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氏把刘青的问题给敷衍过去了,刘大爷和蒋氏心头也是松了口气的,却不想下一秒,刘延宁又来凑热闹了。
“说起这个,延宁倒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爷奶也叔父们的意思。”刘延宁缓缓道,“延宁今日特意考校了几位弟弟,发现他们认字背书都很快,就是字写得不好,我娘以往也就认得写字,也没怎么练过书写,勉强能教开蒙,现在的确不好教他们了。我便想以免耽误他们的进度,倒不如年后都送去私塾,他们这年纪也不算晚。”
原本听刘延宁一开口,刘大爷是有些头疼的,生怕这个孙子听着听着,又不肯要人陪读了,万没想到他说得是这个,刘大爷愣了一下,才抑制不住激动的问:“都……都送去学堂?”
刘延宁点头,三叔却还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问道:“延宁啊,你弟弟小五……也能去学堂?”
三叔三婶的担忧不无道理,小五长着就一脸憨厚相,属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那种,连他们夫妻,都对这个儿子的学习之路不抱希望,当然说是这么说,当有希望摆在眼前的时候,他们照样会激动。
刘延宁还没来得及给三叔三婶一颗定心丸,那边二叔也满脸的不敢相信,忍不住的问:“小七也可以去?会不会太小了?”
相比之下,四叔四婶最淡定了,他们对儿子的聪明早就心里有数,以前是头疼这小子太调皮捣蛋,带着一群小家伙干尽了坏事,没人管得住,自从有了刘青这个良好的引导后,小家伙们不干坏事了,倒显现出他的机灵来。
原本安氏就有点受她父亲的影响,只是她大儿子实在没这个苗头,当然那个时候刘家的条件,也没这个多余的闲钱再去培养一个,安氏只能把自己的心思深藏心底,如今到了小儿子这儿,小儿子越显得机灵,她的心思便也越发火热,在刘家其他人跟前还表现得滴水不漏,私底下夫妻相处的时候,难免拿到这个说事,久而久之,四叔自然也跟着期待起来。
如今送孩子去私塾,不过是第一步,夫妻两虽然也高兴,却还没到激动忘形的时候。
刘延宁一眼扫过去,倒也能把众人的心思摸到个七七八八,偶尔一笑后,遂解释道:“小五虽不够灵活,却胜在听话好学,若能坚持下去,日后未尝没有所成;小六聪敏却好偷懒,并未十分用功,更需要严谨的夫子对他严加看管;小七年岁尚小,却正是该启蒙的时候,现在开始上学,往后开了窍,定当进步神速。”
“好好。”刘大爷听完刘延宁一番分析,十分激动,连连点头道,“过了年,就送你弟弟们去私塾。”
“延宁过年要去镇上夫子家拜年,正好带他们同去拜拜夫子。”刘延宁说的夫子便是镇上的林夫子,虽然他改去县里的书院已经好多年了,但这个时代的师生关系十分牢固,林夫子不但教刘延宁启蒙,当年更是他的一封介绍信,牵线搭桥,刘延宁才有机会去县里的书院考试,最后成功在入读。
由此种种,刘延宁同林夫子的关系越发亲密,这么多年师徒情份犹在,刘延宁仍每年去林夫子家拜年,已然当自家长辈在走动。
这回拜年,刘延宁还想带堂弟们去,也算是走后门了。
刘二叔几人也明白刘延宁的用意,十分感激,嘴上还要客气道:“会不会太难为林夫子了?若是麻烦,还是算了罢。”
“无妨,提前带小五他们去见见夫子,请夫子考察他们的资质,也好叫夫子心头有个计较。”
刘延宁都这么说了,刘二叔几人也不再客套,点点头,一个个低下头去教训儿子:“到时候去了林夫子家,要听你们大哥的话,好好表现,不许给你们大哥丢脸!”
“叔父们不必紧张,小五他们基础不差,想来夫子也会喜欢的,只是。”刘延宁话锋一转,还没忘记今晚的主要话题,“如此一来,娘也就不用再教导他们。”
众人从激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虽然刘延宁没有明说,他们却也十分明白这话的言外之意。
在众人开口之前,王氏忍不住笑道:“延宁还真是孝顺呢,可惜你三婶四婶平时也把你当亲儿子疼,到底还是比不上亲生的。”
王氏听着像是开玩笑,放在刘延宁身上却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刘延宁被叔叔婶婶们养着供着,李氏是他的亲娘,可这些叔叔婶婶,也相当于他的再生父母,纵然谁都知道亲生还是格外不同些,可话说明白开来,就有点伤感情了。
偏偏王氏挑在这个时候说,若刘延宁还坚持要李氏去,就显得他太不知感恩了。
李氏脸色微沉,正想开口,刘延宁已经笑道:“二婶见笑了,在侄儿心里,也是把几位婶婶当娘亲看待的,只是书院的同窗不知情,往后他们知道侄儿母亲尚在,却由着婶娘去县里照料,就怕叫他们误会了。”
蒋氏愣了一下,她先前确实没考虑到这点,现在想想看,如果真叫老三媳妇或者老四媳妇去县里,还真容易叫外人多想。想什么?肯定是觉得李氏不检点,他们才不放心让李氏出门。
若只是这样都好,可延宁和青青是李氏生的,要是李氏名声不好了,延宁和青青也跟着受影响。
想明白这一点,蒋氏顿时没了主意,不由迟疑的看着刘大爷:“老头子你说呢?”
刘大爷沉吟片刻,不是很确定的道:“过完年,到延宁考试,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个月,时日不算长,老大家的去……”
其实从蒋氏转头问刘大爷的时候,王氏的心便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提这个建议,当然是希望蒋氏能去县里,到时候带着她女儿一起去县里,还能叫她女儿长长见识。
但退一万步讲,就算蒋氏真觉得家里太忙走不开,又因为小七太小,不放心她去,林氏和安氏当中选一个,安氏去县里也不是不行。
安氏不比林氏,林氏的女儿三丫四丫,年岁不大不小,干活正麻利,林氏去县里,肯定更愿意带她自个儿的女儿。可安氏的女儿太小,少不得留在家中,她真要带个帮衬的去,最后还得带自家雅琴,毕竟雅琴是家中最大的姑娘,又听话又懂事,谁也越不过她去。
再说安氏一惯会表现,比林氏更得公婆的心,她去的可能性,明显要比林氏大许多。
因此先前蒋氏说不去,王氏倒也不是很担心,甚至说家里任何一个人去,都比李氏去得好!
倘若李氏都能去县里,再加上刘延宁和刘青兄妹俩一唱一和,说不得公婆就同意让刘青跟着一起去了,刘青比她家雅琴才小半岁,其实也没差,到时候万一她借着这个便利,同江公子或者曹公子看对了眼,自家岂不是为她做了嫁衣?
王氏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如今见刘大爷竟然有松口的迹象,心里不由着急,脱口而出道:“爹娘,你们忘了大师怎么说的了?延宁如今可是关键的时候,一刻也不能松懈啊!”
刘大爷正犹豫着要不要同意让李氏去县里,话说得吞吞吐吐,才能刚好被王氏给打断。王氏的话一说出口,包括刘大爷在内的众人,面色都是一沉。
刘青挑眉,把众人严肃到近乎刻板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竟然有些轻松,至少困扰她许久的疑团,现在总算要解开了。
知道问题所在,以后才有解决的办法。
刘延宁大概跟刘青是一样的想法,所以观察众人的神情,已经知道答案不好,还是继续问了下去:“大师,什么大师?”
李氏脸色发白,再也忍不住扯了扯刘延宁的袖子,声音很低,语气近乎哀求:“延宁,别问了……就让你三婶四婶陪你去罢。”
对李氏而言,她早已认命,知道陪儿子读书这件事,不可能落到自己头上,因此只要心思太多的王氏不去,无论是林氏还是安氏,就算是婆婆蒋氏亲自去,都没什么差别,也足够放心,她们都同她一样,是希望着延宁越来越好的。
只是李氏认命,王氏却不放心,生怕刘延宁再说出些什么理由来哄公婆松口,索性直接说了让刘延宁彻底死心。再说她素来看李氏不顺眼,李氏越是怕他儿子知道真相,以后对她们母女有了芥蒂,她就越要让刘延宁知道,他一心惦记着的娘和妹妹到底是什么人!
王氏遂冷笑道:“延宁还不知道呢,你娘命不好,克死了娘家的父母和兄妹,你妹妹也随了她命硬,专克最亲近的人,以前我们还不信,后来大伯便被克死了,我们怕你受牵连,所以大伯的葬礼一过,就赶紧送你去了县里的书院,只逢年过节才回来。大师说了,只有离得远了,你才不会被她们给克死。”
刘青这才恍然大悟,她说怎么原身的爹死了,刘家人对原身和李氏就苛刻成那样呢,原来还有大师的作用在里头,不知道这个大师什么来头,但刘家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附和这个时代的特性。
现在想想,也幸好李氏生了刘延宁这么个儿子,读书人重名声,否则估计都等不到她穿越过来,原身和李氏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也难怪原身从来不敢同刘延宁亲近,只怕也信了这个说法,生怕距离近了害死亲哥。
刘青在心底叹了口气,谜底是揭开了,她却不知道责任到底在谁身上,命硬什么的说法,她当然是不信的,可是架不住有人信啊——刘青这么一想,就感觉到被她娘拽着的手一疼,忙抬头看过去,黑夜都挡不住她娘煞白的脸色。
家里一直想隐瞒的事,被王氏这根搅屎棍给揭开了,刘大爷忍不住大骂道:“王氏你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刘延宁却神态依旧,李氏都一脸大受打击,他的脸色却看不出半点失望,只是十分疑惑的问:“爷,您确定当年给娘和青青算命的是大师?”
“自然是了,当年也有好多人找他算命。”刘大爷叹了口气,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隐瞒了,便道,“延宁,你也别不信,当年若不是这位大师,我们还没发现端倪,你爹虽然病着,那几日眼见着要好了,却忽然没了气。大师的话,由不得我们不信啊。”
“我爹断气后,我同你二叔连夜去了镇上,找林夫子帮忙,他这才介绍你去县里的书院。毕竟你妹妹那个时候还小,你外祖家除了你娘也没一个人了,不好把她们送到外头去,就只能送你去县里了。”
刘二叔也点头道:“是啊,过几日去林夫子家,你可以问问林夫子,他应该还记得这事。”