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小厮和银柳,李氏才拉着刘青回院子。
栓好了门,李氏转身打量着刘青,还有些不放心,问道:“青青,你怎么在江先生家待了大半日?可别恼着了江先生……”
刘青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厚着脸皮赖在江先生那儿的,就换了种说法,道:“江先生也没甚么要紧事,去教舍讲学时,便拿了书叫我自己瞧,下午叫我写了几张大字,又教了我练琴……”
话还没说完,李氏立刻惊讶道:“江先生还教你练琴了?”
刘青就知道她娘对这个感兴趣,含笑点头,“江先生说要教我琴棋书画,叫我明日还去练琴。”
李氏心里头一阵惊喜,她以为江先生也就教女儿读几本书,大抵都是男子安身立命的那些本事,放在她女儿身上未必有大作用。
没想到江先生竟这般为青青考虑,教她琴棋书画,那可是大家闺秀学的东西!
虽然轻轻现在有些大了,可江先生是何等人物?再加上他们家青青聪慧,在江先生的指点下,未必就学不会这些。
更重要的是,延宁同她商量过了,叫青青再等两年,不必急着说人家。只要延宁明年顺利考上举人,女儿就不愁找不到好的人家,再跟着江先生学了这些,迟个一两年说亲,未必就是坏事。
思及此,李氏连连点头,激动的搓着手道:“女孩子学琴也好,青青你到了江先生跟前,可要好好学,不许偷懒……”
刘青乖乖的应了,才凑到李氏旁边道:“娘,江先生收到省府张家送来的信,他们已经动身来江州了,江先生叫咱们给老家去个信,准备起来。”
李氏起初的确是不想让女儿牵扯进生意的事,那也是站在女人的角度,怕她女儿抛头露面,坏了名声。但站在刘家人的立场,李氏对这场生意,还是很期待的。
不期待也没有办法,为了收这些茶籽油花生油,他们家已经陆续花了不少银两,等这一季的山茶籽成熟,要花的银两就更多了,送去铺子卖的那些胰子赚来的钱,远远不够这几次买油,自家还不知道还要往里头贴多少银两。现在就指着这铺子能开起来,多挣点钱了。
是以,知道省府张家这么快就有了动静,李氏还是很惊喜的,又有些担忧的问:“江先生可曾说了张家那边的意思?”
“听江先生的意思,张家挺看中这生意的,至于具体的,还得等他们到了,带回家去跟爷奶他们商议。”
李氏不解的问:“怎么还把人带回老家,不是该叫你爷奶他们进城吗?”
刘青解释得很通透:“江先生的意思是张家的人过来,主要是看咱们家的能力,和胰子的质量,至于其他的,他们张家的铺子遍布整个省府,咱们县里也不少他们家的铺子,咱们自己做的胰子能不能卖,卖不卖得好,他们不用过来瞧就知道了。”
“那这么说,张家那边是瞧好了这生意才过来的?”
刘青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那得赶紧送个信回家,叫你爷奶他们准备起来……”李氏激动的站起身,几乎控制不住要跑出去着人送信了,只是脚步一顿,又想起什么,迟疑的看着刘青,“既然他们瞧好了这生意,为何还要去咱们家?”
“我听江先生说了,张家惯来是做大买卖,许是不放心,想去咱们家亲眼瞧过,才知道咱们抗不扛得起。”
“江先生说的准没错。”李氏对江远辰抱有十二分信任,听了刘青这么说就直点头。
之前家里讨论这事,李氏也听过几耳朵,现在还记得他们是怎么商议的,想也不想的道:“既是如此,那还得叫你哥回去一趟,这说不得还真要自家包山种茶油树,没你哥在,你爷奶他们哪里能放心?”
“可是江先生特意叮嘱了,大哥乡试在即,不可为这些俗事分了心。”
李氏一听,立刻没了主意:“那怎么办?”
刘青早就想好了,这会儿便出主意道:“娘可以叫哥哥这两天写封信,说一说他的想法和安排,到时候我们给捎回去。”
李氏却拧眉:“我们回去做甚?”
刘青想也不想的道:“到时候张家那边的人来了,也要有人带他们回老家啊。”
李氏愣了一下,似乎是才想到领路的问题,思索片刻,道:“这可不行,人出来谈买卖,想必都是男子,没亲没故的,咱们跟他们同行,岂不是坏了名声?”
刘青还真没想到这一茬,无奈的问:“那总要有人领路吧?”
“今儿托人送个信回去,叫你爷或是叔父们进城来,最快明儿傍晚便能到。”李氏说着,便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刚好跟你哥商量好了,连信都不用写。”
李氏是满意了,但刘青愿望就要落空了,赶紧问:“娘,我能和爷他们一起回去瞧瞧吗?”
虽然刘青这语气,说的跟回家瞧热闹一样,但李氏哪里不知道她的真实用意,无奈的道:“这买卖谈成了,以后要做那么多胰子,你少不了掺合进去,现在急甚么?再说了,你都开始跟着江先生学习了,现在说回家就回家,如何对得住江先生?”
刘青便嘟着嘴抱怨道:“江先生可没娘这么迂腐,他都同意我回去了。”
李氏闻言愣了一下,并不高明的转移了话题:“你那手上拿着是甚么?”
索性刘青也知道她娘这里不好说通,等她哥回来,从哥那边使力总不会错,倒也就没有纠缠这个话题,举起罐子笑道:“江先生许是不喜酸味,我就把这葡萄加冰糖给煮了一下,放开水里,就跟喝蜜水一样。江先生见我喜欢,就匀了一份叫我带回来了。”
“胡闹。”李氏瞪了刘青一眼,“冰糖多贵,被你这样弄岂不是糟蹋了?下回去江先生家里,再不能这般自作主张了!”
刘青不欲跟她娘争论,只听话的应了,李氏脸色缓和了下来,温声道:“累了一日,回屋歇着吧,娘也得去做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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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傍晚时分,刘延宁下学回家了,本来就翘首以盼的李氏,立刻出去开门,喜笑颜开道:“可算是回来了。”
刘延宁却扫了眼院子里,没瞧见他妹妹,有些意外的问:“青青还没回来吗?”
“一个时辰前就回来,许是累着了,正在屋里休息。”虽然在刘青面前,李氏一脸淡定,那是她觉得自家姑娘越来越外向,女孩子家太厉害了不好,怕她翘起来,所以就没有多说。
现在面对着刘延宁,李氏就打开了话匣子,喜滋滋的道:“你妹妹今儿在江先生那里学了好些东西,说是练了字,学了琴,江先生去讲学时,都没叫她回来,拿了书给她自个儿看,还说要教她琴棋书画……你妹妹今儿回来,都是江先生派人用车送的,说是怕她一个人在外边不安全,还叫了个念纪相仿的姑娘作陪,这般用心,可见是把你妹妹当自家人照料着。”
说起这个话题,李氏很有些滔滔不绝,心里喜极了,嘴上还道:“我也不图她有多出息,跟江先生学点本事,好歹有个样子,往后的日子就舒坦了。”
刘延宁也没想到他妹妹还有这待遇,也跟着高兴道:“青青这是入了师傅的眼,往后就安心跟师傅学着便是。”
“我也是这么说。”李氏笑盈盈的把刘延宁迎进院子,才笑着说了张家的事。
刘延宁点头道:“那我写封信,待会儿就出去托人送回家。”
“去吧。”李氏也催促着道,“趁着城门还没关,送完信再回来吃饭。”
刘青在屋里听见了动静,穿了衣服出来道,“哥,我跟你一起去。”
李氏回头看了她一眼:“哪都有你。”
刘延宁笑道:“娘,青青想去,就叫她跟我一起去罢了,也无甚要紧。”
李氏对儿子是再放心不过的,还是点头了,刘延宁放下东西,回书房去写信,刘青也跟着进去,趁机就说了跟着回老家的事。
哪里知道她哥的重点居然不在这上面,而是问她:“怎么还叫江先生,不是允了你喊师傅吗?”
今儿在师傅那儿吃饭,刘延宁可听见他妹妹一口一句师傅,叫得可甜了,瞧师傅的样子也是受用的。
刘青抿了抿嘴,回道:“我一时没改过口来,而且江先生也没说要收徒,私底下这么叫怕是不好。”
“无妨,师傅当你的面都应了,自是不介意的,你这样子区分,反倒不好。”
刘青就受用的点头,见他已经搁了笔,写好了信,便上前缠道:“哥,你就帮我跟娘求求情可好?”
“行了,有空我帮你劝劝娘。”刘延宁应下了,吹干了纸上的墨迹,仔细折好塞进信封里,才带着刘青出了书房,准备出去送信。
李氏就在院中,这里的屋子又没什么隔音效果,哪能听不见他们兄妹的说话声。
见兄妹俩出来,就看了刘延宁一眼:“你就纵着她罢!”
刘延宁笑了笑,还没说话,李氏已经摆了摆手,“明儿不是你们爷过来,就是你们二叔进城,到时候问过他们的意思,我不管了。”
李氏说不管了,其实就不反对的意思,刘青心想果然找亲哥是没错的,一听她哥同意,她娘二话就不说了。
兄妹俩乐呵呵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