讳。”
夫妻二人在这儿感叹着,那边被送回东宫的杨晓然也悠悠转醒。睁开眼便看见李承乾带着三个孩子一脸焦虑地望着自己。
见自己醒来了,李承乾紧锁着的眉头舒展开了,“香儿,你可算醒了……”
杨晓然在他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人有些迷糊地道:“我,我怎么回来了?我,我不是在御花园,元华……元华呢?”
李承乾蹙眉,不悦道:“你一醒来不关心下自己,你都晕倒了,怎么还问她?她在殿外跪着呢。”
顿了顿又道:“人各有志,既入父亲法眼,你便随了人心愿,让她去吧。”
杨晓然呆愣片刻,随即苦笑,道:“元华也无错……之前是我钻牛角尖了……你喊她进来吧,我有些话对她说。”
“阿娘,明天说,明天说,您晕倒了,阿爷担心,您要休息……”
李莲几个小鬼爬上.床,全都围在杨晓然身边,有得给她捏腿,有得给她敲背,看得杨晓然心都化了。
把三个萌宝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声道:“好孩子……娘,就算拼了这条命都不会让你们有事得……”
“香儿……”
李承乾听到她这情不自禁的话,道:“你到底怎么了?”
顿了顿又冲三个孩子道:“象儿,厥儿,莲儿,你们先去跟.乳.娘玩好不好?阿爷有话同你们阿娘说……”
杨晓然心里一抽,随即低下头,眼里带着抗拒。
有些苦,说不出,无关信任与否。不说,是因为她还不够纯粹又或者,这苦一人受着也就够了,何须把自己爱的人再牵扯进来一起担心?
低声道:“锦姑何在?”
“奴婢在……”
“让元华回去歇着吧,我不怪她了。”
“是……”
锦姑眼里含着一丝忧虑,无奈地一叹。
其实她不觉得元华做错了什么,能被天子看中这不是好事么?
元华与自家姑娘情同姐妹,如今宝珠嫁给了魏王,若是元华还能伴随君王侧,若是得.宠.,还能忘了自家大姑娘的好?这等于是成了一个有力的助力,相互帮衬,太子的地位才会更牢固。
这事啊……
古往今来地,不到登基那一刻,决不能大意,自然是助力越多越好了。
锦姑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对于不知结果的人来说,这自然是理所当然得。
而且在这些女子的眼里,能得君王..宠..那是一个女子最高的荣誉,所以她也不明白自家大姑娘为何这般生气,甚至都晕倒了。
出了殿,见元华还在跪在,便道:“元华,大姑娘让你先回去歇着,她不怪你了……”
武媚娘抬起头,似有很多话要说,可话到了嘴边却是咽下了。
弯腰深深一拜,道:“请姑姑转告太子妃:元华初心未变,与姐姐之约永记心中。”
说完又是拜了拜,然后便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的居所而去。
锦姑望着她的背影,暗暗嘀咕道:“怎么都听不懂了?”
转身想回去,却忽然想起殿下说有话要对太子妃说,又见里面的人都退了出来。
想了想,便朝着膳房而去。
太子妃也许有身孕了,今天又晕倒了,心思不宁,又加之可能有孕,这药物不能乱用但却可食补。去膳房让司珍做一些能安神的东西吧,顺带着也得补充些对孩子有益的东西。
这个王司珍最清楚,倒也不用自己担心什么。
只是大姑娘自打太上皇走了后的确有些奇怪。
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自小看着长大的人,锦姑其实要比李承乾都了解杨晓然。
虽然她隐藏地很好,可有时午睡,她去替她盖被子,看见她睡着了都紧握着的拳头便知大姑娘心思不宁。
可她总也不说,自己也不好多问。
回头看了一眼承恩殿,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殿下的.宠.爱能抚平大姑娘心中的焦虑吧,不管是什么……
所有人都离开了,包括三个孩子也被.乳.娘抱走。
偌大的寝宫里就只剩下了李承乾与杨晓然。
李承乾握着她的手,清冽的凤眸望着她,眼里带着些许担忧,“到底有什么心事,难道对我这个丈夫都不能说?”
顿了顿又道:“今日得知你晕倒,我都吓坏了。一问奉御,竟是因心思长期不宁损害肌体导致,我这心里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香儿,在这宫里,真得是让你这么难过么?”
杨晓然看着李承乾担忧且自责的样子,话到了嘴边还是犹豫了。
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啊!
她真得很想不管不顾地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包括自己的来处!
可她不敢!
一来不知他知道后会怎么样看自己,这魂魄附体之说实在太惊悚了。换个位置一想,自己的丈夫忽然跟自己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还知道你以后如何,自己会怎么样?
自己要么以为他疯了,要么就会害怕地躲开,或者什么都不做,凭借着本能地躲避开。
自己都没有答案的事,怎能还指望别人?
二来,她不知李承乾若是选择相信后能不能承受历史上那个结局。她一个人痛苦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让他知道,跟着自己一起担心受怕?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承乾心里微微闪过失望,“你,还是不信我?”
杨晓然摇着头,咬着唇,这话令她心酸,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可塞在心里的话却是怎么地也说不出口。
她无法说,不是因为她不信任李承乾,不信任自己的丈夫。
而是到了现在,她深刻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一脸失望的男人对自己而言是有多么的重要。
不是不能说,而是想说也不能说,只因她太在乎,太害怕失去。
她无法想象当一切真相摆在他跟前时,他会如何看待自己,又会选择什么样一个结局来呈现给自己。
这风险太大了,她赌不起!
她一滴滴掉落的泪灼伤着他的心。不忍再逼问,压下心底的失望,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住,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呢喃道:“别哭了,香儿不哭,乖……你忘了我们当年发下的誓言吗?这辈子,香儿不负承乾,承乾也决不负香儿。若有违此誓,便教我天打雷劈不得……”
“不!”
杨晓然凄厉地喊着,手迅速地捂上他的唇,啜泣道:“永远都不要说你会死这样的话,不要说,不要说……”
身子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止不住地抖着,紧紧地攀附在他怀里。过往的一幕幕不断闪现,李渊的死,元华的改名,这些都让她害怕。
她盯着自己的手,她真得可以挽救得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还有自己吗?!
“香儿……”
李承乾见她情绪异常激动,清冷的凤眸微微眯起,忽然拉开她,道:“我知道这世上有生而知之的人,香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人?能知未来过去事?”
感觉她的身子猛地一抖,眼眸变得深沉,“果是如此吗?祖父去世那晚,你迷迷糊糊地靠在我怀里睡着了,可到中途却又挣扎地喊着,李渊死了,李渊死了,李渊怎么可以死?李渊死了,长孙皇后怎么办?不,我的承乾怎么办?!”
空气瞬间凝固,杨晓然红肿着双眼呆愣愣地望着李承乾。
这一刻,任由她急智如何了得却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大脑,瞬间空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