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之下,分明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甘梅,那年轻的医仆,竟然是甘梅在女扮男装。
甘梅愣怔一下,从余悸中惊醒,急是摸向自己的嘴唇,却才发现,那两撇小胡须,已是不经意间,被鲜血所冲走。
“我……那什么……”甘梅惊异不已,不由得尴尬的笑了。
从沛县一别,袁方就再没见到过那个一面之缘,如玉做的佳人。
却不想,会在这两军交战,生死存亡的关头,她会女扮男装,以华佗医仆的形式,离奇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对甘梅,袁方自然是充满了好奇。
他却也没追问她,带着她回往自己大帐,叫医者来帮她清洗了伤口,重新包扎,又叫人打了水来,帮她清洗面容。
当一切忙乎完毕,甘梅才从内帐中转出。
袁方抬头看去,那张肌肤胜雪的玉容,方才干干净净的呈现在了面前,正以一种感激般的微笑,望着他。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甘梅屈身一福,盈盈有礼。
袁方一笑:“甘小姐不必言谢,你随华佗救我军民,我却对你们保护不周,险些令你们有不测,是我该说声抱歉才是。”
甘梅起身,幽幽叹道:“师父他悬壶济世,救人于水火,没想到竟然有人想致他于死地,实在是让人寒心。”
“那刺客,必是袁绍所派,他定是深恨华神医帮我,才想致他于死地。”袁方咬牙道。
甘梅这才恍悟,摇头叹道:“这个袁绍,为了一己之私,竟用这等狠毒手段害人,现在又想杀师父,当真是残忍阴毒。有违他四世三公的门风。”
袁方冷哼一声:“名门之风,不过是袁绍笼络人心的幌子而已,为了夺取天下,不择手段才是他的本心。”
甘梅无可奈何,只不断摇头叹息。
撇开刺杀这桩事,袁方忽然想到什么,便道:“听你称华神医为师父。应该是已拜他为师,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倒是很有兴趣想听听。”
甘梅便也不隐瞒,只将自己近年的经过,都和盘告知了袁方。
原来自当日,她有缘结识华佗这位神医后。便离家出走,拜了华佗为师,跟华佗云游天下,悬壶济世,甘做华佗的医仆和徒弟。
华佗医行天下,只认病人,不认诸侯。也曾在袁绍境内,治病救人。
今两军交战,华佗本是不想掺和进来,但得知袁绍竟用狠毒手段,致使离狐百姓身染疫病时,华佗便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前来为袁方救治染疫的军民。
而甘梅,身为华佗的医仆兼徒弟。自然也跟随而来。
至于女扮男装,只不过是这乱世间,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原来如此。”袁方一声感叹,“当日一别,没想到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再会,看来我们还真是有些缘分。”
袁方只是随口感叹。言者无心,但甘梅听得那“缘分”二字时,脸畔却悄然闪过一丝晕色。
袁方的洞察能力,细致入微。又岂能看不出她那不经意的变化。
蓦然间,袁方便明白,自己的话似是别有含意一般。
干咳了几声,袁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大帐中的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异样。
“夫君,听说医营那边出事了,有人刺杀华神医。”
帐帘忽然掀起,吕玲绮大步而入,后连郭嘉、颜良、文丑几人,也跟着进了来。
吕玲绮猛一抬头,正跟甘梅撞了个照面,先是一怔,旋即就认出了她是谁。
“你是那个……那个甘梅?”吕玲绮奇道。
甘梅晕色顿去,忙盈盈一礼,口称:“民女甘梅,见过夫人。”
袁方军中成婚的美谈,早就遍全天下,甘梅当然也有听闻,今见了吕玲绮,自当识礼的称呼她一声夫人。
吕玲绮茫然的望向袁方。
袁方便将前因后果,又道了一遍,吕玲绮和众人,方才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沛城外,主公从刘备虎口救下的那位甘小姐啊,现在甘小姐又投桃报李,来为主公治疫,看来甘小姐跟主公还真是有缘分呢。”
郭嘉却抿着酒,笑嘻嘻说道,一句“缘分”听着是另有用意。
甘梅玉容微微一红,忙道:“民女要去看看师父,就不打扰将军了,告辞。”
甘梅福身一礼,退出了帐外。
“这场刺杀,显然是袁绍指使,他已用到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多半已得知我军疫情得到控制,有点狗急跳墙了的味道。”田丰笑呵呵道。
袁方微微点头,嘴角也扬起一抹讽笑。
这时,文丑慨然道:“主公,袁绍卑鄙无耻,用疫病来对付我们也就罢了,今还派刺客来刺杀华神医,实在是可恨,我们也该打一场反击之仗,狠狠的挫一挫袁绍的锐气。”
话音方落,郭嘉眼前一亮,笑道:“子勤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倒有一计,或许可狠狠杀一杀袁绍的威风。”
郭嘉的计策,便是叫文丑暗通袁绍,声称愿重归袁绍,偷开城门献降,诱使袁绍派兵来攻,然后杀袁绍一个措手不及。
听得此计,袁方点头道:“我军方从疫情中喘过气来,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个时候不宜发动大举进攻,奉孝这道诈降之计,倒是不错。”
这时,田丰却又道:“袁绍麾下,诸谋士多不足虑,唯有那个沮授,甚是多谋,我只恐有他在,会看出文子勤是诈降。”
“这个嘛……”郭嘉也沉默了下来。
他曾在袁绍麾下呆过,对沮授的智谋自然深知,当然明白田丰的顾虑,是没有错的。
袁方思绪飞转,剑眉微凝,沉吟半晌,年轻的脸上浮现一丝诡色。
“能不能骗过沮授,还得看文子勤你这出诈降之计,演得够不够逼真。”袁方目光扫向了文丑。别有用意。
文丑一愣,忙道:“主公吩咐吧,叫我怎么做。”
“这一次,恐怕得叫子勤你,稍稍的受些委屈了。”袁方意味深长道。
受委屈?
文丑茫然不解,左右众文武,也尽是茫然。
……
次日。校场。
高台之上,袁方正检阅着士卒的操练,文丑、张飞等诸将,都肃列于旁。
操练间隙时,诸葛亮匆匆步上高台,拱手沉声道:“师父。昨天的事已经查清楚了,那刺客是从文子勤的防区偷入城中,才能混成百姓发动刺杀。”
此言一出,袁方脸色顿时一变,冲着文丑喝道:“文子勤,你是怎么回事,怎能令敌方刺客偷入。若真让华神医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文丑浓眉一皱,似有不悦,却只有拱手道:“这是末将的疏忽,请主公恕罪。”
话音未落,诸葛亮已冷哼道:“文子勤,当初你是逼不得已才归顺于我师父,今又纵容刺客偷入城中。刺杀华神医,坏我军大事,我看你是不是想重投旧主啊。”
文丑勃然变色,厉声吼道:“诸葛小子,你休得血口喷人,我跟袁绍已恩断义绝,焉能再投于他。”
“恩断义绝不过是嘴上说说。至于是否真心,还要看实际行动,我只看到袁绍的刺客从你的防区偷入,这才是铁的事实!”诸葛亮瞪向文丑。语气目光中皆是深深的质疑。
“你——”
文丑气极,却又斗不过诸葛亮的嘴,只是拱手向袁方道:“主公,这只是一个意外,确实有末将的失职在内,但末将对主公忠心不二,绝不敢有异心,还请主公千万相信末将。”
袁方沉吟不语,没有第一时间表示对文丑的信任。
这一沉默,意味着他对文丑也有怀疑,这令文丑倍感寒心委屈。
半晌后,袁方才沉声道:“这件事就不说了,文子勤啊,我袁方待你一薄,我只希望你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恩情。”
这番话,显然是在暗中警告,叫文丑不可有异心。
言外之意,则是袁方确实对他生疑。
文丑是一肚子的憋曲,憋得脸都通红,却又不知如何以辩,只能闷闷不乐的退下。
校场上,成千数万的将士,皆目睹了这一幕,彼此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退在一侧的文丑,拳头暗暗紧握。
……
啪!
大帐中,袁绍正狠狠的拳击着案几,宣泄着怒火。
“没用的家伙,竟然让华佗那厮死里逃生,实在是可恨,谭儿,你是怎么选的人?”袁绍瞪怒向袁谭。
“这个……儿选的刺客,绝对是高手,只是谁想华佗那厮运气好,偏偏在刺杀的时候,袁方那小子会在场,所以……”袁谭尴尬的解释道。
一旁沮授,捋须叹道:“这刺杀之计,本就是不光彩的手段,如今刺杀竟还失败,袁方必会警觉,加大对华佗的保护,看来是无法阻止袁方治好疫情了。”
一句“不光彩”,分明是指向袁谭刺杀献计。
袁谭脸色阴沉,计谋失败,颜面有损,却也不好发作。
正当这时,帐外亲军急入,拱手道:“禀主公,营外有一黑衣人,自称是文丑的信使,奉文丑之命特来献降,想要求见主公。”
文丑,献降?
大帐中,顿时一片哗然,无论是袁谭一派,还是沮授等袁尚一派,都为之震动。
袁绍更是眼眸一亮,原本愤怒的情绪,骤然间精神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